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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老航空人程不時:攻堅克難見證歷史

2017年05月04日 10:39:30  來源:澎湃新聞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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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月3日,新中國第一代飛機設計師程不時接受澎湃新聞記者專訪。 他負責過許多不同類型飛機的總體設計,包括中國第一架噴氣式飛機“殲教-1”;噴氣式大型運輸機“運-10”等。澎湃新聞記者 賴鑫琳 圖

  2017年5月5日,國産大飛機C919將在上海浦東機場第四跑道首飛,它是中國首款按照最新國際適航標準研製的幹線民用飛機。

  其實,這並非中國自行研製的第一款大型飛機。1970年,代號為“708工程”的“運10”大飛機就已立項,于1980年首飛成功。可惜由於後續資金缺乏,“運10”項目被擱置,許多航空人的國産大飛機逐夢之旅也因此被擱置。

  今年已經87歲的程不時,是新中國第一代飛機設計師,中國第一家大型民用飛機“運10”副總設計師。儘管“運10”被擱置,但他心中的大飛機夢永不磨滅,他堅信中國有需要、也有能力自行研製大飛機,發展大飛機産業。

  這樣的夢想即將照進現實。

  【對話程不時】

  選航空專業與抗日情懷有關

  澎湃新聞:您是如何與航空結緣的?

  程不時:我于1930年生於湖南,後隨父親工作去了濟南。1937年盧溝橋事件爆發,抗日戰爭我在逃難中度過了我的小學、中學時代。我親眼看到了日本飛機對中國的轟炸,所以在我11歲的時候就抱定了志向:等長大了我要為祖國設計飛機。

  我上初三時,舉家逃難到了桂林。桂林是當時美國飛虎隊與中國空軍的聯合空軍基地,常常能看到畫著鯊魚牙齒的美國飛機,由中國空軍駕駛與日本飛機作戰,這也堅定了我的飛機設計夢想。

  考大學時,我報考了清華大學的航空工程系。當時我們系主任和新生講話,説新中國的航空事業不發達,找工作很難,如果有興趣可以轉係。一盆冷水潑下來,不少同學轉係了。但是我選擇航空專業與我的抗日情懷有很大關係,我還是堅持留下來。

  澎湃新聞:畢業以後,您就從事了大飛機的設計製造嗎?

  程不時:我于1951年畢業,當時國家成立了航空工業局,我就走上了航空工業這條線。一開始我主要參與了飛機工廠的設計,因為國內形勢很緊張,急需把空軍建設起來,而當時連製造軍用飛機的工廠都沒有。後來我參與了新中國歷史上第一架噴氣式飛機“殲教-1”的設計,並在往後的近20年一直致力於軍用飛機的設計研製。

  在人家食堂裏設計“運10”

  澎湃新聞:您從何時真正接觸民用大飛機的設計研製?

  程不時:1970年,毛主席和周總理都講要發展大飛機,地點定在上海,我被調任為“運10”大飛機總體設計組副組長。

  當時條件非常艱苦,廠房是借的,原是龍華機場解放前的一個民航基地,在那裏待了20年,我們在人家食堂裏設計,在走廊、樓梯間辦公,日夜的工作就是要把飛機搞出來。

  在“運10”之前,中國從沒設計過這麼大的飛機,也從沒設計過民用噴氣式飛機。而“運10”最大航程超過8300公里,可以從上海直飛歐洲,中間不加油;它可以飛到兩萬米的高空,這些技術上都是突破。

  它的總噸位是110噸,而當時我們自行設計的軍用飛機都是10噸量級的,比原來的飛機大10倍。在科學技術裏面,大10倍的東西就叫做大一個量級,這是進入另外一個境界了。很多人都以為大飛機就是大一點嘛,小飛機就是小一點,會做小就會做大;其實不是這樣,大飛機有很多嶄新的概念、系統、規律、規定。“運10”是承載著我國很多自主研發技術的嘔血之作,歷時10年終於研製成功。

  試飛“運10”像“大個子打籃球”

  澎湃新聞:您還記得“運10”首次試飛的場景嗎?

  程不時:1980年9月26日清晨,我們從上海龍華機場附近的居住地坐車來到北郊的大場機場,當時太陽尚未升起,廣闊的機場上,聚集了許許多多的人。巨大的機庫大門被推開,小甲蟲似的牽引車從庫內緩緩開出,在它身後5米,“運10”龐大的身軀逐漸顯現出來,高大的機尾上噴上了巨大的五星紅旗和紅色的“Y-10”徽號。

  印象深刻的是,臨跑道的一側,一群白髮的老工人和一位老工程師坐著,那老工程師在大手術之後拒絕繼續休養,要求儘快返回試製第一線,把從手術刀下奪回來的有限生命獻給這架飛機。終於他熬到了這一天,執意要來親自觀看“運10”的首次飛行。

  直到今天,我還無法平靜地敘述參加“運10”試飛盛典時的感受。我只能説,能親自將依靠本國的力量創造出在當時算是我國有史以來最大飛機送上天空,真是一種難忘的體驗。當時在胸中充盈的是一種使命感。

  試飛機長王金大,帶領著試飛機組登上了飛機。高速滑行後,“運10”昂起機頭,在歡呼聲中騰空而起直穿雲霄。王金大勝利完成了試飛,駕駛著“運10”在機場輕盈地著陸,打開機翼上的減升板和發動機的反推力,如此巨大的飛機竟在很短的距離內停止了前衝。機組在鑼鼓和鮮花的簇擁下將飛機駛回出發地停機坪,在萬眾歡騰聲中步下了舷梯。

  我私下問王金大試飛“運10”的感受,他悄悄對我説:“就像大個子打籃球一樣。”意思就是,打籃球的運動員都是個子高大,動作卻十分機動靈活。“運10”在空中就像籃球場上的運動員,這麼大一架飛機,飛行起來卻生龍活虎!

  “運10”曾從成都飛拉薩

  澎湃新聞:首飛之後,“運10”去到其他城市做過試飛嗎?

  程不時:“運10”除了進行常規試飛的一些項目以,還在國內一些城市作了適應性航線試飛,從上海起飛,越過泰山之巔,直飛北京。還越過長白山、興安嶺,飛抵哈爾濱,以觀察“運10”對我國北部嚴寒地區的適應性。

  “運10”又向南越過南嶺和珠江,到達廣州,順帶為海關運送了14噸貨物,然後向西飛到昆明高原機場。在昆明巧遇百年未遇的大雪,而高原與大雪未對“運10”造成任何有害影響。

  甚至完成了我國東西向最長的航線,上海到新疆烏魯木齊,總航程3360公里。“運10”還從成都試航至有“世界屋脊”之稱的西藏拉薩,這是一條過去被稱為“空中禁區”、“死亡航線”的世界上最艱難的航線。“運10”成為在20世紀內唯一飛抵“世界屋脊”西藏拉薩的中國自行設計的飛機。

  澎湃新聞:“運10”項目被擱置,後來您還在為我國自主研發大飛機做努力嗎?

  程不時:“運10”在我國各地試飛了4年,後來由於缺乏後續資金終止研製,唯一一架“運10”飛機返回上海後永久停駐在大場機場,非常可惜。

  我又參與了“運12”飛機的研製,“運12”是輕型飛機,如果“運10”是大型豪華客車,那麼“運12”就是一種空中的麵包車,可以乘坐19名乘客。“運12”不僅機型本身成功,還是我國第一架通過適航標準審定的民用飛機。為此,該機型的研製,于1989年獲得了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

  我還積極投入用電腦輔助設計飛機的方法研究中,並在國內很多大學進行推廣。

  我自始至終都在為實現我國自主研製大飛機做著努力,希望這一振興民族産業的大項目能夠再次啟動。

  2007年8月,中央決定成立大型客機項目籌備組。2008年5月,中國商飛公司成立,時任總理溫家寶指出“讓中國的大飛機飛上藍天,既是國家的意志,也是全國人民的意志。”政府的決心讓我看到,多年未完成的夙願終於有了希望。

  C919繼承了“運10”的很多重要技術

  澎湃新聞:您是C919大飛機項目的專家組成員,C919的研製是從零開始設計?還是借鑒了之前“運10”研製的成功經驗?

  程不時:C919繼承了“運10”的很多重要技術。比如像發動機的安裝位置,C919還是將發動機安裝在了機翼的下面,叫“翼吊式”。之前在“運10”的研製中,就被質疑的聲音詬病是“崇美”,因為“翼吊式”是美國波音公司飛機採用的佈局。但不管是蘇聯的“翼根式”還是歐洲英國的“尾吊式”,我們都做了一比一全尺寸樣機來比較優劣,還作了風洞實驗做對比,最終認為還是美國的“翼吊式”發動機佈局最為合理。

  又比如,C919作為100座量級的民用客機,機艙內的座位佈局延續了“運10”單通道的設計。有人認為“運10”失敗了,新的大飛機C919就要造雙通道,至少可以載客在200人以上。我們對國內航線進行考察後發現,只有北京、廣州、上海這三座城市之間的航線客流量很高,需要雙通道大飛機,其他城市間的航線並不需要。因此更應該先製造使用普遍的單通道大飛機。

  澎湃新聞:相比于“運10”,C919是否有創新突破?

  程不時:當然有。“運10”被擱置後,世界上大飛機的設計製造也是日新月異,發展迅猛。此次C919在技術上很大的突破在於我國自主研發的自動控制系統。“運10”飛機都是人工拉舵來控制飛機的三軸:上升、下降、拐彎等,包括上世紀全球最大的民航客機波音747也不例外,飛機駕駛員需要自身有很強大的判斷力。而C919配備的自動控制系統把整個動作和周圍的環境放到電腦裏面,什麼高度、什麼速度,電腦都可以運算出來,降低了人為差錯發生的概率。

  澎湃新聞:5月5日,C919就要在上海浦東機場進行首飛了,您的心情如何?

  程不時:我很激動也很欣慰,首飛當日將去現場見證這一歷史時刻。C919的首飛不只是一個産品的誕生,而是一個産業的誕生。它意味著中國要誕生擁有自主智慧財産權的噴氣式民用客機産業。這個産業在20世紀走了彎路,因資金問題被擱置、後在尋求外部合作後也失敗了。如今這個産業有望在不久的將來長成為一棵大樹,不僅在民航客機領域擁有了主導權,還能帶動一條完整的産業鏈,包括生産、科技、教育、就業等各方面都將受益。

  C919的首飛,並不僅僅代表著某個具體型號的飛機研製成功,而且代表著中國人民有這種能力去開拓大飛機産業發展,中國人民攻堅克難造大飛機的雄心是永不放棄。

[責任編輯:郭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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