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卉瑩走在綠草如茵的學校操場,5月的校園陽光明媚,微風清涼。畢業在即,明知這樣場景已時日無多,她卻無心體味——還不知道自己人生會走向哪。儘管從去年開始,她就開始努力找工作,但眼下,她仍然“待字閨中”。
章卉瑩是今年全國高校畢業生的699萬分之一。699萬,是建國64年以來,高校畢業生人數最多的一年。
步步後退仍無結果
天不亮,章的宿舍就聽到頻繁翻身的聲音。已經5月,章卉瑩同宿捨得6人,工作“定”了的只有兩人。找不到工作的室友們,輾轉難眠。
33%就業,章卉瑩宿捨得就業比是個案,卻也是今年高校畢業生就業率真實投射。
北上廣的高校就業率和這個宿捨得數據高度吻合。
來自三個高校集中省市的畢業生就業統計數據顯示,2013年,北京地區高校畢業生高達22.9萬人,但截至4月中旬,北京地區高校畢業生簽約率尚不足三成;截至5月10日,上海市高校畢業生總體簽約率44.4%,比2012年同期下降2個百分點;截至4月15日,廣東省高校畢業生簽約率為47.61%,低於去年同期。
一時間,“史上最難就業季”的報道鋪天蓋地。
不僅是工作難找,更難的是“好”工作。章卉瑩告訴記者,同學中間絕無僅有找到了“好工作”的,是靠關係進了北京一所中學當老師。
章卉瑩是中央民族大學的碩士研究生。她理解的“最好”工作,是能解決北京戶口,讓她把根紮在這座已經生活了3年的城市。但是這樣的機會現在看來不僅是鳳毛麟角,即使有,也拼得“血肉模糊”。
退而求其次,章也願意進公司——即使是不能解決戶口的那種。但是也不盡如人意,“有的公司要求很早就實習,最後還不一定能簽約。有的一開始就要簽約,這等於是要放棄其他的機會。”
章卉瑩以為,放寬條件考慮私營企業會讓自己找到工作的機會多一些,“身邊也有不少人,看著現實不妙,一步步後退”。然而,一家用人單位的招聘資訊在多家網站轉發,加上學校、專業、年齡等各種招聘條件,落實到每個人身上,機會很少。
求職一年至今,眼看畢業臨近,章的同學們找到工作的仍是少數。
統計顯示,今年面向畢業生的招聘崗位與往年相比大概下降15%。另一組數據是,國家統計局公佈,2013年,全國一季度GDP總量同比增長7.7%,低於市場預期的8%。
這兩組形成因果關係的數據,與就業現狀又構成因果關係。
英才網聯主要經營建築、化工、機械等行業人才招聘,其網站總編苑航發現,前兩年,上述行業在北京的校招會仍很活躍,但“今年估計至少下降約3成”。相關行業不是很景氣,導致招聘需求增長十分緩慢,“今年三四月都沒達到招聘高潮”。
“文科女”淪為“重災區”
章最初和許多畢業生一樣,想考公務員。去年年底的國考和今年的北京市地方公務員考試,由於競爭異常慘烈,章卉瑩兩次敗北。
但她並沒有耿耿於懷。“報名就能參加考試,機會還是相對公平的。”
讓章卉瑩不滿的是後來求職經歷的種種。
章卉瑩投出的簡歷幾乎都是泥牛入海,杳無音信。她從不亂投簡歷,非常仔細地看是否符合雙方要求。每一次投簡歷,她都以為是十拿九穩的機會,但幾乎每次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有一次,她認為自己已經符合了招聘資訊上的每一條要求,過了截止日期,招聘方仍然未通知考試。詢問後,得到的答覆讓她哭笑不得:她的“中國少數民族語言文學”的專業不符合招聘方專業為“中文”的要求,無論她如何解釋,前者是屬於後者的下級學科,但招聘方仍不願意給她一個考試的機會。
然而,真正“可怕”的不是這一次偶然,而是屢屢遭遇“偶然”。
有一次,她明知自己應聘的某職位早已內定,但仍然心存僥倖,“義無反顧”地應聘,篩選簡歷、筆試、面試,一路十分正規的程式走下來,果不其然,幸運兒不是她,而成為傳聞中的那個人。
不止一次,章卉瑩和她的同學看到,之前投過簡歷以為招聘已經結束的那家用人單位又貼出了招聘資訊,較之以前,多了一條“限男性”的規定。屢屢被“限男生”攔在門外,她的一名室友因為簡歷未獲通過,詢問後得知對方的理由是“想要男生”時,崩不住放聲大哭。
經歷幾個月求職,章終於覺得偶然幾乎已成必然。
章卉瑩戲稱自己是就業“重災區”——“文科女”。3年前,當第一次跨進學校大門,章卉瑩就意識到這點,建立明確目標:用3年的努力換取畢業之後的人生豐收。
知名網站編輯、公司行政人員、圖書編輯……3年來,她馬不停蹄。最辛苦的時候,同時做著兩份兼職,每週體重下降3斤,持續了一個夏天,這一切只是為了在求職簡歷上多一份籌碼、多一分成功的機會。
“性格活潑、團隊協作能力強、工作經驗豐富”,這是章卉瑩在簡歷上對自己的評價,她實習過的幾家公司,很欣賞她的才幹,但不幸的是,這些公司要麼今年沒有招聘計劃,要麼“專業、性別”要求不同,都錯過了。
“嚴禁就業歧視,保護畢業生合法權益。各地、各高校要進一步加強對高校畢業生就業雙選活動的監管,加強對用人單位資質、招聘資訊的核查,切實營造公平就業環境。凡堅決反對任何形式的就業歧視。”這是教育部4月16日下發的《教育部辦公廳關於加強高校畢業生就業資訊服務工作的通知》中的明文規定。
章卉瑩説,企業頂多是把“明面兒”的話放到了私底下説,“政策有張良計,單位就有過墻梯”,“文科女”沒什麼辦法。
沒有落腳點何談青春起飛
章卉瑩離校的日子已經開始倒數,走出這個校門,她將去往何方,目前仍是未知數。
留在北京,解決戶口,是章卉瑩和身邊多數畢業生的第一選擇。北京市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出臺的畢業生落戶年齡限制無疑加重了章卉瑩們的焦慮感。這個指導性的意見縱使不是強制執行,但是也無法掩蓋北京市進京指標這幾年一直在幅縮減的事實。
章卉瑩“北京夢”越來越難,讓她動搖。
如果在北京,章卉瑩的底牌就是目前實習崗位。她目前實習的並不能算得上是一家公司,而是一個項目組,是一項大型圖書出版工作的分支機構,項目完成之後就會解散,解散之後怎麼辦誰也不知道。如此這般一個“臨時棲身之所”,仍然競爭激烈,北大、清華等名校的研究生雲集。
“我不知道下一站在哪。”章卉瑩仍然迷茫。
5月15日,國務院召開常務會議,“研究做好今年高校畢業生就業工作”成為會議的主要議題之一。和往年不同的是,今年重點提到了嚴禁就業歧視和做好未就業學生繼續就業的幫扶工作。這兩個重點,正是今年就業出現或者可能出現的最大問題。
章卉瑩仍在等待一家北京事業單位的考試機會,這是她手裏“最後的機會”。如果把握不住這次機會,她的人生會有很多種可能:留在目前實習的這個項目組,走一步看一步,5年之後再説;回陜西老家,托關係找一家穩定的單位;考博,再當一次應屆畢業生;在北京暫時為生計找一家能養活自己的公司……
可這些,都不是她最想要的。
“手機隨時拿在手裏,來一個陌生號碼緊張得心都要跳出來”,章卉瑩説,到了這個時候還沒工作,同學們都緊張得有點神經。4月初,因為不堪壓力,她病倒了,醫生告誡她,一定要放鬆。
但在這個夏天,是26歲的章卉瑩,人生中最無法放鬆的時段。
“報紙上紛紛抨擊80後暮氣沉沉,最近有一部叫《致青春》的電影特火,誰的青春不想激昂?”章卉瑩説:“離開校園,沒有落腳點,怎麼獲得繼續飛翔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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