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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東兩個産糧大縣(市)的土地託管調查

2017年09月18日 09:12:13  來源:人民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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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來種地,怎麼種地?

  ——來自山東兩個産糧大縣(市)的土地託管調查

  製圖:張芳曼

  大田裏的新煩惱:

  一家一戶遇老齡化問題,新型主體面臨“雙重擠壓”

  種了大半輩子地,68歲的馬鳳祥老漢感覺有點幹不動了。老馬是山東省嘉祥縣萬張街道馬海村的農民。

  “種地是個細碎活兒,雖説現在耕地、播種能雇機械,但施肥、打藥、澆地還得人工。”老馬説,兩個兒子在外打工,家裏的6畝田,一季玉米一季麥,全靠老兩口打理。

  “孩子們看不上這地裏的活,人家説,一畝地弄不了幾百塊錢,回去幹趟活,又搭盤纏又誤工,不划算。”老馬感嘆,這兩年他腰腿不如以前了,但還得背藥桶、扛著鍬往地裏跑,“莊稼人要是荒了地,會讓人笑話。”

  “年輕人外出打工,老人婦女在家種地”成了普遍現象。“50歲以下在地裏幹活的基本看不到了。”馬海村村支書馬有信説,村裏1292人,每人平均只有1.1畝地,外出打工的有300多人。

  農業大省山東,58%以上的農村勞動力外出打工,1/3的村外出務工人數達到70%以上,農業從業人員中50歲以上的超過40%。一方面,農民老齡化、農業副業化問題突出;另一方面,一家一戶“零耕碎種”,農民不願種、不會種、種不好等問題凸顯。

  今後誰來種地,怎麼種地?

  近年種糧大戶、家庭農場等農業新型經營主體不斷涌現,土地流轉加速,一定程度打破了“一家一戶”生産局限。但當前糧價下行、成本上漲,讓不少新型經營主體面臨“雙重擠壓”的困擾。

  滕州市西崗鎮溫塘村種糧大戶滿月亮,2013年流轉了350畝地,至今沒敢再擴大規模。他説起原因:主要是玉米價格跌得太厲害,一斤從1塊多跌到八毛錢,地租漲到一畝1000塊錢,算大賬,大戶種糧基本不賺錢。另外,規模再大,用工太多,管理也是問題。

  目前,滕州市發展家庭農場208家,種糧大戶130多戶,農民專業合作社2077家,土地流轉面積佔到40%。市農業經營管理局副局長顏道偉分析,規模流轉中种經濟作物的佔多數,如果單純種糧,“小麥+玉米”,一畝生産成本要900元,再加上875元的平均地租,利潤空間很有限。

  一些農民也對土地流轉有顧慮:“合同一口氣簽10年,誰知道以後劃不划算?”“地交給別人,到時要不回來咋辦?”“萬一大戶虧了,租金能不能兌現”……

  農民的擔憂不無道理,流轉畢竟有風險。西崗鎮東王莊村村委會主任王雲果介紹,2010年村裏曾把200畝地流轉給一個外地老闆種葡萄,幹了兩年,效益不行,老闆跑了,地租沒付清,土地待復墾,一堆問題留給了村裏。

  現代農業離不開規模經營。在實踐中不少基層幹部認識到,土地流轉不是規模經營的唯一路徑,立足人多地少國情,通過“家庭經營+服務規模化”組織生産合作,也可以實現規模經營。

  破解農業發展新難題,呼喚一場農業生産性服務領域的改革。

  誰服務?咋服務?

  3公里服務圈破解“誰來種地”,田管家解決“怎麼種地”

  “你外出打工,我替你種田。”誰來擔當新型服務主體?

  山東借助供銷社綜合改革試點,打造“3公里土地託管服務圈”,整合農資、農機、土地等資源,建立為農服務大平臺。財政給力,圍繞新型服務主體,國家農業綜合開發實施合作示範、産業融合、服務能力提升等一系列項目,幹普通農戶和經營主體想幹、又幹不了的事,引導社會資源向現代農業服務領域聚集。

  235萬元農發資金帶動,西崗鎮供銷社+農民合作社,購大農機、上烘乾設備,2015年成立為農服務中心。中心負責人蘇長榮介紹,服務圈覆蓋3萬—5萬畝耕地,服務方式有兩種:“保姆式”全託管,提供耕、種、管、收、貯一條龍服務,“功能表式”半託管,需要啥服務點啥。

  土地“變零為整”,規模出效益。東王莊村1050畝土地入股合作社,全託管給服務圈。“一開始懷疑,供銷社種地靠譜嗎?”村民王正元説,試了一年,大家服氣了。地還是那塊地,種的還是小麥和玉米,效益不一樣。大農機下田,省力省錢;廠家農資直供,一袋化肥便宜30元;智慧配肥,一畝能省10多斤,節本加增産,每畝增收300多元。

  盯著市場種地,優質賣好價。馬海村1080畝耕地,託管給服務圈後,改種優質強筋小麥。萬張為農服務中心負責人馬留緒説:“強筋麥市場搶手,每斤能多賣1毛錢;上了烘乾設備,玉米上市時間能搶出10天,一斤又多賣2毛錢。”地頭有了專業管家,不少村民成了“甩手掌櫃”,放心出去打工,“兩不誤、同增收”。

  打通“最後一公里”,先進技術落地。“一套整合技術,讓畝産上萬元!”滕州市龍陽鎮叢條村劉克濤感嘆,過去施肥“一炮轟”,肥沒少下,可産量上不去。現在玉米套種馬鈴薯,早春三層膜,再施秸稈生物肥,成本降了,馬鈴薯還上市早,産量提高20%。

  土地託管,破解新型主體服務難題。韓應科種了10多年糧,是嘉祥縣運韓村種糧大戶。規模大了,糧食晾曬是一大難題。一套烘乾設備近百萬,老韓力不從心。2006年玉米收穫後趕上下雨,每天請工人翻糧透氣,玉米還是出芽了,沒賣出去,當年就損失了十幾萬元。去年,鎮上成立紅運為農服務中心,提供烘乾服務,老韓才不再為晾曬揪心。

  “供銷社有整合資源實力,省市縣鎮的網路體系,是大戶不能比的。”嘉祥縣大張村種糧大戶張清貴感覺,託管大大降低了用工成本。“比如打藥,過去100畝地得雇兩個人,花5天時間,人工費就要1400元。現在統防統治,用上植保飛機打藥,一上午就搞完,費用省一半,打得還均勻。”

  土地託管帶來綜合效益。據測算,通過大型農機作業,糧食作物每畝增産10%—20%,為農民節本增收400—600元;飛防作業降低農藥用量20%,提高效率300—600倍,有效防治率超過96%;智慧施肥,每畝減少化肥用量15%—20%。

  土地託管探索統分結合的新路徑。滕州市依託16處為農服務中心,土地託管面積達到45萬畝。嘉祥縣領辦農民合作社151家,帶動土地託管35萬畝。

  土地託管有生命力:

  增收大頭給農民,姓農、為農、務農,就能在田間紮根

  土地託管有沒有生命力,取決於服務主體的定位。

  首先,會不會與民爭利?

  嘉祥縣供銷社主任胡立元説,服務圈主體“姓農”,農民土地承包權、經營權、收益權不變,給農民吃了“定心丸”,供銷社縱橫聯網社會化服務,聯地、聯農、聯利,服務圈就能在田間地頭紮下根。

  按規定,縣級社注資成立農業公司,參股服務圈30%股份,農民合作社成立聯合社,持股70%,這意味著供銷社持小股、農民持大股,增收大頭給農民,做到“為農”;服務圈明確農資供應、統防統治、融資擔保等6項職能,做到“務農”,避免了“非農化”“非糧化”現象。

  馬海村村民馬福秋的土地託管合同約定,他將2.7畝地託管給合作社,合作社收取一定的服務費,負責全程作業,種子、農資價格低於市場價10%,收穫的糧食全部歸他支配。“種什麼、怎麼種,農民説了算,收益還是自己的,又省心省力,咱心裏踏實。”

  東王莊村依託合作社“股份式”土地託管,實行“保底+二次分紅”,農民分紅比例佔到40%。村支書單新民認為,土地是農村的穩定器、蓄水池,農民進可打工掙錢,退可守地務農,這樣的託管才能穩定。

  其次,市場認不認可?

  託管把農民聯合起來,有了市場話語權,促進了農業“接二連三”。萬張為農服務中心託管2萬畝地,年初一家外地麵粉企業找到府來,統一供種、供肥,訂購來年的小麥,每斤價格比市場高近1毛錢。馬留緒感嘆:“服務圈最大的優勢就是整合資源,要不是有規模效益,哪能有底氣接這樣的訂單。”

  不僅農民掙錢,供銷社也得有效益。胡立元説:“能生存才可持續。我們主要掙的是服務費,集約化經營節本增效一塊,農資差價一塊,再一個就是託管費。”比如在糧食烘乾環節,一台烘乾塔,每天可烘乾糧食近200噸,每噸收益120元左右。一季小麥可盈利近20萬元;一季玉米,可實現純利潤70多萬元。

  馬海村土地託管兩年,村集體經濟有了零的突破。馬有信説:“以前村裏裝了路燈,卻交不起電費。如今,每年村集體有兩三萬元的收入,能給村裏幹不少事。”

  記者調研了解,土地託管進一步推廣也面臨難題:

  一是用地難。基層幹部反映,在農業服務主體用地方面,缺乏政策支援。建一個為農服務中心一般需要20畝地,現在地方用地指標“金貴”,拿出來幹農業不容易。建議將農業生産服務主體用地需求納入到設施農業用地範疇,滿足現代農業服務需求。

  二是資金難。據統計,建一處糧食烘乾型為農服務中心,要投資500萬元左右,除了財政支援,更多資金靠自籌,有的基層供銷社、合作社實力差,拿不出錢,又貸不到款。天成玉米合作社理事長薛改青説,去年建烘乾塔,找銀行申請150萬元貸款,手續都交上去了,就是貸不下來,希望政策能落地。

  三是服務能力待加強。人才、資金、裝備、經營能力等是新型服務主體的核心競爭力,如何整合好現有資源是個考驗。基層幹部説,比如人才,要讓農業部門的大量農技人員參與服務體系,還需不斷完善機制;再比如農機,一些新型經營主體已有不少裝備,如果為農服務中心另起爐灶再大量上新機器,容易造成資源浪費。

  在整合資源的基礎上,如何進一步深化服務?滕州市供銷社主任周茂林認為,下一步要將服務延伸到農産品加工領域,推進農業全産業鏈增值,這也是農業産業化發展的必由之路。(記者 趙永平)

[責任編輯:孫伊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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