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當兩年前美機轟炸時,這所房子就是日本海軍指揮部。那時在屋頂上大大地寫了“女子學校”字樣,竟將美機騙住了。旁邊許多房子被炸得精光,而這座房子獨存。
10月28日下午1時,我們去臺中參觀制糖廠。該廠規模宏大,機器的分工極為精細,從榨甘蔗到出糖、裝包共需18道工序。廠內通到各處甘蔗田,有輕便鐵道的設置。
我最感興趣的是參觀一所女子中學。這是臺灣省立第一中學,接收後才改為這個名字。這個學校共有學生900余人,有一個設備極完善的烹飪實習室,一個大房間里造了十幾個固定的用白瓷磚砌成的爐灶,各種用具一應俱全,同時可供十幾組學生實習。又有一個縫紉實習室,里面有10來個縫紉機。據那位余校長告訴我,她身上穿的衣裙就是學生替她做的,足見該校對家事教育的重視。走出縫紉室,余校長引我們去看遊泳池,那是個相當大的遊泳池,池水碧清。臺灣氣候溫暖,盛行遊泳,所以各級學校都有遊泳池的設備。
我們又去參觀學校的膳廳和寢室。這兩處都是最不容易保持清潔的地方,但是這里卻是特別的清潔。膳廳的桌子下面有一層板子,上面放學生的餐具。學生採取分食制,每人有一個小方盤子,盤子上放一雙筷子、一只碗和兩個小碟子,吃完飯自己洗好放回原處。在日記里,我建議這種辦法內地的學校大可效倣,可免“搶飯吃”的風氣。記得去臺灣的前幾年在重慶時到北碚復旦大學去看志復表妹,她曾帶我去參觀她們女生食堂。我忽見牆上有一張紙條上寫著“請勿到他桌遊擊飯菜”。如用分食制,就不會有這樣的顧慮了。後來,我在任教的對外經貿大學發現大陸也採用了這種就餐辦法了。
學生的寢室是日本式的房間,每間住六個人,一進門就要脫鞋。房間里除有三張小書桌和凳子外別無他物。被褥枕頭都放在壁櫥里,到晚上臨睡時才拿出來,多麼簡單、幹凈!
其他物理化學及生物實驗室的設備都很完備。
參觀完畢,母親說:“這個學校真是太好了,將來最好能送素久來這里讀書。”在當時,即便是京滬一帶,也很少見到如此完備的學校。南京的中華女子中學、上海的中西女塾,在教會學校中算是最有規模的,然而在各種設備方面真是望塵莫及。
在日記里,我還為當時我們女子教育的前途發愁。國家對于女子教育根本就沒有確定一個目標。在一個純粹的女學校里就很少有適合女子個性的課程,或女性所必需的家事課程;在一個男女合校的學校里更是用不著說了,頂多教教手工,講講看護學而已。此外簡直沒有實習家事的機會,以致一般女學生們一旦結束了學校生活,結了婚,有了家,對家事難免大感頭痛。
我還忘記提一提臺灣省立第一女子中學的音樂設備。全校共有三個鋼琴,15個風琴,差不多可讓每一個學生有學一種樂器的機會。
這一切都令人羨慕,如果有一天憑借上帝的大力,我能退回到中學生的年齡,我願再進一次這樣理想的學校以補以前所學之不足。
由于離午餐時間還早,于是去看看臺中市的中山公園。這公園不大,樹木倒很多,且有一個小湖可以劃船。一真弟立刻租了兩只船和嫵妹悠閒地劃起來。那時母親和他們走在一起。我因跟父親走在另一邊,父親就催一真停舟上岸了。
最後幾分鐘我們用在拜望陳市長夫婦。市長官邸是一座半西半日的樓房,非常精致。在二樓的平臺上有一個小型的花園,還有假山石。那些小樹木是用自來水引上去澆灌的。最有意思的是那個小噴泉,我想無論誰見到都會喜愛得不得了,我們在那里流連了許久。母親希望回南京後能照樣在家的涼臺上安置一個小花園。
1點整離開臺中乘火車南下, 3時50分到達新營站。我們從這里換乘汽車去參觀嘉南大圳。這也是用人工修造的一個大蓄水庫。一到那兒,父親說:“這兒真好,比日月潭又好多了。”的確,嘉南大圳水面廣闊,一望無際,對岸的樹好像離我們很遠似的。
10月29日早餐後的第一個節目是去延平郡王祠獻花圈。這是臺灣省唯一紀念民族英雄鄭成功的專祠,其外觀及內部的布置和內地的廟宇差不多。祠內正殿崇祀鄭成功的塑像,東西兩院安置明季諸神位、後殿祀鄭生母翁太妃神位。一個小小的院落倒也整潔雅致。
在臺南,我們還參觀了紡織廠。在西北我們用來裝米的麻袋多半是手工織成的,但是在臺灣都是機器織的。這家紡織廠的規模相當大,我們去參觀時正在織麻袋,不一會就織成了。當時我覺得,機器真是寶貝,我國要想富強,非提倡生產強國不可。
下午父親應青年軍二○五師師長劉樹勳之請,到屏東去向該師官兵訓話。父親原不要我們同去,可是我們不願意錯過這樣好的機會去看看駐臺灣的國民黨軍隊。尤其是嫵妹,她從未見過軍隊是什麼樣子,又聽說二○五師將請父親“閱兵”,她更想一看。于是全體通過“去”!父親也只笑瞇瞇地撤回他的原議了。
車行40分鐘到達屏東飛機場,二○五師的官兵就在這里等候父親。他們真的搭了一個閱兵臺,大概昨天行政院張院長曾在此閱兵吧。父親一下車,軍樂大作,站在一邊的青年軍行立正禮,他們站成一排,然後立刻聚攏在臺前成集合式,聆聽父親的訓話。父親很抱歉,他穿的是便裝(西服)。說因為這次來臺灣完全是私人遊覽性質,未想到會來看部隊,所以未帶軍裝。繼而勉勵青年軍發揚過去的光榮,盡力愛護臺胞,保衛臺灣。
嫵妹看“閱兵”及青年軍的跑步集合,很感興奮。這讓我想起嘉彬在西安王曲中央軍校第七分校某一次閱兵場上任指揮官的情形,“閱兵”對長官是一種禮節,同時對部隊本身是一種考驗;那部隊是否訓練有素,就可以從閱兵時看出。
離開屏東機場,我們折返回臺南的路上,到高雄去參觀要塞。這要塞司令部的入口處是一個煉油廠的大門,進去後,車子轉了許久,經過許多廢墟,約半個小時後才到司令部。這一所三層樓的大建築孤單單地聳立那里。聽說,當兩年前美機轟炸時,這所房子就是日本海軍指揮部。那時在屋頂上大大地寫了“女子學校”字樣,竟將美機騙住了。旁邊許多房子被炸得精光,而這座房子獨存。
10月30日,天還未亮就到了新竹市,列車被留在站上,等到天亮我們才起床。新竹市長及黃國書先生等來接。汽車很快地一直開入市長官邸。市長為我們預備了豐富的早餐。我們這次到臺灣來,到處受到招待,心里感到萬分的不安,但臺灣情形獨特,如不受招待的話,交通工具食宿都成問題,有什麼辦法呢?
來新竹市,父親是要看望張學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