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入電影的“鳳山來的人”:一種生命視角的養成
1960年的一個夏日午後,南臺灣燥熱的天氣讓一切都顯得慵懶睏倦。
少年“阿孝”坐在一株芒果樹上,享用完南方特有果實誘人的甜蜜,突然看到了一個獨特的世界:
“整條街道異常的安靜,能聽見腳踏車輪子轉動發出的聲響,有人走過而旋即消失……”
“那個時候,很奇怪的,我明顯地感覺到了時間和空間,然後就是一種寂寞的心情。那個印象非常深刻。我想,後來自己能夠拍電影,可能和這個印象有很大的關聯吧。”
一株鳳山鄉下的芒果樹,竟然讓侯孝賢找到了屬於自己的視角。後來,在影片《冬冬的假期》裏,我們見到了大樹上一個孩子俯瞰掃視的世界。
有評論説:侯孝賢的電影風格“獨樹一幟、視野宏遠而情致幽微”,“為臺灣新電影樹立起一種獨特的寫實性和生活化敘事映像”。
關於“寫實”,侯孝賢有其獨特的理解,但他説起來卻簡單甚至淺顯:“很多人看了電影以後會想學拍電影,他的情感是從電影裏出來的,但其實最大的力量應該來自生活。”
這是一種態度,是對電影的態度,本質上更是他對生活、對生命的態度。
關於如何選擇電影作為畢生事業,侯孝賢的講述一如其由《風櫃來的人》開始的一個階段的自傳性影片,白描中信手“剪入”細節與觀點,看似平淡卻意味悠長。
那年,20歲出頭的侯孝賢離開故鄉高雄,北上服役。
“當兵的日子,是我冷靜思考的時候,常常想自己以後能夠做什麼?假日裏,我都會去看電影,就想做這一行好了。”他説。
退伍後,侯孝賢參加了聯考,如願走進了臺灣藝術專科學校(注:即後來的臺灣藝術大學)影劇科。
“我填了5個志願,都與電影、戲劇有關。當時,這類科系錄取分數很低,我因為服過兵役還能再降低錄取標準10%。”侯孝賢説著就大笑起來。
上了大學,他白天上課,晚上在工廠上班。“因為半工半讀,哥哥、姐姐幫我買了一輛摩托車。我一個月薪水大概1300塊(新台幣,下同),租一個床位300塊,吃東西300塊,剩下就是油錢。夠了!”這筆賬,他還記得清清楚楚。
念完大一,侯孝賢就辭了工作,因為他“感覺大學生活應該是躺在操場上曬太陽”。其後,靠著哥哥每月寄的600塊,他“熬到了畢業”。
離開校園,侯孝賢沒有一下就展開“電影夢”。他的第一份工作是推銷員,賣了8個月的電子計算器。講到這裡,他竟饒有興趣地描述起當年的計算器:“只有加減乘除,就得好幾千甚至上萬塊錢呢!”
離開鳳山老家的少年“阿孝”,就這樣在大臺北紮下根來,跨入了光怪陸離的都市社會。這讓人不由得想到他的另一部電影《風櫃來的人》,片中幾個澎湖鄉下長大的年輕人來到大城市高雄,故事裏透著侯孝賢對那個時代、那段生活的體味與理解。
正是以這部作品,侯孝賢跳脫了拍攝都市喜劇的拘囿,開始了其“作者電影”的創作。他接連拍攝了《冬冬的假期》《童年往事》《戀戀風塵》等多部具有傳記色彩的電影作品,開始形成自己獨特的藝術風格。
“當時突然對自己的成長經驗非常有興趣,其實是要把自己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整理清楚。”他説,“我感覺,自己是在那個時候才真正開始電影創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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