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突破!——中央紅軍長征過粵北啟示
新華社廣州6月25日電題:突破!突破!——中央紅軍長征過粵北啟示
新華社記者
這是一種力量,20多天晝夜急行軍,一往無前。
1934年10月25日起,中央紅軍長征主力部隊先後經過粵北的南雄、仁化、樂昌、連縣(今連州)、乳源梅花鄉(今樂昌梅花鎮),成功突破國民黨設置的封鎖線,順利通過廣東,向湖南方向挺進。
這是一束光,二萬五千里志之所向,不可阻擋。
星夜渡過於都河,8.6萬人的紅色大軍開啟追擊與擺脫、堵截與突破、天險與征服的角力,寫下人類歷史上無與倫比的偉大史詩;襲新田、奪城口、戰茶料,激戰銅鼓嶺、搶佔九峰山、翻越大王山……漫卷紅旗,突破再突破,奪取一個個勝利。
今天,置身粵北連綿不絕的群山密林,重訪紅軍長征的戰鬥足跡,史詩之所以壯闊、奇跡之所以成為奇跡的答案令人怦然心動——
突圍——每一道封鎖線,都視作凱歌前行的弓
廣東省南雄市烏逕鎮新田村,湞江繞著村子靜靜流過,一棵900多歲的古樹灑下綠蔭,遮住了半個江面。
坐在樹下,今年91歲的李梅德邊説邊用手指著方向:“紅軍從江西來到這裡,打了入粵第一仗。”直到今天,村民依舊保存著紅軍留下的刺刀、子彈、手榴彈,奉若至寶。
1934年10月13日,紅軍突破敵人設在江西境內、號稱“銅墻鐵壁、堅不可摧”的第一道封鎖線。26日,紅軍經江西小和、萬隆進入烏逕一帶;隨後,在新田村與修築工事的敵軍遭遇,殲敵20多人,取得首勝。
當地村民説,紅軍能打仗、打勝仗。
“第一道封鎖線,紅三軍團第四師師長洪超壯烈犧牲。”當地黨史專家研究認為,紅軍不怕犧牲、英勇戰鬥,戰鬥力令敵人膽寒,這也是軍閥陳濟棠會跟紅軍簽訂“借道”秘密協議的原因。
廣東省南雄市史志辦原副主任李君祥説,紅軍的既定目標是快速通過粵北,在南雄境內的烏逕、大塘等地只作短暫停留,便沿著梅嶺山麓向西轉移。
得知紅軍突破第一道封鎖線,蔣介石電令粵、湘軍火速在汝城、仁化間阻截,擺開第二道封鎖線。
城口鎮位於湘粵邊境,古道交通咽喉。對於中央紅軍來説,進入南雄後,西入湖南,面對第二道封鎖線,廣東關隘城口鎮是唯一通道。
突圍!一路馬不停蹄!
11月1日,紅一軍團第二師六團一營一夜奔襲150多裏,抵達距城口約70里處,23歲的營長曾寶堂率隊趁夜色潛伏到百米處橋頭,一方面部署兩個連牽制碉堡內敵軍,另一方面以偵察排為先鋒,強行過橋。很快,紅軍佔領了城口鎮。
軍情危急!4日,六團再次奉命阻擊,在銅鼓嶺與敵遭遇,對方倚仗地形、火力優勢,向紅軍發起瘋狂進攻。紅軍與敵人展開白刃戰。此役,紅軍傷亡140多人。
“仗打了兩天一夜,現場很慘烈。”城口鎮東光村村民劉東順説。
他的岳父李鳳言當時在陣地上發現一位重傷的紅軍戰士,戰士托李鳳言寫了封信,大意是,他在城口負傷得到照料,這裡的老鄉和紅軍親,請家人不要掛念。
回望長征路上,找嚮導、籌軍糧、打土豪,紅軍走進群眾、依靠群眾,同他們生死相依、患難與共,故事何其多!
“紅軍突破封鎖線的勝利,離不開當地老鄉的支援幫助。”李君祥説。
軍民如魚水迸發力量。
突圍!一路搶佔先機!
11月5日起,紅軍從城口出發,沿樂昌九峰山麓,往汝城、宜章一線疾進。
此時,九峰山南的樂昌,敵三個團部署到位,向九峰山摸了上來。
山窄崖深,暴雨如注。紅一軍團第二師四團團長耿飚率部從前衛變後衛,衝上九峰山頂,與剛爬上山的敵人拼死一戰,掩護後續部隊順利通行。
突圍!一路揮師西進!
11月10日,紅一師攻佔白石渡;12日,紅三軍團攻佔湖南宜章。
接連突破封鎖線,紅軍士氣大振。陸定一在《長征歌》中這樣寫道:“衝破兩道封鎖線,嚇得何鍵狗膽寒”。
“突破封鎖線,群眾路線起到重要作用,無論是在城口,還是在打宜章時,百姓幫忙挖戰壕,打開城門迎接紅軍,這是紅軍勝利之本。”李君祥説,此前,紅軍巧借陳濟棠與蔣介石國民政府之間的矛盾,達成秘密協議,為順利通過封鎖線提供了有利條件。
征服——每一座大王山,都鑄就攻堅克難的劍
樂昌市境內的大王山腳下,“中國工農紅軍烈士之墓”的石碑巍然矗立。
少有人知道,85年前這次艱難的行軍。在大王山其中一個海拔1000多米的山頂上,仍有一條“C”形戰壕。
時間倒回至1934年11月6日,時令已近立冬,冷雨驟降。位於湘粵交界處的大王山海拔1600米左右,是紅軍長征後遇到的第一座高山。小路羊腸,路邊懸崖峭壁。
時任紅一軍團一師三團總支書記的蕭鋒在日記中寫道,他們下午4時出發,“大王山山勢很險,森林茂密,滿山荊棘,行軍很困難”。
到半山腰時,夜幕降臨,紅軍只好拄著拐杖,打著火把前進。
一條火龍盤旋上去,成了一座螺旋形的火燈塔。昂起頭來看上去,好像在天空一樣,走得最遠的幾盞燈,好像幾顆散亂的星子。
這樣的情形,在長征路上,一次又一次重演。統計數據表明,僅紅一方面軍,就翻越了18座山脈,跨過了24條大河。
下山路滑,不少人摔了跤,“前面的人倒了,後面的人大笑起來。笑的人嘴還未合攏,自己又像滾西瓜般地溜了下去”。蕭鋒也因一不留神,摔倒掉進路邊的山溝。
幸運的是,半山腰的樹叢將他擋住,蕭鋒才沒有再往下滾,戰友們用繩子和幾副綁腿帶把他吊了上來。
中央紅軍長征之初,堪稱“大搬家式”轉移——
十幾門山炮拆卸開,光一個炮筒都要四個人抬;還有印鈔機、X光機、紙張等大批物資,有的軍團超過1000副擔子。
平均每天行軍71華里,一支大軍及它的輜重,要在一個地球上最嚴峻的地帶保持這樣的行軍速度,創造了奇跡。
能夠提前預想的困難都算不上真正的困難,而紅軍突破的困難都是他們的極限!
樂昌市黨史辦工作人員丁彩鳳説,翻越大王山,紅軍將士完成的是一次對自然和艱苦環境的征服。
回憶這段經歷時,蕭鋒寫道:“敵人圍攻蘇區,構築了千溝萬壘,妄圖置紅軍于死地,但英勇的紅軍不是打出來了嗎?大王山看上去高不可攀,但我們不是也闖過來了嗎?”
翻閱紅軍的日記、黨史資料,紅軍戰士戰勝一切艱難險阻的信心,革命的英雄主義、樂觀主義躍然紙上——
進入湖南丘陵地帶,敵人的飛機像蚊子一樣,每天都有八九十架次;
四連昨天擴了四名,六連擴了六名,增加了戰鬥力量;
晚上大風呼嘯,天氣異常寒冷。郭輝勉同志奏起了“梅花三弄”的曲子,這首曲子我還是兩年前在廣昌戰役時聽他演奏過;
……
就這樣,嚴密的封鎖線被紅軍將士視作等閒,高聳的大王山被踩在腳下,逶迤的五嶺成了騰起的細浪!
超越——每一步長征路,都擂響改天換地的鼓
“今天出發,使我感覺有點不同了,因為從今天起,就要離開我們的老家。”
這是1934年10月18日,時任紅一軍團政治保衛局秘書童小鵬在日記當中寫下的。
“離開蘇區,離開老家,意味著中央紅軍主力部隊從此開始了失去根據地的長期外線作戰。”廣東韶關市原黨史辦副主任梁觀福説,故土難離、安土重遷是人之常情,從這個角度看,越是遠離家鄉,就越能看清他們為何長征、為誰而戰。
在南雄上塑村,時任紅一軍團供給部出納科科長的彭顯倫做出回答——
彭顯倫1926年參加革命後,敵人出於報復和震懾鄉里的目的,掘了彭家的祖墳。他的妻子帶著年幼的兒子四處躲藏。
據介紹,長征期間,紅軍路過南雄時,曾把上塑村作為主力部隊的宿營地。
“但就是這麼近的距離,父親都沒有顧得上回家看上一眼。”彭顯倫的女兒彭匯生説,直到新中國成立後,她的父親才終於回到家鄉。
在贛粵交界地區的上中站村,蕭鋒做出回答——
在那裏,隊伍遇到一位姓羅紅軍的家屬,他家中三人被敵人殺害,父親只能乞討。蕭鋒想到了自己的母親,她眼睛看不見了,也曾要過飯,是紅軍讓她有了飯吃;紅軍一走,她肯定又要受苦討飯了。
蕭鋒情難自禁,提筆寫下這樣的話:“我們只有熱心革命,早日打垮反動派,窮人才有出路。”
“紅軍將士超越常人的地方就在於,他們為了勞苦大眾的利益,不計一人之安危,不計一家之福禍。”梁觀福説。
這就是紅軍的信仰!中國工農紅軍對中國共産黨的忠誠、對馬克思主義的堅定信仰是長征勝利之魂,令他們百折不撓。
這支紅色大軍是由紅色的崇高理想武裝起來的,他們每遠離家鄉前進一步,都是在擂響改天換地的戰鼓。
長征,每一步都播下了革命火種,為人民而戰——
11月7日拂曉,紅九軍團剛離開城口,就見城口墟上空升起滾滾濃煙,火光沖天。他們當即派部隊返回,組織軍民滅火。
群眾説,“白軍殺人放火,紅軍捨己救民”。紅軍在當地名聲大振,不少群眾加入紅軍。
今天走進粵北,在仁化等地,“紅軍是自己的軍隊”“消滅地主武裝 農民起來打土豪分田地”等標語仍清晰可見。
梁觀福説,紅軍在粵北走群眾路線,為項英、陳毅中央蘇區留守部隊在粵贛邊界開展遊擊戰打下深厚的群眾基礎。革命根據地在群眾支援下如雨後春筍。
長征,更開創了革命新局面——
85年前,中央紅軍開始戰略轉移,重建革命根據地,在血與火中闖出一條走向新生、走向勝利的道路。一個嶄新的、活躍躍的中國在15年後成立了!
今年,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週年。我們正以必勝的信念,繼續改革開放新的長征,共同匯聚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偉力!(記者謝良、梅常偉、李松、李雄鷹、劉斐、劉羽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