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農大師生不忘初心紮根河北曲周46年服務鄉村振興紀實:千年“鹽鹼窩”變成綠色“聚寶盆”
曲周實驗站園區內石碑上記載了農大師生改土治鹼的事跡。 經濟日報記者 于 浩攝
原農業部1979年批准成立的曲周實驗站。 (資料圖片)
自1973年開始,一代代中國農大師生和河北曲周縣幹部群眾一起,用堅定的意志和科學的方法,不僅戰勝了困擾曲周發展的“鹽鹼惡魔”,還幫助當地科學種糧,發展現代化農業,讓曾經的“鹽鹼窩”變成綠色“聚寶盆”。如今,圍繞黨的十九大提出的鄉村振興戰略,他們不忘初心,又開始了服務當地農業綠色發展、科技發展的新攻堅
出邯鄲高鐵站,約一個小時車程,就進入了河北曲周縣地界。一路上,良田沃土,綠意盎然,高標準的葡萄園、蘋果園、溫室大棚、農業園區隨處可見。如今的曲周,像一座巨大的綠色“聚寶盆”,充滿了生機和活力。
40多年前,就是在這片土地上,曾打響過一場轟轟烈烈的“治鹼戰役”。中國農業大學的老師和當地幹部群眾一起,肩並肩、心連心,用堅定的意志和科學的方法,戰勝了困擾曲周千年的“鹽鹼惡魔”,讓當地百姓從此過上了豐衣足食的生活。
科學治理結碩果
當年的曲周,老百姓過得很窮困:吃的是紅高粱加野菜,喝的是苦鹹水,住的是漏雨的茅草屋。
沒有糧食,也沒有經濟來源,怎麼活下去?人們只好把鹽鹼挖出來熬製成鹽巴,然後用賣鹽的錢去換一點口糧。
中國農大曲周實驗站站長江榮風對記者説,新中國成立近30年,曲周縣的糧食單産僅增加了0.5公斤,全縣群眾基本靠吃國家的返銷糧為生。
如果有人問,曲周當年的情況,只是個例吧?
那就錯了!在黃淮海大平原上,像曲周這樣鹽鹼災害嚴重、低産缺糧的土地,共有5000多萬畝。從新中國成立初期到上世紀70年代,國家每年都要向這裡調入救濟糧30億公斤。
“一定要治理好北方鹽鹼地!”1973年,抱病主持北方抗旱會議的周恩來總理作出了指示。
同年10月,由北京農業大學(1995年,北京農業大學與北京農業工程大學合併成立中國農業大學)教師石元春、辛德惠、林培、黃仁安、雷浣群5人組成的研究小組響應黨和國家號召,來到了曲周最苦最窮的“老鹼窩”張莊大隊。
他們住著漏雨漏雪漏土的“三漏房”,吃著粗高粱粗鹽粒幹辣椒混合成的“三合面”,誓言不治好鹽鹼就不回家。
然而,對於科研工作者們的執著,當地農民似乎並不買賬:
“什麼?大老遠跑到這裡來治鹼?這裡千百年來就是老鹼窩,要是能治,還用等到現在?”
“你們已經是來這裡的第六波專家了。之前的每次都是信心滿滿地來,垂頭喪氣地走。我勸你們也趕緊回去吧,別耽誤時間了。”
年輕氣盛的農大老師們怎麼會輕易向困難低頭?經過一段時間的艱苦調查和研究,石元春他們終於摸清了曲周縣地下的水鹽運動規律:這裡屬於半乾旱季風氣候,春旱夏澇,雨澇使得地下水位上升,鹽隨水返回地面;春旱又讓土壤中的水分大量蒸發,鹽分留在地表。如此惡性迴圈,使得鹽鹼地千百年難以根除。
摸清“病根”之後,農大老師們意識到,春旱、夏澇、土鹼、水鹹是自然界間相互聯繫、相互制約的一個有機整體。他們提出,在田間定點定位,打出一批四十米深的淺井,一個淡水的深機井和四至六眼鹹水的淺機井組成一個井組,將井組與田間的深淺溝系統結合起來,主動調節和控制水鹽運動,達到抗旱、排澇、脫鹽和改造利用鹽水的目的。
這一構想在實踐中取得了明顯成效。隨後,農大教師們再接再厲,又提出了“井溝結合,農林水並舉”的綜合措施,從而根本改變了張莊地區的窮困面貌,世代苦水鹼地缺米糧的窮村莊,搖身一變,成為了糧棉豐收的富村莊。
據老村幹部回憶:張莊大隊的糧食總産量,1974年以前最高只有31萬斤,到1978年已經達到了119萬多斤。過去每年吃國家返銷糧4萬至10萬斤,1978年,不僅實現了自給自足,還向國家交糧50萬斤……
“如果沒有農大師生,曲周可能還是個‘鹽鹼浮鹵,幾成廢壤’的鹽鹼灘。”與農大並肩作戰25年的曲周政協原主席胡耀東説。
綜合開發惠百姓
1988年教師節,曲周縣農民做出一個決定,他們自行集資6000元,為農大送去一塊漢白玉石碑。石碑正面刻著“改土治鹼,造福曲周”8個大字,背面記載了農大師生在曲周縣艱苦創業、改土治鹼的事跡。
國際土壤學會副秘書長、著名土壤學家薩博爾樊教授在看完曲周的治鹼情況後,曾激動地稱:“中國鹽漬土的改良工作是世界一流的。”
據統計,到1987年,曲周鹽鹼地面積下降近7成,森林覆蓋率增加了2.8倍,農民每人平均收入增長3.9倍。在此基礎上,農大師生積極推動旱澇鹼鹹治理成果走出曲周,造福黃淮海,為我國區域治理和區域經濟發展、確保國家糧食安全,做出了巨大貢獻。
1993年,鹽鹼地治理研究成果“黃淮海平原中低産區綜合治理的研究與開發”項目獲國家科技進步特等獎。
戰勝了“鹽鹼惡魔”,農大師生並沒有功成身退,而是開啟了新的征程,在曲周不斷探索從傳統農業向現代化農業轉變的致富之路。
在原有成果的基礎上,農大師生團隊提出了“農業農村發展三階段戰略”。曲周實驗站先後承擔了多項國家重點、重要科學研究任務,以提高土地生産力和水土資源持續利用為基礎,以“三産”綜合發展、技術産品係化開發為核心,以持續發展能力建設為支撐,在土肥、育種、食品、蔬菜、果樹、農機、水利等領域不斷探索,逐步構建農牧結合、種養加一體的高效、優質、持久和穩定農業生態系統,推動曲周成為全國商品糧基地縣、優質棉基地縣等。
1996年,中國農業大學以曲周實驗站為核心,建成了以高新技術為先導,集科農工貿于一體的省級農業高新技術産業園區,大力發展特色經濟,組建26家農業産業化龍頭企業,帶動了全縣農村經濟跨越式發展。
“十五”期間,中國農業大學積極幫助曲周縣編制了《綠色産業發展總體規劃》,確立了“舉綠色旗、走現代農業路”,把曲周經濟和現代農業發展推上了快車道。到2002年底,曲周縣國內生産總值達到21.87億元,財政收入8860萬元,農民每人平均純收入達2728元,分別較1973年增長103倍、46倍、117倍。
科技小院助振興
歷史的車輪駛入21世紀,我國經濟進入快速發展階段,各項事業取得長足進步。尤其是農業,糧食連年增産,農民生活水準不斷提高。
在此背景下,告別“鹽鹼窩”的曲周人又遇到了新問題:無論上多少肥,糧食産量都上不去了。
這可急壞了曲周縣王莊村的老支書王懷義。於是,他踏上了前往北京的火車,去找他的“老兄弟”石元春“討説法”:為什麼王莊村的畝産量只有八九百斤,而僅一墻之隔的農大試驗田的畝産卻高達1600斤?
如何讓試驗田的産量變成老百姓自家農田裏的産量?這成為了擺在農大師生們面前的一個新課題。
由農大教授李曉林、張宏彥、王衝等組成的科研團隊再次來到曲周。他們沒有住在實驗站裏,而是像他們的前輩一樣,到農民中去,在白寨鄉一處荒廢多年的院子裏安了家,並給這裡起了一個好聽的名字——科技小院。
李曉林一住就是一年。每天臉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讓他明白,農民在實際農業生産中遇到的問題,遠比書本上課堂上講授的東西複雜得多。李曉林暗下決心,要讓科技成果真正落地生根,為農民提供全方位的農業服務。
中國工程院院士、中國農大教授張福鎖説,科技小院體系的最大特色是科研人員深入一線,與“三農”緊密接觸。科技小院的靈魂是堅持一個“實”字,即科研人員、科研院所真心實意地為“三農”服務;科技小院體系工作的基本原則是堅持四個“零”,即“零距離、零門檻、零費用和零時差”。通過堅持四個“零”,打破農業科技傳播和農業技術轉化的障礙,解決農技推廣“最後一公里”難題。
2012年3月份,當農大學生張曉琳第一次來到曲周科技小院駐村時,心中充滿了困惑。但當她看到已經駐紮在科技小院半年的同學們絲毫沒有抱怨時,又産生了好奇,科技小院到底有著怎樣的魔力,能夠讓大家保持如此的動力呢?
懷著這樣的好奇心,張曉琳在科技小院完成了人生中的許多“第一次”:第一次自己做飯、第一次給農民上課、第一次教農民跳舞識字……科技小院豐富多彩的生活使她很快忘卻了條件的艱苦。
“科技小院就像是一個大舞臺,讓大家可以‘大展拳腳’,盡情地施展和發揮自己的才能。”張曉琳説。
在科技小院的工作實踐中,張曉琳發現,其實農民對科學技術的需求遠比她想像的更為迫切。曲周縣肥料市場配方多樣、價格偏高,農戶科技素質普遍不高,在施肥過程中重施氮肥、磷肥,輕施鉀肥的問題嚴重。
在學科老師的支援下,張曉琳在曲周開展了測土配方施肥整建制推動工作,通過在曲週全縣主要鄉鎮、村布點,開展農民培訓和試驗示範,借助科技農民的帶動作用,實現技術的推廣,真正將測土配方施肥技術落實到作物、落實到地塊、落實到農戶。
通過一年多的努力,測土配方施肥技術得到了曲周農民的一致歡迎,僅2012年小麥季,就培訓農民 1098人,推廣測土配方肥320噸,覆蓋耕地6000余畝。
據江榮風介紹,科技小院為曲周農業的現代化發展提供了強有力的技術支撐。從2009年到2015年間,曲周小麥、玉米産量分別提高了24%和23%,而化肥用量增長很少,實現了區域綠色增産增效的目標,農民增收2億元以上。
如今,科技小院正走出曲周,走向全國走向世界。100多個不同專業的科技小院在全國20多個省、市、自治區落地生根、開花結果,300多名研究生長期在農村、農企一線,“零距離”服務“三農”,成長為“一懂兩愛(懂農業,愛農村、愛農民)”的現代農業科研人才。科技小院的模式也被聯合國糧農組織寫入了“全球未來糧食環境發展戰略報告”。
回顧曲周與農大合作的46年曆史,時光荏苒,當年,他們一起攜手打響了黃淮海平原科技公關會戰的前沿戰役,為國家的糧食安全作出了巨大貢獻;如今,他們圍繞鄉村振興戰略,從“三農”實際出發,再一次打響了新的科技攻關戰。
46年來,一代又一代的曲周和農大人接過前輩傳下的接力棒,將友誼和合作傳承下去。正如江榮風所説:“46年的精誠合作,讓農大和曲周凝結了深厚的友情,激勵我們不忘初心、牢記使命、砥礪前行!”(經濟日報 中國經濟網記者 常 理 于 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