作品寫得越來越漂亮 看了就沒勁
北青藝評:書裏還有一個核心的觀點,就是我們80後是沒有青春的一代人。我們稍微擴展一點到現在的文本,青春電影、小説很多,你們覺得有很好地反映這一代人的青春嗎?
楊慶祥:如果青春意味著叛逆、挑戰秩序,意味著尋找另外的價值觀和人生,我們這一代人大多數是沒有真正的青春。
閻連科:我們這一代説青春就是混到城裏有飯吃就是青春。電影、小説只是有青春的年齡但沒有青春的意義。
楊慶祥:生理性的青春,不是那種文化自覺意義上的青春。有個最直接的對比,你看楊沫當年寫了一個小説《青春之歌》,那個時候的青春從那個角度來界定。我們現在你看《致青春》,它是兩種不同意義上的青春。80後的青春還沒有找到它合適的表達方式。
張悅然:《麥田守望者》,那也是一代人青春的小説,但是現在美國也沒有這樣的小説,我覺得現在閱讀就是走向更個人化,我們不再想要尋找那樣一個,成為一代人的聲音的青春的小説。
北青藝評:我上次跟馮唐聊《萬物生長》,我問他青春一定要和時代去互動嗎?他的答案是否定的。
閻連科:你看《蒂凡尼的早餐》,一代人一定有共性的東西。
楊慶祥:一個歷史感,你可以不寫歷史,但是你的作品一定要有歷史感。歷史感不一定要寫歷史事件,那是歷史,你要抓住後面這個東西。
我其實特別警惕80後去寫歷史,因為很容易成為一種傳奇式寫作,或者獵奇式寫作,你沒有辦法提出問題。最重要的一些作家,托爾斯泰能提出問題,而這個問題過了十年之後它還能成為一個問題。為什麼十年之後,讀者不再來讀你的作品了?就因為你的問題是一個假問題,時過境遷,這個問題消失了。什麼是經典?它的問題能被反覆生産,它才能夠在不同時代得到回應,這才會成為經典。
張悅然:確實,我們這代人包括我後來看到90後,在技術層面上來説確實比以前的人越來越好,藝術、語言、技術包括閱讀,但小説裏面所承載的思考,是不是能夠有突破。
楊慶祥:所以我一直提倡,更年輕的作家不應該寫更嫺熟的作品,甚至你要寫一些粗糙的東西。因為這種粗糙的東西能夠承載能夠提出問題,50後那批作家其實是泥沙俱下,但是他們血肉感、生機勃勃,真是有元氣,你會發現80後這一批作家越來越沒有元氣。
張悅然:現在作品寫得越來越漂亮。
楊慶祥:看了就沒勁。
我們“最中間”但不是“中堅”
北青藝評:怎麼辦呢?楊慶祥書中説,“從小資産階級的白日夢中醒來,超越異己的失敗感,重新回到歷史的現場,不僅僅是講述和寫作,同時也要把講述和寫作轉化為一種現實的社會實踐。”這是不是你為同代人開的一個藥方?
楊慶祥:昨天看到龍應臺的小文章,其中有一句話我很認同。她説,這個社會就像一輛公共汽車,大部分人都是坐在這個車上,也不看車外,隨波逐流,這個車把他帶到哪去就帶到哪去。但是總是有那樣一些人,他總是很好奇,一定要伸頭,伸出車窗外看看這個車到底往哪開。如果發現車開的方向好像和他想的不一樣,他就喊出來了,這個車開錯了,要調整一下。她説這就是這個社會裏面的思考者。這種人越多,這個社會可能會走向一個更好、更高級的社會,如果這種人很少,這個社會就可能非常危險。
實際上我個人作為一個同時代的人,對80後這一代越來越偏激,如果站在2015年的節點上來看,我認為這是我們這代的思考者是失敗的,我會非常堅決、可能有點刻薄地看我們這代人的狀態,就是失敗的一代。這個失敗不是説此時此刻買不起房子的失敗,或者此時此刻找不到工作的失敗,不是。這種失敗是針對1980年代初我們的父輩,他們對我們充滿了期待,我們自己也對自己充滿期待,以為我們可以走出一條新路,我們可以構建一個新的生活方式,甚至在最低的層次上,我們可以構建一種新的表達自我的方式。但是在2015年這個節點來看的話,這些全部都失敗了。
抵抗有很多的途徑,比如你寫書或者你生産出一個特別有力量的産品,文化産品,也是可以的。從《小時代1》一直到《小時代4》,再到韓寒的《後會無期》,何炅的《梔子花開》,我們的這個文化生是惡化到了什麼樣的程度,我相信稍微有一點思考能力和鑒賞力的人都能明白到這一點,但是他們居然大行其道。在這樣一個文化語境裏面,就像張悅然説的, 80後正是社會“最中間”的力量,所以我對80後的一個描述叫做什麼?中而不堅,你是在中間,但是你不堅硬,不堅挺,也沒有抵抗的力量。什麼時候停下來好好思考一下我們下一步該怎麼和這個世界進行對話,如果有方子的話,這就是我想提供的東西,具體的路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文/羅皓菱
攝影/袁藝
[ 責任編輯:郭碧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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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稿件來源:北京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