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吳天明導演的遺作,《百鳥朝鳳》在電影投資人方勵直播下跪懇請院線加大排片量後,終於獲得了觀眾的關注,並在隨後的兩天票房暴漲1000萬,使這部電影不至於極其慘澹地收場。
雖然這部電影收穫了許多好評,在豆瓣上也達到了國産影片少見的8.4分,儘管這部片子難以盡如人意。不過,影片所表現出的對民間傳統文化的沒落,舊有秩序崩潰的哀悼,依然讓人動情。
在影片的開始,遊天鳴的父親近乎諂媚地巴結討好焦三爺,急切到小跑著給焦三爺遞煙時被臺階絆倒嗑破頭都不顧,還在嚷著遊天鳴去求焦三爺。再後來為了顯示遊天鳴氣力足,又使勁揍遊天鳴,迫使他喊出來。遊天鳴父親用一種近乎自殘的方式迫切地希望焦三爺能夠收留遊天鳴,不僅僅是為了能夠圓自己學嗩吶的夢想,更是為了以後遊天鳴能夠出人頭地。在封閉的農村環境下,嗩吶匠是手藝人,是不同於農民的階層。他們除了種地,還可通過別人家紅白喜事時的吹吹打打掙錢。其實這也是民間手藝能夠流傳的原因,這也是焦三爺在收徒弟時的傲氣來源之一,背靠手藝好掙錢,自然脾氣大。當然,焦三爺的傲氣還來自自己手藝的精湛,以及對手藝的熱愛,他曾多次對遊天鳴強調“嗩吶離口不離手”、“把嗩吶吹到骨頭縫兒裏”。
嗩吶匠的榮耀不僅僅在於可以掙更多的錢,更在於它已經不僅是一門職業更是農村道德的評判者。金莊村長的葬禮上,村長兒子跪求焦三爺吹一曲《百鳥朝鳳》,並許以金錢誘惑,焦三爺不為所動。在此時,嗩吶匠的身份早已經不是葬禮的參與者,而是對死者蓋棺定論的評判者,而《百鳥朝鳳》則成了評判結果的暗示,德高望重者自然可以享用,而道德上有瑕疵的自然無福消受。
當商品經濟的大潮來襲,新思想開始進入農村,農村的封閉環境逐漸打破,傳統農村生活秩序開始逐漸解體,很不幸,民間手藝首當其衝。
遊家班的第一次演出是在土莊的婚禮上,本該隆重舉行的接師禮被主家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帶了過去,“禮崩樂壞”開始了。越來越多的人家開始邀請洋樂隊,遊家班的活兒越來越少。遊家班與洋樂隊的直接衝突出現在鎮上的壽宴上,遊家班的嗩吶吹得再響亮,鼓敲得再響,弦子拉得再高亢,也留不住被電吉他配黑絲女再搭銅管樂隊,也正是因為農村秩序道德的解體,小痞子因為遊家班打擾了他對黑絲女的意淫而找茬。
當然,農村舊有秩序在新思潮的衝擊下解體是不可避免的,就像遊家班在無法滿足成員的生活時那樣分崩離析。即使焦三爺看到二師兄收拾衣服準備外出打工時,火冒三丈,雷霆大怒,將二師兄的衣服扔滿院子,狠踹一腳,依舊無法阻擋二師兄外出打工。這是所有民間技藝都面臨的問題。我曾經採訪過一個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産的傳承人,他曾對我説:“我只能盡我的努力,在我活著的時候,不讓它失傳,等我死後就沒辦法了。現在的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他們學這個根本養不了自己,誰還樂意學呢?”
即使評上非物質文化遺産,依然面臨生存的困境,更何況沒有評上呢?在電影的最後,焦三爺的墳上,遊天鳴獨自一人吹起了《百鳥朝鳳》,焦三爺的靈魂背對觀眾走向遠方。屬於嗩吶匠的時代過去了,屬於傳統農村的時代過去了,留下的只有堅守者落寞的背影。(台灣網網友:劉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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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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