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反壟斷 鉅額罰單在即

　　8月6日，發改委秘書長李樸民在促進生産性服務業發展的新聞發佈會上，首次直面回應汽車反壟斷調查的進展情況並明確表示，對奧迪、克萊斯勒的調查表明，兩家車企確實存在壟斷行為，近期將會受到相應處罰。他同時透露，國家發改委近日完成了對日本12家企業汽車零配件壟斷行為的調查，並將依法進行處罰。對此，業界專家普遍認為，歷時三年的汽車反壟斷調查已經取得階段性成果，預計很快就會開出“真刀真槍”的鉅額罰單。有消息稱，此次發改委對奧迪出具的罰單或高達上億元。此消息並未得到官方的證實。

　　緣起

　　調查始於三年前

　　“國家發改委對汽車及配件的調查，始於2011年底。我們在廣泛徵求相關企業、行業協會、專家和律師意見的基礎上，對嚴重違反《反壟斷法》的一些汽車整車、零配件生産企業和經銷商進行了調查。”李樸民表示，其最終目的就是維護汽車市場的競爭秩序，保護消費者的合法權益。

　　從去年開始，反壟斷調研已經針對十多家汽車企業展開，涉及賓士、寶馬、路虎等高端豪華品牌、部分小眾進口品牌，同時也涉及中低端的合資品牌以及本土自主品牌，此番汽車行業反壟斷調查力度之大、範圍之廣實為空前。

　　進入今年6月份以來，反壟斷問題再次浮出水面。今年6月，商務部發佈《關於開展地區封鎖行業壟斷問卷調查的通知》，在全國範圍內面向汽車企業開展地方政府壟斷行為“摸底”調查；隨即6月30日，交通部發佈了《關於徵求促進汽車維修業轉型升級提升服務品質的指導意見(徵求意見稿)》，明確指出要破除維修配件渠道壟斷的規定。

　　現象

　　反壟斷的三種行為

　　反壟斷是指當一個公司的行銷呈現壟斷或有壟斷趨勢的時候，國家政府或國際組織的一種干預手段。接近主導此次反壟斷調查的發改委價格監督檢查與反壟斷局的相關人士向北京晨報記者披露説，國內汽車行業主要存在以下三個方面。

　　反進口車價格虛高：目前國內進口車價格虛高的汽車價格亂像是由很多因素導致的，原因複雜。一方面存在進口關稅的影響，另一方面企業對於市場還是有一定的定價權的。因地定價是商業的基本規律，但説它壟斷也存在，這是一個爭執不清的問題。

　　反零部件壟斷：比起整車銷售，近年來經銷商更多的經營利潤來自於零部件以及售後維修服務等。零整比能直觀反映出零部件壟斷現狀。所謂“零整比”就是一輛車全部零配件的價格總和與整車銷售價格的比值，通過這個系數可以判斷一輛車後期維修保養的成本高低，進而了解各品牌、各車型之間維修成本的差異，讓消費者更加清楚地了解到養車成本與整車價格的關聯。

　　反汽車企業與4S店限價限區域銷售：進口車通過“總代理制”掌控絕對話語權，可以自行挑選經銷商，並對經銷商的經銷行為進行規劃。因此，總經銷商在車輛價格的制定、車型數量的敲定以及售後維修等方面無疑有很大的操作價格的空間，屬於壟斷行為。

　　案例

　　賓士零部件費用買12輛新車

　　此階段國家相關部門對汽車行業反壟斷調查聚焦在零配件價格過高的“零整比”問題上。更直觀的表達“零整比”，就是將一輛整車拆開來，按廠家授權4S店報價的零部件售價，與新車廠家指導價之比，其比值能反映廠家通過維修和保養環節是否攫取過高利潤。通常情況下，“零整比”在300%之內被認為是合理的，國內豪華車品牌這一比例通常超過400%。在今年4月，由中國保險行業協會、中國汽車維修協會發佈的一份零整比報告中，北京賓士C級W204以1273%的整車配件零整比高居榜首。也就是説，一輛賓士更換所有零配件所花費用可以購買12輛新車。

　　表態

　　車價集體跳水

　　為了應對反壟斷調查，各家企業聞風而動。7月10日，賓士率先對外宣佈下調配件價格，平均降幅超過20%；7月25日，捷豹路虎中國便宣佈，對旗下3款車型的廠商指導價格進行大幅調整，其中包括路虎攬勝加長版5.0 V8。緊隨其後的是一汽-大眾奧迪，于7月26日發佈官方聲明稱：將於8月1日起主動下調國産車型的原裝配件價格。在捷豹路虎、奧迪宣佈降價一週後，8月3日，賓士宣佈從9月份開始，下調旗下車型部分維修配件的價格，平均降價幅度達15%。8月5日，克萊斯勒中國也宣佈對部分産品和配件進行調整：含例如大燈、外後視鏡、起動機等在內的145種高價值高保修率零配件的價格將下調20%；同時旗艦産品Jeep大切諾基SRT8價格下調6.5萬元，大切諾基5.7L旗艦尊悅版價格下調4.5萬元人民幣。與此同時，寶馬已將3300余件原廠零部件産品的批發價格平均下調15%，其中，108個産品下調20%至50%，包括部分發動機零件下調50%，部分電器産品下調30%，部分鈑噴件下調20%。同時，寶馬降低了多款旗艦産品的批發價格。如針對6係四門轎跑車型的批發價格制定優惠政策，最高折扣達6.6%。

　　分析

　　簡單降價難以應對反壟斷

　　北京晨報記者注意到，就在賓士宣佈零配件降價的第二天：8月4日，賓士上海辦事處遭國家發改委反壟斷調查小組突擊檢查。據稱，多位賓士高管被約談，辦事處內多臺電腦亦遭強行檢查，約談和調查持續了一天，在場的每一位賓士工作人員都被問話。此事件也得到了官方的證實。顯而易見，賓士在作出上述降價舉措後依然遭到突擊調查，暗示出國家反壟斷力度的加強。

　　有不少業界專家指出，進口豪華車簡單的降價並不能解決反壟斷的問題，動輒上百萬的豪華車，降個幾萬塊錢有應付調查、裝裝樣子的嫌疑。對於捷豹路虎成為第一個表態降價的車企，有同行表示，捷豹路虎抖了個機靈，誰也不比誰傻。以此次官方降價的路虎攬勝5.0V8為例，降價後的低配車型的廠家指導價為260萬元左右，但在英國市場上，該車的價格折合人民幣不到90萬元，而其他路虎攬勝的頂配車型目前仍然加價100萬元在市場上銷售。不僅如此，整個下半年該款車分配給每家4S店的數量也就兩三台，非常小眾。同時，捷豹F-TYPE敞篷版降價僅限于2013年款，屬於老舊車型，而新款車推出後，老款車降價是必然的。

　　進展

　　零部件是下一個反壟斷重點

　　中國消費者協會律師團成員、北京市盈科律師事務所律師蔣蘇華在接受北京晨報記者採訪時表示，目前汽車反壟斷調查主要集中在價格方面，除此之外包括“橫向限制、縱向限制以及濫用市場支配地位等涉嫌壟斷行為”也將引發更多後續關注。另外，反壟斷執法對於消費者的賠償也將成為業界關注的重點。

　　對此，安信證券也指出，零部件可能會是下一個反壟斷重點。對於目前發改委公佈的已經完成了對日本12家企業實施汽車零部件和軸承價格壟斷案的調查工作，並將依法進行處罰一事，目前記者聯繫多家日係車企皆拒絕對這起反壟斷風暴置評及透露相關資訊。另外，售後維修和保險或也會成為反壟斷調查對象。

　　經銷商

　　脫離品牌鬧獨立難

　　除了進口車的虛高價格之外，汽車企業與4S店的限價限區域也是反壟斷調查的重點之一。據消息靈通人士透露，之所以賓士在宣佈零配件價格下調之後的第二天，仍被相關部門突擊檢查就是主要涉及經銷商限價限區域銷售問題。在此之前，江蘇省物價局反壟斷分局已對蘇州、無錫等五個城市的賓士經銷商進行了反壟斷調查。其實究其根本，經銷商限價限區域是中國汽車市場由來已久的潛規則，所有在華的汽車品牌銷售都很難撇清關係。

　　為了促進汽車反壟斷的進程，8月1日，國家工商總局發佈公告：不再接受汽車供應商報送的備案材料，且規定，經銷商營業執照經營範圍由原來的“××品牌經銷商”統一登記為“汽車銷售”。此舉被視為汽車反壟斷調查的系列重拳之一。工商總局此舉允許經銷商銷售多品牌車型，也是意在打破單一的供應源並削弱廠家的強勢地位，讓市場自由競爭，由此寄希望於之前存在的限價限區域問題就會被自然消除。

　　但是，對這一政策可産生的效果，卻普遍不被業內人士看好。中國汽車流通協會副秘書長、有形汽車分會會長蘇暉在接受北京晨報記者採訪時表示，“新政策等於把汽車銷售品牌授權的核心打破了，放開來，讓市場做決定。但是由此並不會引發汽車企業與經銷商關係的重大轉變，但是會倒逼現行《汽車品牌銷售管理辦法》(簡稱《辦法》)進行改革或者徹底重新梳理。”蘇暉認為，現行《辦法》從法規上支援廠家壟斷，由此形成的整車廠相對於經銷商的強勢地位由來已久，很難在短期內改變；如果説新政策的推進，也就是政策10月1日實施之後，進來的新經銷商有機會實現多品牌同時銷售的模式，進一步市場化。但是，目前《辦法》關於品牌授權的要求仍然存在，廠家對於資源擁有絕對控制權。對此，接受北京晨報記者採訪的多位車企負責人也均表示，新政對廠家的經銷商發展計劃暫時不會造成影響，對經銷商的要求也未發生變化。

　　消費者

　　維修成本仍高 輕易不去4S店

　　對於部分豪華品牌已經下調的售後維修零配件價格，消費者認為“實惠不如預期的大。”日前，記者走訪多家品牌汽車4S店，發現不少消費者都在向銷售人員諮詢，“聽説你們在降價，到底降了多少啊？”

　　不過，車主認為下調後，維修價格還是偏貴。一位賓士C200車主張先生表示，正常情況下，他的車如果進4S店保養，一年兩萬公里的行駛里程，保養費用在3萬元左右。即使下調20%，相比之下價格還是偏貴。“輕易我們不會去4S店挨宰。”張先生説，他和一些車友早就成立了一個微信群，平時大家經常討論維修保養的省錢妙招。比如，維修保養去網上買原廠配件，再找一些品質比較好的維修店做保養只需要出工時費就可。由於他們現在這個群數量比較龐大，已經有好幾家維修店成了這個車主群的指定維修點，除了在維修費、工時費上有優惠，還有其他的比如任意一個部位的免費噴漆服務。

　　正如蘇暉所言，目前看似熱鬧的反壟斷調查就算開出罰單也只是政府對於《反壟斷法》的一個回應，一紙罰單很難解決實質問題，需要更多配套政策措施的出臺，最終讓消費者受益才是終極目標。此輪的汽車反壟斷將是一個長期的戰役，這才剛剛開始。

　　晨報記者 和玲 陳琳

　　■相關連結

　　中國汽車反壟斷大事記

　　●2011年底，國家發改委對汽車及配件的反壟斷調查開始。

　　●2012年，中國汽車流通協會表示，已被授權成立專項調查組，針對汽車行業存在的反壟斷問題展開調查，並不定期地向發改委提交調查的階段性報告。

　　●2014年2月，國家發改委價格監督檢查與反壟斷局局長許昆林表示正對汽車配件壟斷進行週邊調查，但還沒有正式立案。

　　●2014年6月，商務部下發了《關於開展地區封鎖行業壟斷問卷調查的通知》。

　　●2014年7月22日，國家發改委價格監督檢查與反壟斷局相關負責人表示，目前發改委確實已經開展針對汽車行業的反壟斷調查。調查內容聚焦在車企為獲取高額利潤而達成有關劃分銷售市場、規定産品産量、確定産品價格等方面的協議所形成的壟斷性價格方面。

　　●2014年7月25日，捷豹路虎中國發出公告稱，將對旗下路虎攬勝加長版5.0V8、路虎攬勝運動版5.0V8、捷豹F-TYPE敞篷版3款車型的廠商指導價格進行大幅調整。降價幅度最大的是攬勝加長版5.0V8SC巔峰版，下降幅度達到30萬元。

　　●2014年7月26日，一汽-大眾奧迪正式宣佈，將於8月1日起主動下調國産車型的原裝備件價格，其中，奧迪A6L TFSI舒適型2.0升TFSI發動機降價22%，Multitronic無極/手動一體式變速箱降價38%，車身總成降價16%，ABS單元降價25%，平均降幅達20%。

　　●2014年8月1日，工商總局宣佈自2014年8月20日起，不再接收汽車供應商報送的備案材料。

　　●2014年8月3日，北京賓士宣佈，從9月1日起將主動調整部分維修配件的價格，以回應此番反壟斷調查。此次部分維修配件的價格調整將覆蓋賓士全係車型，範圍包括超過10000個配件，其中，擋風玻璃降價29%，轉向助力泵降價24%，散熱器價格下降16%。

　　●2014年8月5日，克萊斯勒對國家發改委的反壟斷調查做出回應，宣佈即日起調整部分産品及零配件價格，其中零配件價格下調20%。

　　●2014年8月6日，發改委秘書長李樸民表示，國家發改委近日完成了對日本12家企業汽車零配件壟斷行為的調查，並將依法進行處罰。

　　(晨報記者 和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