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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時代,過小日子

時間:2013-09-30 09:24   來源:中國臺灣網

  大日子精彩刺激,小日子平穩安逸。

  生活在別處。每人心中都有座圍城:過大日子的向往小日子,過小日子的向往大日子。

  動畫電影《哈爾的移動城堡》中有個門把手,只需一轉,一個繁華世界就出現在眼前,再一轉又回到鳥語花香的大自然。往復于北上廣和二、三線城市時,你就需要這麼個門把手。

  我一直以為,電腦鍵盤上的“Shift”(上檔轉換鍵)是個偉大的鍵,只消按它一下就讓你切換到另一番場景。可現實生活中到哪兒找這個“Shift”呢?

  大日子與小日子,兩相對照,兩相嘆息。

  網上vs網下

  “@潘石屹”說,一位老朋友說微博讓一些領導和當官的很擔心。我問,擔心什麼?他:揭露黑暗腐敗太多。我:反腐敗揭黑

  暗不正是領導們提倡的嗎?應該大力表揚才對。他:擔心有人造謠。我:對造謠者可按法律去懲罰嘛。

  微博上有人給我留言說,看了微博消極得想跳樓。我好內疚。我還曾收到一位韶關75歲老者的來信,說看了《財經郎眼》2010年盤點,寫了篇《一位老中醫的哀號》想寄給我;這個節目一貫以笑罵著稱,但終歸是引人積極向上的,如果讓人哀號,豈非讓該節目兩難?畢竟,人是要活下去的,而且要快樂地活下去。我有點兒開始質疑我們這幫人的作用了。

  我們通常所說的“現實”有三個層次:一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客觀現實”;二是傳媒加工後營造的“擬態環境”;三是存在于我們意識中的“關于外部世界的圖像”,即“主觀現實”,亦即綜合前兩層次後的現實。好比,看完新浪微博你就憂國憂民,看完騰訊微博就很happy,上開心網就玩偷菜,上天涯社區就想鬧事。

  傳媒營造了一個“擬態環境”,網上與網下的界限已難區分。亂花漸欲迷人眼,真相掩埋在紛繁亂象之中。有時要問《盜夢空間》那個問題,你活在“現實”的哪一層?

  不丹是個人口僅73萬的小國,國民用小紙條向國王表達意見,現代傳媒在此國無用武之地。就是該小國提出了國民幸福總值(Gross National Happiness)這個全球宏大命題:人民追求的是整體的幸福感,而不光是物質上的滿足。而幸福就是只關心你

  周圍的人或事(現代傳媒都無用武之地,所謂新聞,九成以上與你個人生活無關)。

  盡管每年限制遊客人數,不丹仍是現代人的心儀之地。那里的文化和傳統得到好的保留,田園牧歌的生活是飽受現代都市鋼筋水泥之困的人們心中真正的人間伊甸園。

  北上廣vs二、三線

  北京時間早晨8點,北上廣的窮忙族在擠苦逼的地鐵,雲南人飯後已溜完一圈準備步行到單位了。同一個中國,不同的夢想。

  北漂族說,大城市樹葉上都挂滿了夢想,于是每天糾纏于大城市,每天焦慮在趕點的路上。其實,真實的生活在別處。只要你願意,願意放棄這喧囂,這燈紅酒綠,這來來往往,這一切讓你感到牛逼的大都市,你就能找到真實的別處。

  大城市的漂族有著寫不盡的新《歸去來兮辭》。人才網站的調查稱,房價高、消費貴、壓力大,近六成白領想離開北上廣等一線城市,向二、三線城市轉移。一線城市有文化,二線城市有閒情;一線城市是現貨,二線城市是期貨;一線城市有優越感,二線城市有歸屬感;一線城市適合小眾者,二線城市適合生活家;一線城市適合青春前5年,二線城市適合青春後5年,雲雲。

  但一年之後,現在又變成北上廣“悲催族”:都市待不住,家鄉回不去。為何回不去?北大社會學係畢業、到某縣城挂職的馮

  軍旗給出了部分答案:該縣21個大家族和140個小家族佔據了各部門要職,壟斷基層權力,固化社會階層,令普通家族出身者難以憑借才幹獲取政治前途。

  馮同學做的是田野研究,更提出了中國隱喻。一線城市是拼爹,小地方更拼爹。其實中國幾千年皆如此,無須大驚小怪。

  城里vs鄉下

  中國社科院每年發布快樂指數調查,前幾年的一個調查結果是“農民比城里人快樂”。專家課題組總是用這類數字遊戲愚弄我們的常識。

  無疑,中國農民是世界上最好的農民。他們總是拿今天的生活跟過去比,跟吃不上飯的荒年比。只要能吃上糧、蓋上房,他們就是最知足的人。如果說“農民比城里人快樂”,那也只是農民們自己參照自己的過去罷了。

  中國城里人也是世界上最好的城里人。住了幾十年的房子說扒了就給扒了,享受了幾十年的低工資、高福利說改就改革了,一切推向市場接受壟斷部門的盤剝。然而跟中國農民不同,城里人的參照係不只是自己的過去,還有國際潮流。所以他們要“吃肉罵娘”。城里人深知,這世界上比他們快樂的城里人多的是。城里人決不會拿自己的農民前輩作參照係。

  最為尷尬的是新生代農民工,他們夾在中間,身份仍是農民,

  而參照係卻與城里的80後一樣,一切向現代化看齊。支撐他們快樂的是頭上的一張“畫餅”:將來我也會像城里人一樣,或我兒子會當上城里人。你無法再用鄉下溫暖的小日子哄他們回鄉了。進城的農二代是未來中國最不安分的群體。他們有多少?有1.5億到2個億!

  中國vs海外

  海歸同學回來說國外沒勁,跟大學時一樣,三點一線,覺得還是中國刺激。

  移民海外者為何身份出去可人還留在國內?結論:中國是個掙錢的地方,但不是個留財和教育後代的地方。

  但西方也並非樂土。英國人制定出一個社會剝奪指數(Indices of Multiple Deprivation),結果發現,發生青年騷亂的地區基本屬于嚴重社會剝奪的地區,當鬧事者勢力足夠強大,膽子再野一點兒,就會進入富人區破壞。法國近年也頻頻發生少數族裔鬧事的惡性事件,德國和俄羅斯則幹脆掀起排外浪潮,新納粹有復興跡象。

  但總體而言,西歐發達國家才是真的在過小日子,發展中國家—如中國—則在過刺激的大日子。德國人站在街頭,用牙簽扎著肉腸或烤魚,喝著啤酒或甜酒就把一餐飯解決了,然後一轉身進了歌劇院。美國人更幹脆,一只巨無霸加麥當勞一杯可樂

  完事,一頭扎進了“超級碗”賽場。中國人呢,會把一晚上花在一桌酒菜上或某個夜場里,邊吃邊喝邊搞關係。

  中國人的快樂表達只有“吃喝玩樂”四個字,吃字當頭。我們沒有上帝罩著,沒有等待拯救的焦慮,自然就沒有被拯救的快樂。食物就是我們的救贖之道。就現階段而言,中國人的快樂來自折騰,無窮無盡的折騰。刺激吧?

  男人vs女人

  痛苦和焦慮是進化過程的激勵機制。

  人類的焦慮千千萬萬,但主要有兩個:一個是工作焦慮,一個是性焦慮。難道焦慮進化了物種?

  他們工作壓力大,睡眠不足,三餐不定,缺乏運動,依賴咖啡、香煙、濃茶和“紅牛”,來保持頭腦清醒。他們出現疲勞、焦慮、失眠、健忘、肩頸不適、胃腸疾病、脫發、性欲減退等身體症狀。相關調查顯示,他們中的53.3%對自己的身心狀況感到不太滿意或很不滿意,他們是中國中產,且主要以中國男性為主。

  當下中國是男人的戰場,無論是職場、官場、情場。假如你不能壟斷資源,假如你無爹可拼,你就必須為票子、養老、醫療、子女教育去拼搏,焦慮就會接踵而來。假如你再上上新浪微博,再患上一種叫“憂國憂民”的病,焦慮就會無窮無盡。

  近些年有幾位過去搞體改的精英英年早逝,朋友評說這叫體

  改基因,憂國憂民,臨了把自己先憂死了。有一位曾經的少壯派經濟學家,曾經意氣風發、指點江山,可到最後他只希望能把中國這出連續劇看完,卻未能如願……

  女人的思維要簡單得多,她們只計劃把這份日子過下去就得了,生活目標很具體,也很實在。抱怨歸抱怨,可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她們絕不會到憂國憂民把自己先憂死的份兒。

  3天不上網、不看報、不看電視,你發現也沒什麼,跟親朋好友在一起就夠了。假如不看新聞、不了解世界上發生的事,你有了內疚感,我告訴你:你已被現代傳媒綁架。

  過幾天遠離電腦、遠離網絡、遠離電視的日子,過幾天和朋友一起吃吃小飯,喝喝小酒,打打小牌,搓搓小麻將的生活,足矣。

  時尚雜志vs時政雜志

  機場書店是雜志分類最清晰的地方。一邊是(2011年)時政期刊:“美債危機預示經濟拐點”、“渤海漏油,無人負責”、“武漢副市長被告”等,一派苦逼相。另一邊是時尚期刊:秋季大賞、派對必備、男女八卦,一派喜氣洋洋。

  廣告不會青睞苦逼相,都青睞叉腰撇腿的自信派,只要不是傻樂傻樂的。

  我總結了一個悲觀/樂觀定律:人們總是對自己夠得著的事

  樂觀,比如今天穿什麼,明天去哪兒旅行,後天跟誰誰吃飯;人們總是對自己夠不著或控制不了的事悲觀,比如國家、人類、腐敗、全球變暖。故此,我們對社區比對城市樂觀,對城市比對國家樂觀,對國家比對世界樂觀。

  我們是不是真得學學時尚雜志了,關心一下今天穿什麼,明天去哪兒旅行,後天跟誰誰吃飯?

  以上兩相對照其實還有很多。比如北大的山鷹隊,不再追求徵服登頂、極限體驗了,80後、90後的隊員只求快樂登山就好。若非世道所迫,新世代理應更快樂一些。

  當時代進入低波段,你窮焦慮也沒用。宋朝是個被低估了的朝代,大宋並不只有梁山泊。還有晚明、晚清,也被低估了,否則就不會留下那些堪可玩味的器物,這些什物如明清家具、瓷器、字畫如今在拍賣行屢屢拍出高價。我相信那些都是過小日子的人為同樣想過小日子的大戶人家所造。中國人熱愛生活,這造就了國人特有的韌勁兒。

  國學也好,中庸也好,都是生存智慧,就是強大的心理調節機制。

  我們希望,過大日子的人別去折騰過小日子的人。什麼浩大工程、豐功偉業,別以他人的小日子為代價。一句話,別折騰老百姓的小日子。

編輯:楊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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