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信餐飲旅遊快遞 行行都有惹不起的“霸王條款”

　　【導讀】 看3D電影要支付高額押金，3D眼鏡損壞賠200元；車停在收費停車場車窗被砸，而管理員拒不負責。《天天315》本期聚焦：惹不起的“霸王條款”。

　　看3D電影要支付高額押金，如果不小心弄壞了3D眼鏡，押金收不回，還得接受懲罰性賠償。消費者不禁要問：為什麼？把車停在停車場並且交納了停車費，結果車窗被砸，而管理人員拒不負責，還説已經做出了所謂的“溫馨提示”。類似的霸王條款，您是否也曾遇到過？

　　很多時候，由於消費者是一個人面對商家，存在心理弱勢，往往不得不自認倒楣，花了冤枉錢還得受窩囊氣。難道消費者真的不能為自己的消費行為做主？遇到“霸王現象”時維權為什麼那麼難？

　　中國消費者協會前副秘書長武高漢、北京匯佳律師事務所主任律師邱寶昌就此發表評論。

　　曾經給您印象深刻的霸王條款有哪些？

　　武高漢：這個事的由來是1993年前後，有一個超市在它的門口懸挂了一個告示，本店保留搜查你包袋的權利，本店保留這個商品賣給你或者不賣給你的權利。有一個女大學生買完東西以後，商店懷疑她偷了東西，堅持要搜查她，結果什麼都沒搜出來。女大學生就不幹了，告他説你侵犯了我的權利，然後超市就説，我沒侵犯你的權利，你看我這有個告示，本店保留搜查你包袋的權利，你既然跨進了本店，你也看見了這個告示，視為你同意，契約自由、主體平等、意思自製、約定大於法定，咱倆這算約定了，然後這個官司怎麼打都打不贏。當時消法正好在制定，我們就把這個案例提供給立法者，立法者認為這屬於格式合同中不公平、不合理的條款，消費者可以把它視為無效的合同，這樣就在消法裏有一個規定，如果格式條款中有不公平、不合理的條款，這個合同的條款可以是無效的，這就從很大意義上對消費者有一個保護，俗稱霸王條款，是這麼來的。

　　法律上明文規定了保護消費者，要制止這樣的霸王條款，但是為什麼霸王條款還是屢屢出現？長沙的消費者，就把長沙移動告上了法庭了，他認為説飯店吃不完的飯還能打包，為什麼不用完的手機流量就不行，這個到底算不算一個霸王條款？

　　邱寶昌：剛才高漢秘書長講的這個是消法第24條規定的，就是格式條款中含有加重對方責任、限制對方權利或者是減輕自己的義務的這樣的條款是無效條款，也就是俗稱的霸王條款。如果對移動這塊來看的話，它是不是霸王條款，第一是事前是否告知，第二是公平和合理，設置的這個段是不是懸殊，比如説一般用20G，你一下最低搞成150G、200G，明明都用不完，那肯定是很不公平、不合理的，所以這個案例不管消費者勝負如何，我認為法院都應該給移動、給通信行業提一個司法建議，要把這個服務更人性化、更細化，可以20G、30G、50G讓大家去選擇。剛才講的像電影院裏面也有，電影院裏不允許自帶飲料、食品，它以安全為由，實際上是一種暴力，在它的小的範圍內賣的是高價，為什麼屢禁不止？因為利益，不惜損害消費者的公平交易。消法24條和合同法的39條、40條規定非常的明確，但是它在考慮經濟利益的時候就忽略了這些規定，忽略了消費者的利益。

　　今年6月的一天，佛山消費者劉女士一家三口到一家電影院觀看3D電影。開場前，劉女士為每副3D眼鏡各交了100元押金。之後，劉女士4歲的兒子在看電影時，不小心折斷了3D眼鏡的一個鏡腿，電影院要求劉女士賠償。雙方協商沒有達到一致，電影院沒收了100元押金。這3D眼鏡的實際價值真的有100元嗎？對此，劉女士充滿疑惑，要求電影院提供進貨單據來證明。電影院方面表示，電影院裏張貼的《影迷觀看3D電影須知》規定：“3D眼鏡如有損壞和遺失，每副按200元賠償。”消費者損壞3D眼鏡就必須賠償，劉女士可以購買一副相同的3D眼鏡還給電影院，否則電影院就沒收100元押金。劉女士不同意電影院的處理意見，向佛山市消委會投訴。

　　看3D電影必須配備3D眼鏡，3D眼鏡是商家提供服務的設備之一，是不是應該包含在電影票的成本之中？劉女士的疑問有沒有道理？

　　邱寶昌：我認為有道理，因為電影院提供的服務目的就是看3D電影，但是如果沒有這個眼鏡，服務不能實現，所以3D眼鏡是提供服務必須要提供的一個手段。事實上這裡也可以不通過押金的方式，比如説可以上集體保險，你內部怎麼規定經營者可以自主決定，但是不能把這個經營成本轉嫁給消費者。消費者把財物損毀了，賠償合不合理呢？我認為是適當的賠償是合理的，但是不能漫天要價。像這個問題我覺得不應該收取押金，這是電影院的經營模式，有的眼鏡損毀可能是因為自然原因，有其他很多因素，什麼情況可以罰呢？故意損壞，那就不是正常消費了。　　

　　電影院這樣的規定，“3D眼鏡如有損壞和遺失，每副按200元賠償”，是否涉嫌霸王條款？電影院有權做出這種規定嗎？

　　武高漢：霸王條款的特點就是以盈利為目的，限制消費者的權利增加自己的權利，或者減少自己的義務增加消費者的義務。眼鏡這個案例，我覺得只有在故意損壞的情況下消費者要擔責，而且擔責的情況還要合理，比如説眼鏡到底多少錢，折舊之後又應該是多少錢。在其他的情況下，消費者不應該擔責，比如説消費者正常使用，那麼是眼鏡品質有問題，你是不是設了一個圈套讓消費者給你錢？比如説眼鏡只值50塊錢，你讓消費者賠200塊錢。

　　從現在來看，霸王條款確實是有屢禁不止、愈演愈烈之趨勢，有幾個原因，首先就是有利益在這兒，所以經營者願意制定這樣的霸王條款，他期盼著什麼？第一、消費者放棄維權；第二、行政執法部門放棄執法，那他就可以有很多很多的利。再從根本上講就是競爭不充分，因為沒有競爭、所以這些所謂的壟斷的，或者是自然壟斷，或者是行政壟斷，或者是具有某種壟斷地位的就可以隨意在它的條款裏增加內容，而消費者沒有反抗的能力，有的時候是消費者放棄權利，但更多的時候是消費者別無選擇。比如説中國移動的這個情況，多少錢多少兆，可能是相比較幾個運營商裏最優惠的，儘管很不合理，除了它還選誰，所以消費者不得不屈從，這也是霸王條款經久不息之原因。

　　一個利益、一個競爭不充分，是不是也反映出監管缺位？只能靠消費者來維權、來指正這些事情？

　　邱寶昌：我認為有兩方面，一方面是法律需要進一步的完善和明確，另一方面是加大監管，消法、合同法裏有這樣的規定，也很明確，但是不是很具體，我們應該制定一種格式合同的監管的管理規定，就是説這種對不特定的公眾大量反覆使用的，國計民生的，跟老百姓衣食住行息息相關的格式合同你有權制定，但是政府要監管，具體內容政府不予干預，但是如果不公平政府可以糾正。

　　武高漢：另外在執法理念上可能也需要調整，我們現在強調的是契約精神萬歲。這個合同既然你不喜歡幹嘛還要跟它簽，這甚至是我們執法者的一個理論了。你跟人家簽了合同你就要執行，不能先簽合同，再後悔，後悔之後再告狀，告狀之後再索賠，執法者就認為這是消費者不對，那實際上現在另外一個執法理念是什麼呢？叫契約正義的執法精神，什麼意思？從社會的角度看合同的公平合理性，如果違背了社會的公平正義就可宣佈這個合同是無效的。消法在制定這個條款的時候，選擇的就是契約正義的立法理論，所以我們的執法者一定要跟上國家法律的節奏。所以為什麼法律規定的很明確，但是在具體實踐中消費者經常敗，跟執法理念跟不上立法精神有很大的關係。

　　商家經常會説一句話，最終解釋權歸我，商家為什麼會這麼霸氣十足，敢於屢屢去挑戰消費者的極限？

　　邱寶昌：這是違規的，什麼叫最終解釋權，他想怎麼解釋，什麼對他有利，他怎麼解釋。實際上這在地方消法修改當中已經明確禁止了，江西就有這樣的規定，經營者不得以最終解釋權歸自己所有。如果你解釋和消費者解釋都是合理的，我認為誰都有權解釋，如果你的解釋對自己有利，而對消費者權益的侵犯，這種條款本身就是無效的，所以你根本就沒有解釋權。

　　今年5月的時候，在長沙一個物流公司的祁先生將車停在解放路上某停車場，並交納了10元停車費。飯後，祁先生前往開車時發現，左後側車窗被砸爛，雖然沒丟失貴重財物，但卻花了他幾千元的車輛修補費。祁先生找停車場負責人理論，但對方以提前做出“溫馨提示”為由拒不負責，最後祁先生只得自認倒楣。生活中，我們經常能看到停車場內這種看似溫馨的提示：“在指定停車場停放自行車、電動車、摩托車、轎車等各種車輛，但不作保管，車輛損毀、損壞或丟失以及車內物品丟失均由車主自己承擔責任。”這些所謂的“溫馨提示”，是否是停車場將本應由自己承擔的經營風險責任轉嫁給了車主？

　　邱寶昌：它實際上是一種保管合同，保管合同當中專門有一條規定，不收費的保管合同一般不承擔責任，在什麼情況下承擔呢？有重大過失。免費停車保管的也有責任，何況是一個有償的、收費的保管合同。當然停車場提示有沒有錯誤呢？提醒沒有錯誤，但免責是不對的，作為一個看管人、保管人，前部分提醒是善意的，後半部分免責是沒有道理的，和消法24條，合同法39條、40條是有相衝突的，一旦發生損毀，應當要賠。

　　霸王條款和霸王現象普遍存在，已經滲透到了各個行業和領域，有調查顯示消費者集中反映的有電信、房地産物業、保險、電力、教育、醫療、銀行、鐵路、交通、超市等十大行業都存在霸王現象。

　　現在夏天出門旅遊的人非常多，旅行社存在著這種霸王條款，遇到人力不可抗力因素産生損失，讓遊客來承擔。具體的案例是有消費者反映：株洲某國際旅行社在與消費者簽訂的《國內團隊旅遊合同》中規定，“在不減少旅遊景點的情況下，旅行社有權利調整景點遊覽的先後順序”；“如遇人力不可抗力因素産生損失，由遊客自行承擔，旅行社協助辦理”。像這樣，旅行社沒有提供相應的服務，卻讓消費者來承擔損失，還有的合同中這樣寫到：遭受野生動物的傷害，受到人身傷害和財産損害的，由旅遊者自行承擔。這是不是也是一個霸王條款？消費者是否只能被動服從？

　　邱寶昌：這是典型的不公平、不合理條款，實際上是一個違法的條款。合同法規定的非常明確，如果是不可抗力造成的合同不能履行，損失是合理的分擔或者是自行承擔。另外合同法上專門有一條，關於人身健康安全的免責是無效的，野獸、動物的傷害，不能説被動物傷了也不是我咬的，是動物咬的，你自己承擔。經營者有保障消費者人身安全不受侵害的法定義務，要有一個合理限度範圍的安全保障，不能説出了問題都不是你的責任，如果沒有盡到安全保障義務，儘管遊客傷亡是狗咬的、動物咬的，也要承擔責任。

　　再來説説快遞公司，沒有保價，丟失物品不賠，這個案例發生在岳陽一個快遞公司，自2012年1月至2012年5月，共與客戶簽訂《快遞單》8000余份，都規定：“若因本公司的原因造成交寄物損毀、滅失的，本合同將免除本次運費。若寄件人未選擇保價，按不超過運費五倍的標準賠償”。這裡頭所謂的霸王條款的因素體現在哪了呢？

　　武高漢：這個看來還挺複雜，弄不好還跟有關法律法規的相關，就是説在制定有關法律法規的時候，就准許它這樣。我們最近發現經常有人在制定法律法規或者是在制定行規的時候，把自己的一些利益悄悄加進去，這樣他在損害消費者合法權益的時候甚至有靠山了，他説這可不是我説的，這是什麼什麼局，什麼什麼部，或者是什麼什麼行業協會説的，像這個五倍標準賠償了，再比如説像機場丟失行李最高賠償1000塊或者幾百塊等等，搞不好都在相關的法律法規中能找到一點依據。

　　邱寶昌：這實際上就是不好的法律、不好的規定，影響非常不好。物件丟失有的可能是自然丟失，不排除有的是監守自盜，為什麼會出現這麼多？就是我們規定太輕，而這個規定實際上郵政法裏面也有規定，雖然是限額賠償，其實是指在沒有過錯的情況下，如果有過錯就不適用限額賠償了，包括民航的延誤、民航的損失、航空的損失，無過錯限額賠償，有過錯要按照過錯承擔賠償，不能就援引3倍賠償、2倍賠償，所以有的快遞給3倍，有的給5倍，有的可能更高，6倍、8倍、10倍都有，但是這也不足以賠償消費者，像有人寄一幅名畫，值20萬，沒保價，郵費20塊錢，丟了賠你10倍200塊錢，能買20萬的油畫嗎？

[責任編輯： 雍紫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