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

第三章

時間:2012-05-28 09:11   來源:中國臺灣網

  “我叫米梵妮。”她一邊說一邊暗自為自己聲音中的不確定而擔心。鏡子中的那張臉也許屬于一個叫做米梵妮的人,但是她得花點時間才能夠把自己當做米梵妮。不過,她已經開始把自己這具身體曾經的主人叫做湯瑪斯。

  “我是米梵妮。”她又說了一遍,這次明顯自信了很多。

  “你是個早起的人嗎,湯瑪斯?”她一邊掙扎著身子離開沙發,一邊大聲問道。前一天大部分的時間她除了睡覺就是讀湯瑪斯留給她的文件。半夜的時候,她才睡著,臉上還蓋著一張奇魁和大堡礁之間的外交關係的報告。現在是星期一早上五點鐘,她突然間驚醒,擔心自己是不是遲到了。

  有一陣子,她在思考打電話請病假,但是卻有些別的念頭阻止了她。首先,那些信的寫作者似乎很勉強地暗示不去上班是迫不得已的選擇;另外,一個人在這間不太正常的公寓當中再待上一天,感覺也很恐怖。不行。今天絕對要去工作,一定要搞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她蹣跚著走去淋浴,然後在腦子當中思考了一下衣櫃里面衣服組合的結果。既然這些衣服都是米梵妮?湯瑪斯買的,那她就不用擔心這些衣服穿起來不像米梵妮?湯瑪斯的風格。

  前一天早晨,她發現了一件令人驚奇的事情,櫥櫃里面沒有可以當早餐的食品。還是漏了點東西啊,湯瑪斯!一個卓越的管理者怎麼會忘了給未來居住于她失憶後的身體內的女人準備早餐呢?連個草莓蛋撻都沒有?或是冷面包?真是的。不過,廚房里面有咖啡豆和研磨機,她可以煮上一杯咖啡,坐下來去讀一下那個厚得像大屁股一樣的紫色文件夾。

  湯瑪斯看上去人不錯,但頂多是個高級文書,她沮喪地想,即便她是在一個奇幻版的軍情五處里面工作,估計她也不過是處理些無聊的東西。“天啊!有狼人要吃女王?填表!讓她填一式三份的表格!下個季度某個時候我們就能抽出時間來管她的事了。”米梵妮長出了一口氣,打開了文件夾,開始閱讀湯瑪斯留給她的關于辦公室的說明。

  一個半小時後,她穿著從衣櫃里找到的一套難看的衣服,拎著手提箱,通過電話向一個男人焦急地解釋說她需要一輛出租車,越快越好,她說她的確很著急,不斷解釋說她本該提前做好準備的。接下來的十五分鐘,她一直在公寓的門廳當中向外張望,等待著出租車的到來,出租車終于到達之後,她將地址給了那個非常邋遢的司機,同時非常不情願地承認,自己不認識那個地方。

  司機找出了地圖查找。而她翻出了紫色的文件夾瀏覽。之前她只是看了一些摘要,但這東西出人意料的復雜。在公寓的辦公室里,她發現了一些復雜的標簽,標出了很多看起來非常重要的段落。但其實,每一頁上面都有標記,有的一頁上甚至有三處標記。顯然,湯瑪斯覺得沒有做索引的必要,不過,幸好,她還是列出了一個簡單的目錄。

  “那麼,你完全不知道這座房子在什麼地方?”司機問道。他年齡很大,戴著一頂令人生疑的平頂帽。

  “不知道。”她一邊回答,一邊翻了一頁,結果發現一整頁都是令人驚恐的新主題。

  “那,這房子是誰的呢?”

  “哦,是我的。”她不耐煩地答道,整個人都沉浸在閱讀當中,根本沒有留意司機看她的眼光。實際上,整個旅程中她一直都低著頭,他們到了那棟房子跟前的時候,她都沒有搞明白那是哪里。她謝過司機,然後一片茫然地看著眼前的這棟房子。天殺的!我肯定是個富婆!

  “你住的房子真大啊。”出租車司機說。

  “是的,看上去是。”

  “而且很有品位,”司機補充說,“我敢說這是十九世紀中期的建築。”

  “哦?”

  “是的,窗戶的輪廓和三角牆部分都是顯眼的明證。”他說道。

  “還有門上面刻著的1841。”

  “有輛勞斯萊斯正停在車道那邊,司機穿的是紫色的衣服。”司機說。

  “哦,那是我的車,我覺得是。”她說著合上了紫色的文件夾,付了車費給司機,之後從出租車上下來。

  “如果你需要出租車並且想要給司機大筆小費,可以隨時給奧日根的調度員打電話,”司機在她身後喊道,“如果你喜歡的話,我甚至也能換一件紫襯衫。”

  “謝謝。”她扭頭回答說。勞斯萊斯的司機走了出來,她仔細地打量著他,文件夾當中有一個相關的說明。

  扈從

  奇魁內部的等級非常復雜——這是幾個世紀的傳統形成的,領導人們把這種缺少變革當做“文化傳承”。

  不過,讓我們來簡簡單單地說明吧。如果你有超能力但是並不是議會成員,那麼你就是個“兵卒”。如果你沒有超能力,你永遠不會進入議會,那麼你就是個“扈從”。

  當然整個組織框架當中有非常多的層級。兵卒並不意味著比扈從高級——至少是不再比扈從高級。兵卒和扈從可以擁有相同等級的權限,他們都可以擔任主管和部門領導。扈從可以掌管兵卒,反之亦然。當然,不可否認,還是有偏見存在,如果需要在兵卒和扈從之間選擇的話,在大多數時候都是兵卒獲勝。不過扈從比兵卒人數要多。

  扈從是從很多不同的領域中選拔出來的。當然,我們會從政府、軍隊和神職人士當中挑選。我們也在大學當中派駐了代理人,幫我們尋找擁有才華和能力並且能夠擔任秘密工作的人。當然,優秀的人總是有人搶,但我們有充足的預算,而且我們的人能夠在考察對象很小的時候就識別出他的與眾不同。當然,我們也會從一些私人領域中選拔。

  扈從對于奇魁至關重要。他們供職于行政部門、情報部門、安全部門、醫療部門——幾乎遍布所有的部門。奇魁當中只有極少的幾個部門是扈從無法擔任職位的,因為超能力對那些崗位來說是必需的。

  扈從當中有一類是你需要了解的,他們為議會中的成員擔任私人員工,這其中包括秘書、司機、保鏢等。保鏢只在重大場合或是高危時期為議會成員提供保護。所以,是的,有幾個人是專門保護你的,但是估計他們在我失憶的時候並沒有在我的身邊。在任何情況下,你都能夠從普通扈從中認出私人員工來,因為他們總穿著紫色的衣服——在古時候,紫色就是仆人的顏色。我已經給你列出了一份你的私人下屬的名單,有照片,就在文件夾最後面。

  扈從通過各種各樣的方式和奇魁聯結在一起。法律契約、宗教宣誓、效忠的誓言、官方秘密法案的處罰、各種非官方的秘密法案的處罰、恐怖的報復性的只言片語的威脅。不進入奇魁就永遠都無法了解這個組織真正的秘密,但是你一旦進入,就休想離開。當然,人們也沒有什麼原因要離開。他們在這里能發揮個人所長,收入豐厚,我們還提供非常出色、善解人意的心理醫生。

  “早上好,湯瑪斯堡主。”穿紫色衣服的男人幫她打開了車門。

  “早上好。”她非常笨拙地回答道。

  “去堡壘是嗎?”

  “嗯,當然。今天是星期一,我就必須去堡壘,不是嗎?”她努力想把自己的迷糊表達得像個玩笑。

  “星期一到星期五都得去。”司機有點沮喪地說。

  “也許這就是工作的代價。”司機笑了一下,但是表情看起來有些吃驚。好吧,我已經演過了。她悶悶不樂地想。“好吧,我們最好現在出發。”

  早些時候,她已經大致瀏覽了一下堡壘的資料,現在她覺得最好還是再熟悉一下。她焦急地掃了一眼文件夾的目錄,翻到了相應的頁面。

  堡壘

  在奇魁所擁有的據點當中,堡壘是最顯眼的,但也是最隱蔽的。哈默斯托姆大廈幾年前由當時的堡主康拉德?格蘭特柴思特捐贈給組織。這棟房屋作為組織國內行動的總部和猛犬隊的兵營,也是臨時的監獄和審訊所。這里還有一個奇魁的軍械庫。同時,在緊急情況下,或是堡主們加班太晚無法回家的時候作為堡主的宿舍。這兩種情況都會時不時出現。而從外界看來,這棟大廈僅僅是幾家律師事務所和會計師事務所的辦公樓,但這些事務所所有的客戶都是和組織有聯係的。而在對外開放的區域,有一家銀行、一家餐館和一家夜店。餐館糟透了,不要去嘗試。

  格蘭特柴思特專門花了好幾年的時間對這棟大樓進行重新裝修。里面修建了秘密通道、特殊的管線以及非常隱蔽的安全防禦工事。他也得為你的安全房出奇的沒有品位的裝修負責。到底有多麼沒有品位?你也許會問。你將來肯定有機會見到的,我還是不要破壞你的驚喜感了。不過天啊!我面對著背叛和別人的攻擊,未來還可能整個身份都要被徹底抹掉,所以我想我應該可以隨心所欲地找點樂子。真的是非常難看。我是說那些極致的花盆托,對于聲響係統的過分關注,還有那又厚又重的綠地毯,你要想去洗手間都得隨身帶把刀劈出一條路來。這屋子就是為了主人把女人哄上床而設計的。

  從很多方面來說,這個地方是你新生活當中最糟糕的部分。和那糟糕的裝修相比,有人要殺你這件事情簡直是值得原諒的。一共有兩個這樣的房間。我的住處之前的主人把房子讓給了我,並不是因為他死于非命,而是因為他高升為組織當中第二有權勢的人,也就是我的直屬上級。這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運氣使然。我們每星期至少見三次面,每次見面他都會跟我問起那套房子。所以,我始終都沒有辦法重新裝修。

  無論如何,作為一個堡主,你是堡壘當中的老板之一。因此,你有權進入所有的地方,了解所有的密道,大家都得聽你的命令行事。密道的地圖在你辦公室抽屜里面一臺電腦當中都有標記,文件夾里也有一份紙版的示意圖。那些鎖可以用你的指紋、掌紋或是我在第一封信中給你的密碼打開。從官方角度講,這些密道是為了保障堡主的私人空間和安全,但是我相信這實際上是因為格蘭特柴思特曾經多年擔任特工,所以有了妄想症——當然也是由于他向來行事鬼鬼祟祟。

  堡壘就是這樣。隱藏在大眾的視線之外,即便他們沒有留意,它依然是保護他們的秘密堡壘。這是人們容易忽視最顯而易見的東西的證明之一。

  “走前門還是走車庫,湯瑪斯堡主?”司機問道。

  “哦,天氣不錯。”她回答說,“我走前門。”

  車速慢了下來,她充滿期待地向外看著,急切地想看看這個秘密部門的基地。當她發現房子前面看起來像是個露營地的時候不禁瞪大了眼睛。人行道上扎著各式各樣的小帳篷,衣衫襤褸的人們在門口張望,揮動著寫有紅色大字的布告板。

  “拒絕陰謀!”一個留著大胡子的男人舉著的牌子上寫著這樣的字樣,“真相就在這里!”

  “我們了解真相!”另外幾個小孩手中的板子上這樣寫著。示威者嘴里哼著一些詞句,聽不清楚是什麼,不過絕對不是說哈默斯托姆大廈是政府超能部門的秘密總部。

  “真不敢相信!”她低聲嘀咕著,困惑地看著商業區的居民從這些示威者身邊輕蔑地走過。抬頭看了看大廈,她對這兩種人都產生了同情。這棟大樓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可能有什麼有趣東西的建築。九層高,全由一種沒有特色的灰色石頭建成,看上去就像是那種毫無特色的寫字樓。樓外面沒有任何裝修,沒有標志,看不出來里面是什麼。你永遠都不會好奇里面到底有什麼。你肯定有更有意思的事情做的。

  司機打開了門,她猛地意識到她應該下車了。她謝過司機,扶著他的手,帶著少許遲疑,向前門走去。示威者們看到一個睜著大眼睛茫然地四處張望的矮個子女人,覺得這是一個可以說服的人,于是開始向她遊說。

  “小姐!小姐!”叫聲一片,不過最後大胡子男人成為了眾人的代表。

  “小姐,你如果知道這棟建築是歷史上最大的一個陰謀的總部,肯定會大吃一驚。”

  “哦?”她輕聲說。

  “政府在這棟建築里面隱藏了很多秘密,掩蓋了很多真相。”他解釋說。

  “真相?”

  “是的!”他的回答斬釘截鐵。

  “關于什麼的?”她最後問道。

  “你說什麼?”

  “關于什麼的真相?”她很有耐心地鼓勵他繼續講下去。

  “他們試圖隱藏的一切!你有沒有意識到過去二十年政府一直在隱瞞外星人著陸的事實?”

  “他們有嗎?”我們有嗎?她決定要在湯瑪斯給她留下的文件里面查一下關于外星人的記錄。

  “是的,還不止這些!他們在全國各地都有秘密部隊。我們不確定他們到底在做什麼,但是我們有權知道。你願意在我們的請願書上簽名並加入我們的通信簿嗎?”他一手將一塊寫字板舉到她鼻子底下,另一只手舉著幾本小冊子。

  最後,她簽了請願書,拒絕了通信簿的提議,但接受了他們提供的那制作粗糙的小冊子,將它們放入了自己的手提箱當中,然後令示威者們驚恐一片,她徑直穿過破舊的旋轉門進入了大樓。

  里面是一個小小的門廳,平淡無奇,有一個大塊頭的無聊的保安坐在桌子後面。有三架電梯,一份列著樓內企業的大樓內部導引,她知道那上面的企業全都是捏造的。她環顧了一圈,看到保安匆匆忙忙地站起身來,整著領結。

  “早上好,湯瑪斯堡主。”他說著,將視線拉離了她臉上的淤傷                                                                                                                                 和黑眼圈,瞅著她的鞋子,“周末過得好嗎?”

  “還好,”她回答道,努力不去看那個保鏢,“真的……還好。”她補充道,卻沒有辦法進一步細說。出現了一陣尷尬的沉默,但是令她暗自高興的是,那個保安看起來比她更緊張。

  “好的,您可以直接過去。”他說著,伸手到桌下按了一個按鈕,一陣嗡嗡聲後,她面前的一扇毛玻璃的門打開了。她向保安道了聲謝謝,向前走去,發現自己進入了一條亮得刺眼的走廊,通向電梯後面(除非她搞錯了),通過一個金屬探測的拱門,最後走入了一個比剛才經過的門廳大一些也漂亮一些的小廳。一個塊頭更大也更和藹些的保安從桌後站起身來。

  “早上好,湯瑪斯堡主……”他開口說道。

  “早上好。我周末過得糟透了,簡直是有史以來最漫長的。”她由衷地說道。

  “呃,是的,看起來挺討厭的。”他笨拙地回答道,應該是在評價她臉上的淤傷。“呃,你可以直接刷卡進去。”他指著安在牆中間的四扇旋轉門說。隔離牆是由沉重的金屬條和做工精巧的金屬面板組成的。她謹慎地拿出通行卡,在一個小小的黑色面板上刷了一下,然後便傳來一陣嗡嗡聲和沉重的金屬聲,門漸漸轉動,她快步走了進去。

  顯然,這才是真正的門廳。高高的穹頂透著優雅。一列電梯門排在牆邊,她想起來自己讀過的說明,知道有些電梯是通向車庫的,有些是通向高層的——設計非常精巧,保證每個進入大樓的人都必然經過多重的安全檢查,遇到數個全副武裝坐在警鈴邊的護衛。這是一個漂亮的房間。里面有不少忙忙碌碌的人。

  她用腳跟敲打著大理石地板,屏住了呼吸。眼前所有的人突然都停止了講話,自動給她讓出了一條通向一臺特別的電梯的路,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她突然間意識到自己那濺了泥污的鞋子和黑眼圈。她挺直腰身,向電梯門直接走去。是她的想象嗎,還是那個女人真的在向她行屈膝禮?她謹慎地點了點頭,繼續向前。一個男人微微鞠躬,另一個年紀大些的穿斜紋軟呢衣服的男人向她迅速地敬了一個禮。她應該做什麼?她突然間一陣衝動,停在了向她敬禮的男人面前,笑了笑。對方的眼睛直直地看著前方。

  “有什麼吩咐,湯瑪斯堡主?”眼前這個男人至少比她大二十歲,但是對她卻是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她不禁有些吃驚。

  “哦,呃,你忙嗎?”她尷尬地問道,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

  “聽你差遣,女士。”他說話的時候眼睛始終注視著前方。

  “請到我辦公室來一下。我想聽聽你對自己負責的項目的想法。”她一邊說一邊向電梯走去。她已經決定了,要想堅持下去,唯一的方式就是大膽果斷、厚顏無恥。在這個男人充滿敬畏地回答她之前,她根本沒有想到米梵妮?湯瑪斯所擁有的權威。令這個男人害怕的並不是如果她接觸他可能會帶來什麼影響,而是她所處的職位的權威。

  門關上了。她能夠察覺出來這個男人有多麼不自在。她十分堅定地站在後面,他便伸手去按了電梯按鈕。因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辦公室在幾層。男人站得筆直筆直的,努力避免和她的眼神接觸。

  “那麼——”她準備開始說話,但是卻被他打斷了。

  “請吩咐,湯瑪斯堡主。”

  “哦,”她緩緩地說道,“你現在正在負責什麼?”

  “我的部門正在負責象堡區瘟疫爆發後的掃尾工作。屍體都已經經過徹底解剖,目擊證人也都已經經過了訓練。”

  “哦,很好,”她輕聲說道,“一切都進展順利嗎?”

  “是的,很順利。”

  “很好,這……很令人滿意。”這時出現了一段較長時間的沉默。“你有沒有任何自己的……想法?或是……建議?”本來只是對自己權威的小測試,如今卻變成了一場雙方都不知道該說什麼的尷尬的談話。

  “沒有,沒有,我們都是在遵循標準程序進行的。”他趕忙說道。

  “嗯。”她精明地決定不再說什麼。另一段如同噩夢一樣的沉默開始了。

  “不過——”男人開口說。

  “什麼?”她迅速回應,倣佛是在鼓勵這個話題。

  “我必須得承認,程序並沒有預期的效率高。請您千萬不要把這當成我對組織的批評。”

  “真的嗎?”她幾乎屏住了呼吸,就如同那個男人剛從西奈山上帶著一條神詔而來一般,“我們定個時間,以便你把問題詳細說明白。我們到我辦公室,你和我的秘書協調個時間。”就在這時,電梯門打開了。她非常謹慎地讓男人走在前面,因為她並不知道自己的辦公室到底在哪里。

  她的行政秘書,文件夾中介紹說她叫做英格麗德?伍德豪斯,和文件中照片上的形象幾乎一樣,是個穿著紫色衣服的高貴女人。英格麗德站起身來,禮貌地向她打招呼。

  “早上好,湯瑪斯堡主。你好嗎?”

  “很好,謝謝。這位先生有些想法我非常想要聽聽,請你幫我找一個雙方都有空的時間。這事情很重要。”她好奇地打量著。英格麗德和那個男人——她始終都沒有辦法得知這個人叫什麼,這兩個人正在確定一個時間以便他能告訴她一些關于瘟疫的事情。應該這麼做,不然我沒有辦法找到我的辦公室。另外,這個可憐人似乎真的認為自己的想法很有意思。她想著,衝眼前這個被英格麗德稱為上校的流著汗的男人微微笑了笑作為道別。男人明顯帶著如釋重負的感覺離開了。而米梵妮則把注意力轉到了她的行政秘書身上。

  “周末過得怎麼樣?”她率先提出了這個問題,以免對方問自己。

  “哦,非常好,”英格麗德說,“你應該記得我說過我女兒艾米會從約克郡過來度周末吧?”

  “嗯,你說過,你們玩得開心嗎?”

  “非常開心。”英格麗德說,“這是當前情況的簡報。”她說著遞過了一個皮質的文件夾,“我去給你倒點咖啡吧!”

  “好的,我正想要一杯咖啡呢,謝謝。”米梵妮說著遲疑地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有那麼一會兒,她呆呆站著,四處打量,想要從中找到曾經的她留下的痕跡。這是一間很大的辦公室,裝修精美。有兩面牆是巨大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城市的景觀。另外兩面牆上挂了不少肖像畫。房間的一個角落當中放著一張沉重的桌子,上面的花瓶中插著玫瑰花。她面前有一張巨大的古董桌,桌子邊是小沙發和咖啡桌,明顯是用于會客的。她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桌後,戰戰兢兢地看著桌子上面一疊一疊的文件,這些文件看上去都十分正式、十分重要。她仔細地在桌上清理出一塊地方來,翻開了英格麗德給她的文件夾。

  里面提到了象堡區的瘟疫以及與此相關的綜合性信息。上個周末發生了三起意外,但是全都沒有到需要出動猛犬的級別(鬼知道這個猛犬是什麼)。早晨會有一次針對鹿茸教派的攻擊,E.戈斯塔特負責指揮。大倫敦區有七個人處于監控之下,大不列顛群島共有三十四人被監控。年度總結的籌備工作已經開始。

  很好,一切都很好,我相信如果我搞清楚這些說的是什麼,我肯定會嚇一大跳。不過不管怎麼著,看樣子一切都在控制之中,所以還是回到我預定的計劃吧。

  米梵妮開始好奇地檢查桌子的抽屜,這個時候,英格麗德帶著一杯咖啡和一本厚得能夠打死一頭牛的日程本走了進來。秘書正要講述行程之前,米梵妮喝了一大口咖啡。

  “英格麗德?”她說。

  “請吩咐,湯瑪斯堡主。”

  “嗯,很抱歉打斷你,但是能給我往咖啡里加點奶油和糖嗎?”秘書茫然地看著她。“我決定改變喝咖啡的習慣。”米梵妮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對這種堅持了很多年的習慣的改變,“我這麼做是因為……”為什麼?因為我想增肥?因為我得知我需要增加糖分?“……因為我最近睡得很不好。所以我想要減少一下咖啡因。不過我並不想戒掉。因為我頭疼。”英格麗德有些驚詫地看著她,然後拿起咖啡去重新衝調。米梵妮無法責怪英格麗德,天啊,誰能想到,扮演好自己是這麼復雜的事情。她想著,繼續閱讀起文件夾內的內容。

  議會成員的暗殺事件

  對我來說,整件事情的真相之所以難以推測,是因為在奇魁組織的歷史中,很少發生這樣的內部暗殺事件。也許你會覺得,作為一個有幾個世紀歷史之久的軍事化組織,擁有繁多的巴洛克風格的傳統和官僚建制(也有些是洛可可風格的),秘密地隱藏了數百年,組織的大部分成員都擁有先天的超能力,並且後天經過專門的殺戮訓練,而且議會的成員又有無限崇高的權威,可以為所欲為,這樣的組織應該會有很多內部衝突才對。

  但是不是這樣。

  確實有很多組織外的人實施的暗殺(有些殺手有超能力,有些沒有,比方說帕默斯頓勳爵暗殺了一位主教),組織中也有很多人死在戰場上,但是組織內部由其他成員導致的非正常死亡卻只有四樁。當然,此外有一些正常的合法的行刑,其中包括發生于1788年的一次大屠殺,事件發生僅十年後便被認定為合法。而那四起不合法的暗殺可謂臭名昭著。

  1.1678年,阿德莉亞?赫胥黎夫人下令將她的丈夫查爾斯?赫胥黎爵士丟入了一口井中。

  2.1679年,阿德莉亞?赫胥黎夫人被她丈夫的情人羅傑?特威爾主教用一個茶壺砸死。

  3.1845年,安吉麗娜?考法克斯堡主被一輛四輪馬車碾軋致死。最後發現此事是由她的搭檔卡珊德拉?巴特萊特指使的。

  4.1951年,唐納德?蒙特格麥利主教被朱尼珀康斯坦布爾堡主用主教自己的領帶勒死。

  議會成員互相殘殺當然是非法的行為,並不是因為這是謀殺事件,還因為這會使得大不列顛的防備出現漏洞。在以上所有案件當中,兇手全部被迅速抓獲,迅速審問,但是卻明顯非常緩慢地處死。只有卡珊德拉?巴特萊特堡主例外。她成功地隱瞞了自己與考法克斯死亡的關係,一直到她死後多年,組織才在她的日記中發現事情的真相。在躲避組織的偵察方面,她肯定天賦異稟。

  我想說的是,這不合邏輯。

  對我來說,必然不合邏輯。

  不管是誰想要殺我,誰成功地摧毀我的記憶,他們也都令自身陷入了無盡的危險。我無法想象他們會在堡壘當中冒這麼大的風險。

  現在,我的直覺告訴我說,你可以申請全天候保鏢,但是你必須解釋清楚為什麼,這會引來各種各樣的猜測。那樣的話,會有一個人一直陪著你,但是坦白說,我們不希望那麼引人注目。我沒有找保鏢,就是因為我知道那麼做不會有什麼好處。

  “湯瑪斯堡主,我剛剛接到了來自你搭檔的秘書的電話——周末期間,所有的身體都出城執行任務了,他們都得再過幾個鐘頭才能回來。所以你們周一早上的會議需要稍微推遲。”英格麗德帶著重新衝好的咖啡走了進來。

  “我的搭檔?好的……”米梵妮雖然以一句疑問開頭,但是很快將它變成了表示在思考的語氣。她絞盡腦汁想要說點合適的評論,最後決定還是說個顯而易見的事實為妙:“那麼,會議是被推遲了。”

  “是的,”英格麗德回答說,“所有的戈斯塔特堡主應該能在你和學園主管的會見結束後歸來,艾麗莎可能特別一些,這取決于對鹿茸教派攻擊的戰況。”

  “哦,好的。”米梵妮一邊回答,一邊想要搞清楚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想我明白了。兩個堡主中的一個。組織中有兩個堡主,就好像象棋里面一樣。我是其中一個,另外一個是我的搭檔,也就是戈斯塔特堡主。她想了半天,現在總算明白一點了。她對于要做的事情有了一個模糊的想法,但是卻又出現了另外的事情讓她困惑。英格麗德所說所有的戈斯塔特堡主到底是什麼意思?

  “九點半,你要約見來自巔峰居的會計,核查象堡區行動的預算。”英格麗德繼續說道,顯然決定不理會今天老板的遲疑。

  “瘟疫的那個行動?”米梵妮很高興自己還記得這件事。

  “是的,十點十五分,你要會見學園的校長,開一個半小時的會議。然後在十一點,和戈斯塔特堡主開會。我取消了你和國防部長的約會。”

  “這沒什麼吧?”她問道,心中因為她的秘書如此輕松地取消掉國防部長的會議而暗自吃驚。

  “當然可以。”

  “嗯,很好,”米梵妮含糊地說道,“我希望我今天能有點時間重新看一下幾個數字。”另外讓我自己盡快熟悉我負責的組織的情況。

  “我會避免給你增加新的約會。”英格麗德說。

  “非常感謝。”

  “好的。”秘書說道,“你還沒有定午飯,需要我為你安排些食物在辦公室里面吃嗎?”

  “不用了,我想找個舒服地方吃午飯。”米梵妮說,“你看看能不能幫我找一個食物可口的餐廳。”

  “好的。”英格麗德有些詫異,“克里斯蒂法羅怎麼樣?”米梵妮點了點頭。“我會幫你安排車。午飯之後,安全主管克勞維斯會從巔峰居過來,你要和法瑞爾夫人吃晚飯。”

  “好的。這些會見是關于什麼主題的?”她拿過了一支筆,準備記錄一些要點。

  “學園的校長希望能夠審核一下潛在對象的清單。和安全主管的約會是你定的,我不知道是為什麼。”

  “哦,好的,我肯定我自己會想起來的。”米梵妮說。

  “晚飯定在辛普森餐廳。車準備好了之後我會叫你。”英格麗德說。米梵妮點了點頭,英格麗德便輕快地飄出了辦公室,如同一葉揚滿帆的快船。

  我覺得我需要就這個組織到底如何運作多做些功課才對。

  這個組織如何運作

  內政部會定期向我們匯報信息。超自然的事件並非僅發生在墓地、停屍房或是邪教的祭壇中。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有很多超自然的事件的確是發生在那樣的地方,但有更多的事件發生在其他的各種地方,這真的讓事情很難處理。人們更願意接受墓地當中出現僵屍,而不願接受冰淇淋甜品店或是服裝店的更衣室出現怪物。墓地中的僵屍當然也不會令人們喜聞樂見,但是心里會相對舒服一些。

  為了發現所有與我們相關的事情,我們會搜集海量的信息,一堆堆的報告,數不清的數字,以噸計的文件,其中大多數是無關緊要的。我們有專門的分析部門負責審查所有的信息和情報,從中篩選出有價值的轉發給我們。他們能從所有煩瑣的文件和細節中分辨出米市中出現吸血鬼的蛛絲馬跡。

  同時,我們還通過緊急熱線與政府部門保持聯係。全國政府部門各種分支機構中的高級官員,都會收到我們給出的既詳細又含糊的緊急疏散指示。我們不會告訴他們要戒備小妖精或是膽汁暴雨,但是幾張經過精挑細選的幻燈片,另外頻繁使用超自然這個詞語,就足以確保他們能明白。因此,我們會接到來自警察署長、政府大臣、皇室、軍事官員、議員、情報官員、神職人員、醫生、外交官、醫院管理層等人的緊急電話。我們也在不同的關鍵部門派駐了特工,他們會幫助我們了解所有的重大進展。

  除了這些聯係之外,我們依然是一個秘密。我們的名字不會出現在組織之外的任何書面文件當中。實際上,組織之外很少有人知道我們的存在。人們得到一個電話號碼,但信息會經過多重轉接才會到我們的手中。我們的計算機網絡沒有和任何的外部係統相連。如果你嘗試追蹤我們,你根本不會找到我們,而我們反而會發現你。

  和會計部人員的會議出奇的無聊,米梵妮通過這次會議得知了秘密處理一具染上了瘟疫的屍體並將其解剖有多麼便宜。成本效率的評估報告要轉給被她強迫和她一起上電梯的那位非常有禮貌的男士(他的名字是霍爾上校)。她心中暗自打算,一定要以某種形式誇獎一下他才好。盡管非常無聊,米梵妮還是盡量對那幾個會計師保持和藹的態度,不過幾個會計始終非常局促不安,似乎非常害怕她。我猜湯瑪斯肯定很有權威。米梵妮想,真遺憾她管理了一群呆子。

  “湯瑪斯堡主?”英格麗德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會計師們的身後,將本來已經十分可憐的他們嚇得半死。

  “什麼事,英格麗德?”她從滿頁的數字中抬起頭來,茫然地問道。湯瑪斯說她的統籌管理能力驚人,顯然有些能力還是保留了下來。

  “學園的校長來了。”從那些會計們的反應來看,這個人應該是一個同樣地位重要、令人恐懼的人。所以米梵妮很禮貌地把會計們打發走了,準備歡迎這位校長。至少她試著去這麼做。不過英格麗德卻固執地站在了門口,大聲地宣喚那位女士。

  “布魯門夫人,學園教務總長。”威嚴的秘書向著辦公室大聲叫道。

  “好的,謝謝,英格麗德。”米梵妮說道,站起身來去迎接走進她辦公室的這位豐滿的女士。布魯門夫人幾乎是一個完美的圓形,要想進門都必須側著身收腹才可以。她金色的頭發高高梳在頭頂,發髻的款式非常復雜。她伸著胳膊向米梵妮撲了過來。

  “小米菲!小寶貝!你的眼睛到底怎麼了?”她大聲說道,帶著濃重的德國口音。她是第一個敢于直接問米梵妮臉上的黑眼圈的人。這位倒霉的堡主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被她肉滾滾的胳膊緊緊地抱住了。

  “真高興見到你,布魯門夫人。”米梵妮被那胳膊勒得有點透不過來氣了。

  “布魯門夫人?你怎麼這麼鄭重,米梵妮?這樣不行,你進入議會之時,咱們不是說好的嗎,你要叫我斯泰菲的?你不是跟人打架了吧?當然不可能!你打小就討厭打架。你自己清不清楚到底是出什麼事兒了?是的,我看你是清楚的。”這個女人的關心令人溫暖,不過她自問自答的習慣讓人有點不知所措。

  “我……嗯,是有人想要襲擊我。”

  “那群可憐的笨蛋!”肉滾滾的女人嗤嗤地笑道。

  米梵妮遲疑了一下。顯然眼前這個女人和她關係密切,但是在搞清楚她到底是誰之前,不能透露太多。所以米梵妮只是聳了聳肩。

  “你太冷靜了!我原本以為你會哭個不停呢!過來,讓我看看。”她輕輕地抓住了米梵妮的肩膀,將她的臉拉到自己的眼前,“你是在……大約兩天前被襲擊的?也許是兩天多。哦,可憐的小米菲!當然,他們都是些普通的攻擊者是吧?沒有超能力。畢竟你的超能力不是什麼秘密。組織當中沒有人會那麼蠢的。現在,我想喝些熱巧克力。讓你的秘書給拿些來吧……啊!太棒了!非常感謝。米菲,過來,拿上你的咖啡,咱們坐在你那舒服的沙發里頭好好聊聊。”她把米梵妮拉到了沙發邊,然後將自己那碩大的身軀安置在沙發當中。

  “斯泰菲,”米梵妮有點遲疑地問道,“你剛剛說我的超能力不是秘密是什麼意思?我是說,作為議會的一員,顯然我……”

  她很快被打斷了。“寶貝兒,即便你不進入議會,每個人也都會知道你的超能力的。我的天啊,你簡直是這幾十年最令人驚奇的發現!我們全都知道你的潛能。學園中的老師們向每個人傳播你的故事。”她喝了一大口巧克力,然後搓著下巴說:“當然,我一直都知道你的潛能。我知道你肯定會升入議會,即便你並不是因為超能力才進入議會的。”米梵妮的興趣被吊起來了。那封信中稍微提到了曾經的她的膽怯,現在有機會聽聽別人的看法了。

  “最近我一直在想這些事,斯泰菲,我很想聽聽你對我的潛能的看法。”布魯門夫人不禁挑起了眉毛。

  “說實話,我很高興能聽到你對自己的職業興趣更濃了。”米梵妮垂下了眼睛,想要做出一副害羞但卻能幹的行政管理者的模樣,一個沒有失去記憶、並非想要盡可能收集一切信息的人的模樣。“很好,當你被送到學園的時候,你緊緊抓著司機的手,臉上都是巧克力漬,眼睛里滿是眼淚。我可憐的小寶貝兒!你緊緊地依附著那個男人,就好像你正在黑海當中漂浮,而他是一塊充氣墊一般。那時候,法瑞爾是你唯一相信的人。但是你卻發現她對你並不以誠相待,那一刻,我看得出來,你眼中最後一絲信任的光也熄滅了。那個蠢女人!你是那麼崇拜她,可是她卻自以為是,完全沒有察覺出來。

  “不管怎麼說,在你到我們那兒之前,我們已經聽說了你的超能力,所以我們非常小心。我讀了有關你的所有文件和記錄,最後,我得出了確定的結論,你的超能力是一種全新的力量,和過去在大不列顛島上出現過的都不相同。

  “現在,自然我們渴望開發出你全部的能力,但卻不敢冒進刺激你。大多數到我們那兒的孩子對自己能力的開發都超過你,這都是那些領導人能夠恣意妄為的結果。僅僅因為她能進入別人的夢境,而他赤身裸體就殺光了所有納粹,我們就得向他們屈膝低頭,但是我跟你說,他們在為人處世方面可不怎麼樣。”

  談到上層人士的愚蠢,斯泰菲搖了搖頭,然後問有沒有什麼點心。米梵妮對英格麗德吩咐了一聲,不一會兒,秘書便帶著難以形容的平靜和一碟蜜餞走了進來。

  “棒極了!謝謝你,英格麗德。我們一聽說你的超能,就會向法瑞爾和瓦特曼報告。按照規矩,議會必須了解任何有潛能的天才。反正我今天早上過來也是為了這事兒。我們因為你非常興奮,而他們聽到了風聲,想要插一腳。他們想要自己先見見你,和你建立某種聯係,讓你效忠于他們。但是能把你爸爸嚇暈的那些權威也足以完全嚇壞你這樣的孩子。所以你來到我們這里的時候,是帶著精神創傷的,令我非常遺憾的是,你始終都沒有真正康復。”

  米梵妮坐在那里,緊緊抓著咖啡杯。她現在明白了,不過她肯定這並不是記憶恢復了。只是事情之間的聯係變分明了。她讀過的那些信給她的感覺就是米梵妮?湯瑪斯曾經受過某種傷害。

  “講下去。”她輕聲說。

  “米菲,你絕對不要以為我沒有以你為傲,不過你的潛能還遠沒有被開發出來。你必須知道這一點。畢竟,你似乎從來都沒有享受過你的這些天賦。你有了一定的控制力——但是僅此而已——很明顯你沒有辦法成為一個能幹的實地特工。天啊!如果有人衝你叫,你都會把鑰匙掉在地上,你能想象如果我們給你一把槍會怎麼樣嗎?”斯泰菲微笑了一下,然後又笑出了聲,是帶著一絲遺憾的笑。

  “你顯然也無法被派駐到任何怪物出沒的下水道、森林或是房子。你的記憶力很好,反應迅速,你在奇魁中待了太長的時間,顯然沒辦法將你釋放回正常的世界去。所以,我們便讓你轉做行政。但是還是充滿了遺憾。”

  “唔。”米梵妮正打算再問一下湯瑪斯的潛能到底有多強大,這時候秘書走了進來。

  “很抱歉打擾你,湯瑪斯堡主,但是戈斯塔特堡主十五分鐘之後就會來見你了。”

  “來這兒?”斯泰菲驚奇地問道,“告訴我,英格麗德,今天戈斯塔特用的是哪副身體?”

  哪副身體?這是什麼意思?米梵妮一片茫然。

  “今天來的是雙胞胎,布魯門夫人。”英格麗德說。

  “呃,好吧,那我還是現在就走吧。”這位肥胖的女士不禁打了戰,“你如果擔心自己沒有辦法發揮出所有的潛能,米菲,那你仔細看看他。一個令人恐懼的戰士,一個擁有超能天賦的大師,不過在我看來,卻是一個徹底失敗的人。”她搖了搖頭。

  “不管怎麼著,咱們會很快再見面的,咱們一直在回憶往事,都沒有機會看看那份學園的候選名單呢。”布魯門將一摞文件放在米梵妮的桌子上,然後拍了拍她昔日學生的臉頰便離開了。她走出辦公室之後,米梵妮走到桌子邊,在她需要查的人名和項目之中又加了幾條。議會。學園。斯泰菲?布魯門。瓦特曼(赤身裸體地殺了納粹?)。法瑞爾。但是現在最迫在眉睫的是戈斯塔特的部分。

  戈斯塔特堡主

  在我出生之前九年,有一個可憐的女人不得不一次生下了四個孩子。三個男孩,一個女孩,其中兩個男孩長得一樣。不過這並不是最奇怪的事情。最怪的是,當這四雙眼睛一起睜開的時候,只有一個靈魂從這窗口中向外探望。這就是戈斯塔特。

  戈斯塔特是一個非常恐怖的東西。因為它/他/她/他們有四個身體。人們總是用戈斯塔特這個名字來稱呼他們,竭力避免使用別的稱呼,因為大家實在為該使用哪個代詞和相應的語法而困惑。但是,一遍遍地寫戈斯塔特這個名字實在很煩人,所以,接下來當我提到戈斯塔特的時候,我會用“它”來代稱。我在平時談話的時候可不會這麼做,那實在太沒禮貌了。

  自然,它的父母因這令人恐懼的後代而極為不安。我猜,如果是你,看到四個孩子,要麼全都在同樣的時間做著同樣的事情,要麼一個在做著什麼而其他人則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肯定也會嚇得半死。另外,加上同時撫養四個孩子的生活壓力,所以,在四個孩子一歲生日的時候, 奇魁提出要把它們從父母身邊帶走,這對夫婦如釋重負,心中的寬慰難以形容。令人傷心的是,這是奇魁帶走孩子的時候經常會出現的局面。怪胎孩子,讓他們的欲望也扭曲了。

  戈斯塔特來到了奇魁,就如同由怪異的思維相連的四只鴨子跳入了水中一般。或者是一個居住在四個身體里面的怪誕靈魂。見鬼!

  因此,和戈斯塔特一起工作才會讓人如此難以忍受。

  總之,奇魁將戈斯塔特送到了學園,他們教育它,訓練它,撫養它,讓它盡可能感受溫暖和愛。它和其他的孩子一起長大。那些孩子也都非常奇怪。有獠牙的小男孩。能和雲交流並得到情報的少女。能控制火烈鳥思維的可憐少年。作為一個在學園生活過的人,我可以告訴你,對于成長來說,那並不是一個壞地方。特別是當你有凡人無法理解的能力的時候。但是戈斯塔特卻沒有達到預定目標。

  開始的時候,它交不到朋友。你也許在想,嘿,那是三兄弟和一個妹妹,已經不需要別人了。但是你錯了。你必須時刻記住,戈斯塔特是一個有八只眼睛的人。人們經常錯誤地認為它是四個不同的人。戈斯塔特的優勢就在這里。那些身體有不同的聲音,行為舉止也各自不同。那些身體可以不同時行動,除非它希望身體如此。它是一個非常有天賦的演員,可以讓身體之間發生對話,甚至是爭吵。這種情形非常多,讓人很容易忘掉他們只是同一個思維控制的傀儡而已。

  學園里的其他孩子全都忽視了戈斯塔特只有一個靈魂。他們只是覺得戈斯塔特兄妹十分自命不凡。我知道這一切,因為當時我也在學園。我和戈斯塔特同在學園的時間只有一年,它在十九歲的時候畢業了(十九歲是規定的畢業年齡)。請記住,我當時是一個非常害羞的九歲女孩,而戈斯塔特是四個俊美的金發青年,是奇魁將來的大人物。我甚至對其中一個男孩(雙胞胎之外的那個)產生了強烈的懵懂的感情。所以,我一直關注著他們,但是卻發現戈斯塔特絕對不是一個正常的人。當然也不是四個稍微有點特別的人。而是一個能力超群的人,這一點人人都知道。

  我曾經讀過戈斯塔特的檔案,作為學生來講,它表現出色。它記憶力超群,思維敏捷(畢竟有四個大腦在運作,記住這一點),能夠輕松迅速地領會所學的東西。常規的教育很快就被那四個大腦吸收了,而在謹慎的監護之下,它也獲得了對自己能力的超強控制。

  到它九歲的時候,戈斯塔特已經能夠控制不同的身體,同時參與不同的對話,甚至左右互搏,指導幾個身體彼此爭鬥。

  十二歲的時候,它證明自己可以讓一個身體睡覺,而其他身體醒著,以此始終保持清醒。它這樣連續清醒了五個月的時間。

  十五歲的時候,幾個身體被謹慎地運到各地,以檢測他們之間的最大安全距離。最後證明,即便身體被放置在地球兩頭,也不會帶來負面影響。

  戈斯塔特從學園畢業之後,立刻就進入了戰場。戈斯塔特通過傑出的特工任務贏得了堡主的職位。依靠四個身體,它自己就是一支小部隊。在十六年的戰場生涯當中,它完成了一係列似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最登峰造極的一件是他消滅了一個秘密控制了小麥產業二百五十二年的四百八十八歲的吸血鬼。

  你要清楚,在1980年,犧牲了四十五個士兵,才終于殺死了一個六十四歲的吸血鬼。

  戈斯塔特非常勇猛堅毅。

  它于五年前晉升為堡主,我曾經和它在很多很多行動上相互配合。我每天都能見到它,每周一三五早上九點和它開會。因為它有好幾具身體,一般來說,戈斯塔特總會留兩具身體在戰場上監督工作。通常,堡主是不會外出的,除非是特別重大的問題。但是戈斯塔特卻非常喜歡出去扁人。我必須承認它在現場指揮上確實有一套。而不好的一面是,戈斯塔特也總會有至少一個身體在辦公室出沒。不過,這也總比四個都在好,特別是這四個全都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文件檔案。

  如果最後發現是戈斯塔特想要你死,那麼你必須要十分小心才行。

  “湯瑪斯堡主?”英格麗德輕聲叫道。米梵妮猛然抬起頭來。“戈斯塔特堡主來見你了。”

編輯:劉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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