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過了,在南京安德門農民工市場,這幾乎是最忙的時節,人們拖著大包小包來到這裡,尋找新一年的希望。可有一部分人,臉上始終難覓笑意,焦慮和徬徨刻在每一個皺紋裏。有老闆來挑人了,頭髮花白的他們也衝上去,卻很快被年輕求職者擠走,哪怕擠進人群,也往往難以被看上。這就是高齡民工,其中有一些人,甚至無土地無社保,始終過著漂泊的生活。
看到這則新聞,不知道大家是何感受,我的內心深處有一種刺痛感。新聞中有這樣一個細節,一位高齡民工在接受記者採訪時,看到一隻白色塑膠袋被風吹起,隨之感慨,“我現在活得就像塑膠袋一樣,飄到哪算哪。”如果沒有生活經歷,再好的思想家,都未必能提煉出這一“金句”。
人們在表達某種訴求時,總喜歡舉例説明,特別喜歡通過一些極致的誇張和對比,來表達自己對現實生活的不滿。以至於這些年來,輿論場提到農民工時,很多人總喜歡提及“月薪萬元難招泥瓦工”,似乎現在的農民工,工資收入已經大大提高,社會地位已經大大提升。不排除現實生活中,一些農民工靠技能和力氣吃飯,拿到相對不錯收入,但這畢竟只是少數。大多數農民工,還是處於相對弱勢地位。
特別是一些高齡農民工,他們其實是“打工爺爺”,上有老下有小,遠沒有完成養老準備,還需要繼續為生活打拼。在其他行業,經過就是經歷,經歷就是財富,可對他們來説,經驗反是包袱,“當你老了”也就沒人要了,在就業市場沒有優勢。其生存之困頓,不能為社會選擇性忽視。
“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嚮往就是我們的奮鬥目標。”在這個人人都在追求人生出彩的年代,所有的人生都應該“詩意地棲居”。一些高齡農民工的“塑膠袋人生”,讓我們看到了社會的多元和複雜。根據國家統計局數據,50歲以上的高齡農民工已經超過4000萬,比2010年增加了50.0%。老有所養不能遺忘“打工爺爺”。對這些高齡農民工,聊發感慨是沒有用的,更重要的是,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塑膠袋人生”是一種怎樣的人生?在人們看來,農民工應該兼具農民和工人之長,他們既享受著土地紅利,又有著就業方便。可在事實上,這些農民工,城市在這頭,農村在那頭,他們只能漂來漂去,對城市和農村都很陌生。説他們是農民,可早沒有了土地,或者依靠有限的土地,很難養家糊口,很難實現“老在春天裏”;説他們是工人,可他們就業很不穩定,而且只有極少數人有社會保險。他們是社會流動産生的“夾心層”,這種“夾心的苦惱”,在年老體弱時,開始顯現,愈顯尖銳。
“塑膠袋人生”的複雜性在於,這是一種歷史産物,折射出農業化、城市化、産業化的深層次問題。從農業化上講,當前農業生産,還不能完全地解決,高品質地解決農民致富問題;從城市化上講,融入城市有著種種高門檻,單從社會保障上講,很多高齡農民工就被排斥在外;從産業化上講,當前産業結構已然發生變化,整個社會很難大量提供適應崗位。問題在哪,方法也在哪。誠然,農業化、城市化、産業化發展有時間問題,但就當前來看,率先從制度上破題,正視勞動保障問題,實是可行選擇。
國家有國家的夢想,個人有個人的追求。暖暖的春陽,應該打在每個人身上。“塑膠袋人生”刺痛公眾神經,這可能是一個歷史遺留問題,但不能再遺留下去了。 (毛建國)
[責任編輯:張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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