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馬屁精》劇照
看似獨立的8個相聲段子絲絲相扣,共同講述了一個跨越百年滄桑時空、曲折離奇的輪迴故事。時間、地點、情景、人物、語言,繁複巧妙地對比著、交錯著,不同的片段其實血脈相通、渾然天成。
談起《千禧夜,我們説相聲》的這種佈局,臺灣相聲瓦捨得“黃金搭檔”馮翊綱與宋少卿,打了一個很形象的比喻:“傳統的相聲像是造輪船、飛機,而臺灣相聲則是造火車的思考方式,每個段子都是可以拆下來的。”
但同時,拆下來的“車廂”總是屬於一列圍繞某個主題運轉的火車,看似形散,實則神聚。2002年的大陸春晚舞臺上,臺灣藝人倪敏然表演過相聲《誰怕貝勒爺》,反響熱烈,據説就源自於《千禧夜,我們説相聲》這齣劇本的片段。
在觀眾的印象中,一左一右,一捧一逗,段子與段子互不關聯,才是傳統相聲裏逗哏捧哏的搭配標準。你見過相聲一場一場串著説,三四個小時不換人的嗎?而觀眾竟不以為忤,可以從頭笑到尾。這就是臺灣的相聲。
臺灣的相聲怎麼看起來更像戲劇呢?
一方面是“臺灣相聲的傳承過程跟大陸不同”,學戲劇出身的馮翊綱表示,另一方面,“嚴格説,臺灣沒有相聲,我們都是演話劇的相聲愛好者,將相聲元素借來演話劇,算是對傳統相聲的創新。”
這種創新並非先知先覺,背後充斥著傳統逝去的惋惜和救弊重振的努力。
“1983年我剛從美國回臺,想買相聲唱片聽,從商店老闆臉上茫然的表情上我得到了相聲已經消失的回應。1985年,我和幾個年輕人一起創作了《那一夜,我們説相聲》,就是用相聲説相聲的事情。”臺灣導演賴聲川回憶説。經過他們的重新創作和劇場挽救,臺灣的相聲“枯木逢春”,死去的東西重新流行起來,從此便一發不可收拾。
相聲的復興切合了社會大潮中島內人的心態。上世紀80年代,臺灣社會快速發展和轉化,很多類似相聲的東西在這個過程裏消失,有人免不了懷舊。風行的瓊瑤電影熱慢慢退去,年輕的導演們開始尋找他們那一代人的文化根源:賴聲川在排《那一夜,我們説相聲》,侯孝賢在拍《童年往事》,楊德昌在導《恐怖分子》。無論是對臺灣鄉土生活的尋根還是城市人的精神狀態的反映,這一時期的創作好像是長期壓抑後的一次爆發。
除了幽默、懷舊與尋根,相聲這一藝術形式不再是束縛創作的形骸,還承擔了更深沉的思考。
在大陸知名的臺灣相聲《那一夜,我們説相聲》,圍繞“中國現代史”的中心話題,透過調笑和嘲諷,反省當代中國人為什麼活成今天這樣。 之後的臺灣相聲大多沿襲此劇的風格,如《千禧夜,我們説相聲》就表達出在世紀更疊之際對普通人生活狀態的審視與反思。再如《東廠僅一位》、《大唐馬屁精》、《模擬狀元考》等,其引人深思的包袱笑料,都抖在了歷史文化的積澱之上,撓到了時代社會的癢處。
隨著兩岸間的交流越來越多,今天要在大陸現場欣賞臺灣的相聲劇,也不再是什麼難事了《千禧夜,我們説相聲》就曾在北京長安大戲院連演5場。其後的《這一夜,Women 説相聲》以及最新的《那一夜,在旅途中説相聲》等,更是廣受大陸觀眾追捧。
有意思的是,賴聲川的相聲劇在臺北演出時,和在深圳、上海、長沙、杭州、北京演出時比,可能只改變幾句臺詞或幾個字眼而已,但一樣能逗引的臺下觀眾會心大笑。一樣的文化傳承,類似的社會語境,使兩岸間關於相聲的審美認知相差並不多。
大陸的相聲也經歷了一個波浪式發展過程,經過上世紀80年代的熱鬧和90年代與喜劇小品的“龍虎鬥”之後日漸沉寂,近年隨著郭德綱等中生代演員的聲聲鵲起,傳統相聲又開始勃興,日漸回歸市井本色,許多藏在老百姓人堆裏的鮮活“笑料”被重新發掘出來。
“他們側重時政,而我們側重民俗;他們是學院派,有文化韻味,而大陸相聲更平民化,更通俗。”大陸相聲演員常寶華認為,“相聲究竟怎麼説,怎麼演,相聲的本質是什麼,特殊規律是什麼,表演的元素、規範和程式是什麼,這都是我們兩岸同行要不斷去深入交流的問題。”
已在大陸拜師的馮翊綱表示,自己從小就很喜歡傳統相聲,他評價郭德綱的作品雖然大多數是現代素材,但有傳統的影子在裏頭。“我很支援德雲社讓相聲回歸劇場的舉動。”
這不禁讓人好奇,如果有一天馮翊綱和郭德綱同臺,他們會説些什麼呢?(任成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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