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二手車"限遷"政策日益趨緊 多地交易量價齊跌

　　“反壟斷之風”再度吹向了汽車業，商務部正對全球最大汽車市場上的潛在壟斷行為進行審查，包括地方政府濫用權力等。各地對二手車出臺“限遷”政策已成為普遍現象，截至4月底，實施二手車“限遷”的城市已經佔全國城市總量的93%。然而，由此引起的連鎖反應正陸續顯現：二手車流通不暢、車價大幅下降、抑制換車消費。二手車交易總是被當成這個行業的血液，一旦因為“限遷”而流轉不起來，隨之而來的就是全國二手車的流動堵塞，進而影響到新車的銷量，受損的是整個産業。因此，當二手車被各地放在火架上來回地烘烤時，誰都無法預期這將對未來的汽車行業造成多大的衝擊。

　　按商務部的最新統計，去年我國二手車交易量實際上已突破800萬輛，新舊車銷售比例為1：0.36。今年1-4月，全國二手車交易量為179.93萬輛，同比增長10.58%；交易額為1071.34億元，同比增長19.95%。

　　雖然銷售趨勢不錯，但越來越多的城市出臺了限制二手車遷入的政策，這無疑給國內二手車市場的發展蒙上了陰影。在政府部門看來，由地區封鎖帶來的行業壟斷或許才是限制我國汽車行業充分實現市場化、國際化的根源所在。因此，這一輪的反壟斷調查才率先向地區封鎖“開火”。

　　中國汽車流通協會副秘書長沈榮表示，“限遷”不僅嚴重限制了二手車跨區域、全國性的流通，而且對建立全國統一、高效的二手車市場流通秩序産生較大衝擊。

　　據北京商報記者了解，自2011年北京出臺汽車限購及相關補貼政策後，車主更換新車的需求高漲，並加快了京城二手車外遷的進程。有統計數據顯示，在多個城市開始對京城二手車遷入進行限制之前，北京市二手車外遷率曾一度高達70%。

　　然而，也是從2011年開始，陸續有城市開始出臺限制二手車遷入的政策，這使得北京市二手車外遷率急劇下滑。到目前為止，全國已有93%的地級以上城市限制外地不能達到環保要求的老舊車遷入。據中國汽車流通協會統計，二手車遷入標準在國V以上的城市有12個， 除了北京、上海兩個一線城市外，還有南京、石家莊等二三線城市，甚至不乏張家口、邢臺等四五線城市；國IV標準以上的城市有261個，國III標準以上51個，國II標準以上僅3個，這導致車源豐富的一二線城市老舊二手車無法正常到上述城市落戶。

　　更需注意的是，目前我國不少地區的二手車遷入政策愈發苛刻。北京的一位二手車經銷商表示，“目前河北省部分城市，比如石家莊、張家口等均設定了苛刻的二手車遷入條件，要求遷入的二手車必須滿足國V排放標準。但是，這些城市對本地新車實施的才是國IV排放標準”。

　　今年以來，繼東北大部分地區老舊車“限遷”後，新疆石河子、內蒙古等未實行國IV甚至國III排放標準的邊遠城市，在5月底6月初陸續出臺了排放標準在國IV以下的老舊車“限遷”政策，這使得北京二手車外遷率近幾個月連續創下新低。

　　針對京城周邊多個城市出臺如此嚴格的二手車“限遷”政策，北京亞運村汽車交易市場副總經理顏景輝認為，這首先應該是政府出於環境保護的考慮。其次，車況相對良好的京城二手車的流入，使得當地部分消費者在換車時更願選擇價格低廉的二手車而放棄新車，但二手車對當地經濟的拉動作用遠不及新車，因此政府出臺政策干預也是無奈之舉。

　　但顏景輝也表示了對“限遷”政策的不解，他認為，十八屆三中全會強調減少政府行政干預，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顯然“限遷”有違這一政策導向。此舉造成二手車交易價格跳水，延長了消費者換車週期，抑制了新車消費，對我國二手車市場進行人為分割，極大地限制了二手車跨區域、全國性流通。

　　“限制非本地二手車的遷入，已嚴重影響了二手車市場的發展速度。”沈榮表示，出於近年來汽車市場的繁榮發展，我國當前的私家車保有量已超過了1.2億輛，大批車輛正在逐漸進入置換期。但由於各地“限遷”政策的相繼出臺，導致二手車只能在當地“自産自銷”，無法在全國範圍流通。

　　6月初，中國汽車流通協會代表全國3761家汽車流通企業向環保部提交了《關於取消地方城市限制二手車遷入不合理規定的建議》報告，建議環保部將機動車年檢排放標準作為機動車遷入的惟一標準，不應對需遷入的二手車採取“雙重標準”的政策等。

　　負面效果集中顯現

　　目前，我國車市步入了以“新車需求”與“二手車置換需求”兩輪驅動為特徵的穩增長階段，二手車置換已成為拉動新車消費的重要力量。據統計，我國二手車交易中跨區域流通比例達20%，而像北京這類限購城市近兩年外遷比例達到50%。

　　北京舊機動車交易市場總經理李振生表示，對於汽車市場而言，二手車交易如同血液，一旦流轉不起來，受損的將是整個産業。不僅有形市場、二手車拍賣機構、4S店，連同整車企業均對各地不切實際且一刀切的“限遷”政策怨聲載道。

　　北京的一位經銷商表示：“由於二手車‘限遷’，車輛的流通性受到了極大制約，導致不能通過供需關係和市場價值規律來決定車輛的價格。”

　　他解釋稱，在北京，二手車的最終流向都是二手車商，由於不少二手車無法銷往外地，因此二手車商只能在本地尋找消費需求。這部分市場基本上由兩種需求構成，一種是二手車商手上積攢的車輛牌照，通過租賃的方式提供給有需求的消費者使用；第二種是一些搖到車牌號但在短期內沒有使用需求的消費者通過購買低價二手車進行“佔牌”。但是這兩種需求都非常有限，依然有大量二手車無法進入流通。在供給大於需求的情況下，二手車的價格下降明顯。

　　“限遷”政策的出臺嚴重阻礙了北京、上海等大城市的二手車轉出。李振生表示，1-4月該市場交易量下滑10%，交易價格下降幅度超過20%，特別是4月以來，河北全省對遷入二手車實施國V排放標準，二手車價格再次出現跳水，低價車時隔一個月價格幾近腰斬。

　　據亞市提供的相關數據顯示，京城二手車外遷率已連續三個月低於38%，北京周邊城市的“限遷”政策成為京城二手車行情下滑的最主要原因。從去年2月起，由於國V標準的實施，北京二手車商除了賣車難，收車難直接導致庫存量無法保證，沒有貨源保證，對二手車正常交易影響巨大。

　　雖然限制二手車的遷入，但在“限遷”政策的出臺地，二手車經銷商的日子並不好過。據山東棗莊的二手車經銷商稱，山東未“限遷”之前，已形成“買全國、賣全國”的二手車流通産業，日交易量達到300-400輛，當地約有1/3家庭從事的工作與二手車産業有關，實現了資源枯竭型城市的産業轉型，不過“限遷”規定一夜間將當地二手車産業摧垮，日交易量降到30輛左右，60%車商已經無奈改行，退出二手車市場。

　　值得注意的是，二手車“限遷”政策的實施，不僅對二手車的流通以及二手車的價格帶來了巨大影響，甚至已經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新車的銷售。

　　“車況基本相同的兩款車，‘限遷’政策實施後的價格相對於政策實施前下降了大約10%。”上述北京經銷商表示，“目前部分車主在車輛依然能夠正常行駛的情況下，並不傾向於置換新車，但在北京、廣州等限購城市，置換已經成為支撐新車銷量增長的重要支柱之一，因此新車的銷售也受到了一定的影響。”

　　沈榮告訴北京商報記者，我國車市呈現梯次消費的市場結構，二手車流通形成了高收入階層向中低收入階層、中心城市向二三線城市、東部發達區域向中西部欠發達地區、城市向鄉鎮流通的基本格局。除了市場結構差異，區域消費特點也不容忽視，例如華北地區偏好德係車、華南偏好日係車，兩地之間便存在價差。因此“限遷”嚴重違背了車市特點，抑制了市場空間，負面影響很快將傳導至新車市場。

　　新政為行業保駕護航

　　雖然越來越多的城市出臺“限遷”政策，但二手車行業的好消息也不少。先是中國流通協會起草的首個二手車行業國家標準《二手車鑒定評估技術規範》正式落地，令二手車終於有了自己的“國標”；而後又有國家開展的行業壟斷調查，劍指各地二手車“限遷”政策。如果阻擾二手車流通的“限遷”政策得以鬆綁，一定會激活二手車市場，大大提升交易活躍度。

　　汽車分析師賈新光認為，如果汽車“限遷”政策得到鬆綁、各地政府在二手車遷入上要統一標準的話，“國標”是最容易達成共識的方法。“依據‘國標’出具的權威鑒定報告‘含金量’就會大大提升。二手車行業對‘國標’的貫徹落實自然不在話下，而消費市場對權威報告的認同感也將促使它成為在售二手車的‘標配’，這樣的話，二手車行業中不誠信的負面影響將降至最低。”賈新光説。

　　此外，以車易拍和優信拍為代表的剛剛興起的二手車電商交易平臺，“國標”的公信力將為它們帶來更多商機。雖然目前二手車電商平臺所售的二手車也會出具鑒定報告，但由於缺乏統一的評判標準，消費者參考時仍會半信半疑。此外，“國標”統一了二手車的評判標準，也將更有效地推動二手車市場的規範化和規模化。

　　根據國家質檢總局、國家標準委發佈並於今年6月1日起實施的《二手車鑒定評估技術規範》，今後二手車交易時，將會提供一張《二手車技術狀況表》。此表相當於二手車的“體檢表”，顯示關於車輛的幾乎一切指標，包括有關車身重新噴漆情況、發動機和變速箱狀態、底盤情況等。同時，此表作為二手車交易合同的附件，屬於銷售方出具的車輛鑒定證明，具有法律效力。如果以後消費者發現車輛的實際情況與表中的指標不符，可以依此維護自己的正當權益。

　　其實早在2009年，國務院出臺的《汽車産業調整與振興規劃》(以下簡稱《規劃》)中便明確提出，為加快二手車行業的發展，將建立二手車鑒定評估國家標準和臨時産權登記制度，調整二手車增值稅徵收方式。

　　據中國汽車流通協會副會長兼秘書長沈進軍介紹，中國汽車流通協會根據《規劃》先後向公安部提出“建立二手車臨時産權登記制度”的請求，建議賦予二手車由車商買入向消費者賣出期間以商品屬性；向國家稅務總局提交《調整二手車交易增值稅徵收方式的建議》報告，建議變全額為差額徵收增值稅；向環保部提交了《關於取消地方城市限制二手車遷入不合理規定的建議》報告，提出實施“限遷”城市不應對需遷入的二手車和在用車的排放標準採取“雙重標準”的歧視政策。另外6月1日，國家推薦性標準《二手車鑒定評估技術規範》正式實施，協會圍繞其將開展一系列的宣傳、培訓等工作。

　　二手車商積極自救

　　雖然“限遷”政策並不利於二手車市場的發展，但業內對國內二手車市場的前景非常看好，這也使得眾多二手車商開始積極自救。

　　中國汽車流通協會副會長于元渤日前在長春市舉行的“二手車交易會”上透露，目前北京二手車成交過戶量已經超過新車交易量，發達地區的汽車置換高峰很快會到來，中國二手車市場即將迎來高速發展期。

　　據于元渤介紹，中國當前超過1.2億輛的私家汽車保有量是二手車交易的基礎。從2009年至2013年的五年時間裏，中國汽車的總保有量增加了1億輛，增長率達160%。

　　“雖然中國汽車市場起步晚且目前仍處於早期發展階段，但汽車擁有率的快速增長為中國二手車市場注入了新的活力。”于元渤説。

　　出於對二手車市場前景的看好，二手車商們也開始積極想辦法應對日益趨嚴的“限遷”政策，以擴大自己的業務量。以車易拍為例，作為2009年才上線的二手車網上交易平臺，2010年銷售量僅為700多輛，而2013年就增長到10萬輛。然而，2014年卻出現了瓶頸：在“限遷”城市越來越多的背景下，如何擴大自己的業務量成為車易拍最大的難題。為此，車易拍宣佈和第三方估值平臺“公平價”合作，憑藉車易拍的車況評估優勢和“公平價”的第三方估值優勢，解決了消費者最關心的“車況”與“估值”這兩大問題，最終實現了銷售額的提升。

　　中國汽車流通協會的研究則發現，我國二手車流通行業已經出現了如下新特點：汽車經銷商開始重視二手車業務，二手車售後服務有效延伸，經銷、經紀企業更加注重服務品牌的培育，二手車市場得到外資、風投青睞，電商迅猛發展，“認證”使得二手車得到一定保障。

　　沈榮認為，在二手車經營服務方式上，有形市場加經紀公司的模式仍將作為現階段的主流流通方式，網際網路電商正在加速推動産業轉型，過去二手車經營者較少關注自身的品牌經營，如今其品牌意識正在逐漸加強。

　　汽車業內專家蘇暉認為，目前品牌二手車經銷商的最大優勢是品牌和品質擔保。他們在收購二手車時要推行100多項嚴格檢測，在交易時則可提供一定公里數的品質保修，同時提供一站式服務和24小時緊急救援等服務。

　　據北京商報記者了解，如今制約二手車發展最主要的因素是誠信，各種因素制約交易不透明，導致客戶不敢賣、不敢買。而卓傑行品牌經紀公司推出的寄賣就是幫助客戶選擇合適的交易模式。

　　“我們正在努力提升自我能力，同時希望更多客戶知道、了解、選擇二手車交易服務。”卓傑行總經理鄒強表示，從國外二手車行業發展趨勢來看，未來中國二手車行業必定也是分階段的，市場將會細分化、專業化。

　　賈新光認為，市場的繁榮建立在自由流通的基礎之上，二手車流通目前就受制于地域保護主義而難以自由流通，一個全國市場被切割成若干小市場，這就限制了二手車市場的發展。“只有讓二手車能夠自由流通，才能促進全國市場的形成，才能讓二手車市場真正成長起來。如果説消除二手車資訊不對稱是市場繁榮的第一步，那麼打破二手車流通的地域限制就是市場繁榮的第二步。”賈新光説。

　　北京商報記者 錢瑜/文 王飛/製表 張笑嫣/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