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底,國務院發佈《全國資源型城市可持續發展規劃》,資源枯竭型城市最終確定為67個。那時,名單上的城市大多已轉型多年,他們迫切需要逃脫 “因資源而生、因資源而亡”的命運。
從上世紀80年代中期,被確定為我國第一個資源枯竭城市轉型試點的阜新經濟出現滑坡開始,再到本世紀初的金融危機爆發後,實際上,“救贖”、“重生”每天都在這類城市中上演。然而,資源的過度開採,産業結構不合理等都是這類城市不得不面對的難題,轉型在艱難中進行。
近日,《每日經濟新聞》特別策劃“資源枯竭型城市轉型系列調查”,選取了有色金屬、石油、煤炭三類資源城市,包括江西大余、貴州萬山區、雲南個舊、甘肅玉門、遼寧阜新五地,分期推出,希望通過實地調研,展現各類城市的資源特色、現實難題、轉型路徑,以期為中國262個資源型城市發展提供鏡鑒。————策劃人 馬玥
“世界鎢都”大余之困:現有鎢礦至多還能開採10年
“沒有資源了,沒有資源了。”小楊雙手握著方向盤苦笑。幾年前,他曾追隨一位老闆,在大余縣承包了一處鎢礦,但此後開採難度越來越大,加上這兩年行業不景氣,老闆只得賣掉一部分鎢礦的股份,而小楊也下山做起了汽車出租生意。
2月18日,在煙雨濛濛的江西省大余縣,小楊開著車,行駛在彎曲回腸的山路上,目的地是這裡最早被開發的礦山——西華山鎢礦。
大余縣地處我國重要金屬成礦帶——南嶺成礦帶東段,盛産黑鎢,在我國礦業史上曾書寫過宏偉篇章,有著“世界鎢都”之稱。
如今,“世界鎢都”可開採的鎢逐年減少。《大余縣資源枯竭城市轉型發展規劃(2013-2020年)》(以下簡稱《規劃》)中明確寫道,現有鎢礦可開採利用僅剩6.16萬噸,開採年限不足10年。2011年11月,大余縣被國務院確定為第三批資源枯竭城市。
去西華山鎢礦的路上,“沒有資源了”是小楊反覆嘮叨的一句話。
長期的礦山開採給大余的生態環境也帶來了種種傷痛。一些山體被挖空、植被遭破壞、農田被沙化、河流被污染……2013年4月,大余縣被列入國家“十二五”規劃重金屬防治污染示範區。
不過自救的行動一直沒有停止。近年來,大余一邊鐵腕治理環境生態問題,一邊大力發展接續替代産業。大余縣的目標是,以較小代價實現可持續發展,最終實現由資源開採型向科技創新型轉變,由增長粗放型向發展集約型轉變,由結構單一的工礦型城市向生態宜居的現代化山水園林城市轉變。
現有鎢礦可開採年限僅10年
汽車來到西華山半山腰,因為長期的礦山開採,迷蒙的霧氣也未能遮掩住斑駁的山體。
“如果説大余是 ‘世界鎢都’,西華山是其最典型的代表。”小楊説。
西華山是我國發現最早、開採最早、歷史最久的鎢礦山,一直被譽為中國鎢業的開山鼻祖。西華山歷經一百多年的開採歷史,曾為新中國的出口創匯、發展特種鋼鐵工業做出了突出貢獻。
背靠殷實的礦産資源,大余也曾是個“高富帥”城市。據當地人士介紹,在2003年以前,大余縣的經濟發展水準還處在整個贛州市的前幾位。小楊説,他的父親是西華山的一名老礦工,當年只要一聽是西華山的工人,周圍的人都會投去羨慕的眼光。
然而,隨著礦産資源的逐步枯竭,該區域近兩年的發展速度已經落後於周邊地區。
《規劃》顯示,2013年大余縣仍有22個省級貧困村和4.69萬貧困人口,有21個自然村、801戶家庭不通電視,有9個自然村、2408戶家庭不通電。
目前礦産資源的情況也不容樂觀。《規劃》這樣描述了當前困境:由於長期高強度開採,現有鎢礦可開採利用僅剩6.16萬噸,開採年限不足10年。
“隨著國家對礦産資源進行綜合治理,中央駐縣四大鎢礦、縣屬地方國有鎢礦相繼實施政策性關閉破産,鎢礦採掘棚組數量從350家急劇減至100家左右。礦産品稅收佔財政收入的比重逐年下降,從2007年的51.3%降至2012年的36.3%。”《規劃》表示,“吃資源飯為特徵的增長方式難以為繼。”
資源慢慢挖空了,留下的是一大堆生態環保問題。
大余縣環保局黨支部副書記吳芳壽在接受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採訪時,談到了目前的現狀:一是礦山的開採,造成了一些山體的破壞,水土流失。二是重金屬污染問題。這個問題也是由來已久,一方面開採過程中會帶來重金屬排放,這是因為重金屬跟礦産資源是伴生的;另一方面,在加工提煉過程中,會産生重金屬污染物。重金屬從嚴格來講是不可降解的,開採100多年,肯定在環境中沉積比較多。所以大余被列為全國的重金屬污染防治重點區域。
《規劃》則用一組數據説明瞭大余縣生態環境面臨的實際情況:長期的礦山開採,給大余縣留下了嚴重的環境污染問題。全縣共有5595.9萬噸含重金屬的廢石和尾砂,淤積堵塞河道258公里,佔用損毀土地3.45萬畝,污染影響農田林地22.5萬畝。全縣廢棄礦山破壞的土地總面積約15.1平方公里,水土流失面積221.51平方公里。
不過,吳芳壽也強調,外界可能會有一個誤解,“認為重金屬污染防治重點區域的污染就很嚴重,事實上,當時定這個重金屬污染區域,是根據企業的現狀、大余企業的分佈、數量來大致推測出出,可能這裡(重金屬污染)比較多。所以作為一個重點區域,必須對這些企業進行治理。”
研究資源型城市發展的東北師範大學副教授張友祥説,資源型城市一般都會遇到兩個問題,一個是財富的外流,一個是環境的破壞。
“還大余一江清水”
沉重的生態環境包袱讓大余人認識到,解決環保問題已經刻不容緩。
在小楊的印象中,從2011年下半年開始,上面對整個行業的環保要求越來越嚴格。
他説,當時自己所在的礦曾經因為一小部分不符合規範被罰款5萬元,停産半年,“一旦被檢查不合格,你就等著哭吧。”
“堅持生態恢復優先,開發與保護並重。”在《規劃》中,生態問題被提到和發展、創新、民生同等重要的位置。
吳芳壽説,大余屬於礦山型城市,鎢的開採時間超過100多年,這種以工業為主的城市,不可避免會帶來一些環境問題,過去大家的環境意識都不太強,2000年以後,才慢慢意識到環保問題,而此時污染問題也開始顯現出來。
最近一次的大型治污從2012年底延續至今。吳芳壽介紹説,大余縣財政共拿出了1500多萬元,開展了排污企業整治工作,共確立了62家重點企業,每家企業確定一個政府部門領導挂點做整治。同時全縣排查無證照的違法小礦,共取締了41個點,所有的生産設施全部拆除清理。
這種治理工作並不輕鬆。有時為了清理一個違法礦點,要開著挖掘機,聯合公安、工商、安監、礦管、供電等部門的100多人進行。
“當時有人把環保局局長的胳膊都抓爛了”,吳芳壽回憶説,在清理工作中有時也會遇到反抗,因為觸動了他們的利益。
與此同時,大余還啟動了沿河企業的搬遷工作,對5家位於章江河及支流兩岸1公里範圍內的企業實施退城進園,限期搬遷。偉良鎢業上世紀80年代就建在章江河邊,現在搬進了工業園。
大余縣政府一位工作人員告訴《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該縣委書記、縣長多次召集環保、礦管、安監等部門調查企業環保執行情況,並把排污企業整治工作列為2013年政府工作重點之一,“書記在一次會議上的一句話讓我印象很深刻,書記説要還大余一江清水,造福子孫後代。”
不過,“鐵腕治污”風暴過後,依然存在“死灰複燃”的情況。比如執法部門斷了非法採礦點的電,但他們自己買發電機發電,有的還躲在深山叢林中,相當隱蔽,不容易被發現。
2007年,大余縣開展了浮江河流域(章江河支流)綜合整治工程。治理資金為2400多萬元,治理資金由企業、大余縣財政和村鎮自籌三部分組成,其中企業出資佔大頭。治理工程包括四個方面:一是污染治理;二是改水工程;三是河道疏浚整治;四是沙化農田的復墾。
2008年,大余縣有幾個鄉鎮被列為江西省“五河一湖”及東江源頭保護區,2009年獲得了900多萬元的生態補償金,隨後逐年遞增,2013年達到1700多萬元。
重金屬污染防治重點區域被確定後,從2010年開始,大余共獲得1.035億元的中央專項資金,另外企業配套資金約有1.7億元。
這些資金並非直接用於對河流或者污染土地的治理,而是用於企業環保工藝的提升。政府方面首先會要求企業達標排放,在此基礎上,給企業下撥專項資金,對企業環保設備、污染治理措施做進一步改良,以減少污染物的排放。
2月18日,記者跟隨小楊,沿著章江河從上游到下游走了十幾公里,沿途查看了多個河段,由於正處枯水期,能清晰見到河底的石頭,沒有發現明顯污染的跡象。
從採掘到深加工
雖然資源漸漸枯竭,但直到2012年,大余縣35戶規模企業中,以鎢為主的資源型企業仍有20戶,佔規模企業總數的57.1%。
《規劃》顯示,2012年,規模以上鎢採掘加工業實現主營收入44.08億元,利稅2.33億元,分別佔全部規模以上工業總量的81.9%、79.8%。
對於這樣的産業結構,《規劃》分析稱,工業結構內部粗放型産業多,耗能污染行業多,初級産品多,單體企業多,淘汰落後産能的任務十分迫切。近年來,非礦産業在工業內部所佔的比重有所提高,但規模小、檔次低和科技含量不高的問題一直沒有突破。
大余急切希望改變已有的産業格局,注入新的血液。
東宏公司董事長饒日榮曾是一名礦企老闆。1999年,縣屬大余縣鎢礦轉制,饒日榮通過競標獲得一個礦區的採礦權,並成立了日榮鎢業有限公司。公司成立後,正趕上全球鎢價大漲,企業順風順水,效益逐步增長。
然而,原有礦區經過長期開採後步入衰退期,品位下降,開採困難,成本不斷增高。如何實現企業生存和持續發展,成為縈繞在饒日榮心頭的難題。
在大量收集資訊、外出考察以及同政府部門交流意見後,他認為,傳統資源型企業必須主動轉型、提前轉型。
饒日榮注意到,這些鎢礦裏不僅有鎢,還有錫,即鎢錫伴生,但大家都將注意力集中在鎢上,關注錫的並不多。他決定從錫入手,向下游産業鏈延伸。2003年,饒日榮創辦了東宏公司,進行錫製品的深度加工。
到了2008年,東宏公司進一步向文化産業轉型,啟動純錫高檔工藝品生産項目,製造茶具、酒具、花瓶等工藝品。2011年,公司又將産品線擴展至旅遊工藝品上,産品原料也不再局限于錫。
現在,公司是贛州市文化産業重點項目。
根據《規劃》,大余縣産業結構轉型的整體思路是:大力發展鎢及有色金屬深加工産業,重點培育接續替代産業基地,兼顧農業和服務業發展。
記者注意到,《規劃》的産業結構轉型內容中,鎢及有色金屬深加工産業是第一個被提及的。
《規劃》特別提到,鎢及有色金屬産業是大余縣經濟支柱,要通過增加科技含量,拉長增厚産業鏈,促進傳統産業向價值鏈高端轉移,提高整體經濟效益。
大余對鎢及有色金屬深加工産業寄予厚望,計劃到2020年,實現1~2家企業上市,把大余縣建成鎢及有色金屬深加工産業基地和鎢原礦交易集散地,爭取舉辦世界鎢産業論壇,並打造永久會址。2月17日,記者來到上述深加工産業基地的主要承載體——大余新華工業小區,工業區位於縣城的邊緣,四處能看到正在建設的廠房。據大余縣政府工作人員介紹,現有入駐企業50家左右,2012年實現主營收入38.5億元,稅收1.36億元。
在農業領域,大余的重點在擴大特色種植業比重、推廣生態養殖以及塑造特色農産品品牌等方面。特色種植業主要是種植蔬菜、臍橙和花卉苗木等經濟作物。大余縣是全國唯一的“中國瑞香之鄉”,該縣計劃以金邊瑞香獲國家地理標誌産品保護為契機,重點建設大型花卉苗木交易市場,提高金邊瑞香、紅豆杉等産品知名度和附加值。
服務業的重點則在旅遊,《規劃》稱,依託大余縣豐富的旅遊資源,重點支援丫山-牡丹亭-梅關風景區升級為國家級風景名勝區,“《牡丹亭》故事原型”申報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産。
雙重難關:治污與接續産業
一手治理環境, 一手發展接續替代産業,大余正朝著“由結構單一的工礦型城市向生態宜居的現代化山水園林城市轉變”。但是,記者在採訪中亦發現,資金和技術兩個軟肋,成為大余轉型面臨的重大挑戰。
資金和技術的雙重制約,首先表現在生態環境治理上。吳芳壽説,“十二五”重金屬治理預算的資金是6億元,目前只下撥了1個多億。
他説,一個庫的基本閉庫工程就需要3000萬元,這些工程主要是在尾沙壩上復土和復綠。但作為一個廢棄礦山,工程就不止這麼多,比如開採的礦體的回填,山體復綠,難度更大。
“山體有些是光禿禿的石頭,你要蓋30公分泥土,土從哪來,怎樣去固定,下雨會不會全部衝下去了?”吳芳壽説。
不過,要恢復大余縣這些年被破壞的生態環境,到底需要耗費多少資金,目前並不容易估算。對於 《規劃》提到的環境污染數據,廣東省生態環境與土壤研究所研究員陳能場向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治理這些環境問題需要的資金數量,很難一概而論。
技術也是一個問題。據記者了解,僅僅是土壤重金屬污染治理這一塊,就有物理轉移法、植物吸附法、化學中和法等多種途徑,從目前看,這些技術都不是十分成熟,不是成本高昂就是治理後又會産生其他問題。
其實,僅是簡單的尾沙壩復綠,也會有挑戰。大余縣潤盛園藝有限公司董事長穆詩潤正在為這個問題頭疼。
去年,該公司給大余縣一個礦的尾沙壩種草復綠,眼看著草已經長出嫩牙,但幾場暴雨下來,草被衝得所剩無幾。
“一片狼藉!”該公司負責具體項目的人士介紹,現在有草的面積大概只剩下10%,其他全部被水沖走了。
産業方面也存在技術瓶頸。按照《規劃》,鎢及有色金屬深加工産業是大余縣的重頭戲,但深加工説來容易做起來難。
大余隆鑫泰鎢業有限公司行政副總蔡增為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鎢産業的利潤主要在兩端,中間加工環節利潤並不豐厚,更重要的是,深加工對技術要求較高,一般企業並不具備條件。
她舉例説,如生産硬質合金,該公司前兩年也做了幾份可行性方案,但終因技術難度高不賺錢,而放棄了。
江西理工大學資源與環境工程學院副院長匡敬忠在接受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採訪時説,從目前中國的現狀來講,鎢材料的後續加工確實面臨技術上的瓶頸。特別是硬質合金,目前核心的技術都掌握在歐美等發達國家手中,國內還沒有多少科研院所或者企業掌握了這種核心技術。
加工企業所面臨的另外一個問題是原材料問題。現在大余的鎢礦資源越來越少,一旦最終枯竭,這些企業將面臨無米下鍋的風險。
不過,匡敬忠介紹説,一些科研機構正在贛州市的于都縣進行深度探礦,可能底部還有鎢礦。另外,江西九江2012年勘探出目前世界最大的鎢礦,這些都能為大余的鎢加工産業提供原料供應。不過,“最重要的還是要突破深度加工的技術問題。”
東北師範大學副教授張友祥説,資源枯竭型城市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條是退城,從地級市降格為縣級市,再從縣級市降格到一般城鎮,直至消亡。
另外一條則是找到新的增長點。在他看來,接續産業只能維持一時,再怎麼拉升産業鏈,資源終究會枯竭,替代産業才是根本。
對於大余縣發展旅遊業的做法,張友祥認為,目前全國各地都在發展旅遊業,如果大余能夠跟本省或者其他區域的景點形成一片,可能還有競爭力,如果僅僅是自己縣的幾個景點,很難形成影響力。
張友祥認為,這些資源型城市曾為國家做出了很大貢獻,現在需要國家加大對這些城市的扶持力度,幫助他們轉型。
記者手記
沒有資源後,“世界鎢都”能做什麼?
如果説最初大余憑藉豐富的鎢礦資源抓到一副好牌的話,那麼一個世紀後,大余再次抓到的牌已經不再耀眼。
大余縣位於江西南部,處於江西、廣東、湖南幾省交界地帶,離贛州市85公里,離南昌更是達512公里。
用現在的話説,大余的地理位置並不優越,不僅遠離東南部大城市,還遠離中部一些較大城市。至今,大余還沒有通鐵路,從廣州到大余,記者先坐高鐵到韶關,然後轉乘兩個半小時的汽車方才到達。
這樣的區位因素使得大余難以借助外力發展。一方面,因為遠離大城市,周邊城市的發展對其帶動效應不顯著;另一方面,大余難以承接東南部一些經濟發達地區的産業轉移項目。
在大余的採訪過程中,記者能深深感受一些大余人內心的失落。他們正在接受這座城市的發展慢慢落後於周邊的現實,但又心有不甘。
雖然牌不好,但大余還是在精心策劃著每一張牌的出牌順序。
延長産業鏈,發展鎢及有色金屬的深加工,是大余必須要走的一步。因為大余100年來擅長的就是礦産,在這個領域,大余有基礎,有配套,從採掘到加工,順理成章。
但從技術的角度看,這個“深加工”究竟能有多“深”,要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不僅僅是鎢深加工的核心技術掌握在歐美等發達國家手中,在其他很多領域也是如此。而有些領域,發展的過程中,也便有了自己的核心技術。
如果大余的企業能夠看得更長遠,把技術研發等放在重要位置,有一天成為技術引領者,也並非不可能。
在鎢深加工業發展的基礎上,再慢慢延伸至其他産業,一步一個腳印,可能比上來就發展自己完全沒優勢的産業要好得多。
還要提一下的是旅遊業。大余依山傍水,撇開因採礦留下“傷疤”的山頭,環境有一定優勢。2011年,大余縣被授予第七批國家生態示範區,截至目前,大余11個鄉鎮中,有8個是省級生態鄉鎮。
但跟廬山、黃山這些 “大家閨秀”比起來,大余可能連“小家碧玉”都算不上。用東北師範大學副教授張友祥的話説,現在全國各地都在發展旅遊業,如果沒有自己的特色,很難打出知名度。
張友祥提出的建議是,借助“片”的力量推廣自己,跟其他已經比較知名的景區形成聯動,避免單打獨鬥。
這是個不錯的建議,比如大余靠近瑞金,能不能跟瑞金聯合起來,發展紅色旅遊?大余也靠近韶關,這裡有世界自然遺産丹霞山,能不能借助它的一些力量?
在大余,記者也感受到了他們轉型的熱情。“鐵腕治污”、招商引資“百日大會戰”……在沒有資源優勢以後,大余正設法走出困境。
“汞都”萬山轉型之痛:10萬畝耕地受汞污染
每經記者 杜冉樂 發自貴州萬山
貴州省銅仁市萬山區,比深圳特區還早的我國首個縣級特區,曾以“中國汞都”享譽全國,卻因資源面臨枯竭而被列入全國第二批衰退型城市名單。
官方資料顯示,萬山受汞污染的耕地土壤面積約10萬畝,涉及人口10萬人左右,土壤汞濃度0.207~255mg/kg,最大超標量572.3倍。在當地政府看來,萬山的汞污染不同於一般的工業污染,它是特定時代、特定體制下的産物。
在生態修復與城市轉型兩座“大山”的重壓下,萬山將會如何突圍?為此,《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實地採訪了解到,在生態治理上,萬山寄望于國家資金扶持,同時依託于“中國汞都”這個品牌。
2月19日下午,《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輾轉到達貴州省銅仁市萬山區,這裡是一個沒有河流的狹長谷地。
隨後,記者來到萬山鎮張家灣,這裡曾經是萬山特區的貴州汞礦第六坑,各種低矮、簡陋的青磚瓦房依山而建,其歷史可追溯至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如今,這裡已被劃為萬山工業園區,遠遠望去,幾家化工企業的紅磚煙囪高高聳立。
自2009年開始,萬山採用固化法治理汞礦附近的巨量廢渣,而被汞污染的土壤治理還未啟動。目前納入治理規劃的累計5萬畝耕地,將採用綜合修復法“排毒”。
汞污染約10萬畝耕地
“我們這兒是中國最早的特區。上世紀50年代,萬山幫國家還了8億元的外債,貢獻很大。”熟悉萬山汞礦的張家灣一位村民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介紹説。
在萬山鎮的東北方向,是由原貴州汞礦改造成的萬山汞都博物館,這裡展出的一張張歷史照片,再次印證了萬山特區曾經的熱鬧與輝煌。
“當時,萬山特區有6萬多人,其中工人就有4萬多,這裡有冶建公司、有色金屬公司、金礦公司、貴州汞礦等。萬山以前很火,相當繁榮。不過現在汞礦資源枯竭了,開採完了,好多單位都搬到了貴陽,有些搬到了廣西。”上述村民感慨地説。
2002年,貴州汞礦因虧損實施政策性關閉。雖然汞礦不再開採了,但留下來的汞污染卻一直潛藏在土壤中。
根據萬山區委宣傳部向記者提供的資料,1950~1980年,萬山進行了大規模的開採冶煉,共排放含汞廢氣202.4億立方米、汞廢水5192萬立方米、廢渣624.2萬立方米,由於當時沒有明確的環保要求,肆意開採和堆放,一定程度上影響了生態環境。
“汞污染的耕地面積約10萬畝,涉及人口10萬人左右,土壤汞濃度0.207~255mg/kg,最大超標量572.3倍。”上述萬山區官方資料指出。
萬山區委宣傳部副部長張小輝亦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當時萬山區開採確實很粗放,但那是特定時代、特定體制下的産物,屬於“歷史性”污染。
雖然如此,但土法煉汞一直是萬山的“特産”。受高利益的驅使,非法煉汞在當地屢禁不止。權威統計顯示,僅2013年,萬山區就查處了土法煉汞13處,搗毀土法煉汞爐灶70余座,沒收毛汞200余斤、廢氯化汞觸媒50余噸。
汞廢渣嚴重破壞生態
走進萬山國家礦産地質公園,猶如回到了當年汞礦開採的崢嶸歲月。據當地人介紹,這裡是萬山汞礦開採最古老的地方,古代各部落為了爭奪汞礦開採權,曾經火拼無數次。
沿著崎嶇的繞山臺階向下,就是萬山汞礦著名的黑洞子。“黑洞子”之名來源於長期土法煉汞之後礦洞熏成了黑色。黑洞子所在的岩壁上下裏外均被掏挖成了蜂窩狀,洞與洞之間是相通的。公開資料顯示,萬山汞礦的地下採礦坑道長達970多公里,甚為罕見。
山谷下游就是原來汞礦傾倒廢渣的地方,但現在很難找到廢渣痕跡,基本上全被土壤覆蓋了。記者看到,梯田狀的攔渣壩子一級一級地往山谷下游延伸,壩子最高處海拔高達幾十米,梯田邊沿與山腳銜接的地方被挖成了一條條溝渠。
萬山區環保局辦公室主任田洪昌告訴《每日經濟新聞》記者,礦渣堆在山坡上,一遇到下雨或者發大水,礦渣就要往下面衝,給下游的生態環境帶來了巨大影響。
據萬山區環保局提供的資料顯示,以土壤環境品質標準三級標準值汞含量1.5mg/kg作為對比值,萬山老礦區下游的敖寨河兩岸受污染農田土壤汞含量25.68mg/kg,超標17.1倍;下溪鄉兩岸受污染農田土壤汞含量278.5mg/kg,超標185.6倍。更為嚴重的是,一遇到暴雨天氣,汞礦渣隨山洪而下,淤塞河道,導致敖寨河、下溪河兩岸部分農民因無地可種失去生産、生活條件。
“從2009年開始,我們正式實施廢渣穩定工程,國家相關專家曾來指導過,主要辦法是用水泥將廢渣穩定,蓋上塑膠薄膜,上面附上土壤,再種上植物,從而減少對下游的污染。”田洪昌介紹稱,這是一種物理穩定法,這種方法存在諸多問題,比如若干年後廢渣可能會重新暴露出來,因此以後每年都需要對工程進行跟蹤監測與完善。
記者注意到,針對上述廢渣固化工程,萬山曾為此投資2870萬元,新建攔渣壩7座、攔渣墻8道、攔砂壩1座、汞渣滲淋廢水處理工程4座以及截洪溝、排水管等配套設施。
不過,如今隨著汞廢渣深加工業的發展,汞廢渣“變廢為寶”,身價倍增,未來會不會出現盜挖汞廢渣的現象,成了當地環保部門擔心的新問題。
5萬畝土地納入治理規劃
目前,萬山面臨著10萬畝受污染耕地的修復壓力,其中有5萬畝已納入土壤汞污染治理規劃。
前不久,央視曾報道稱,萬山區下塘溪村一地塊土壤中汞嚴重超標,導致村民種的白菜從裏到外潰爛。
萬山區承認一些地方的汞含量確實嚴重超標,但堅持認為土壤汞污染屬於歷史遺留問題,其治理修復也非一朝一夕可完成。
國家環境保護有色金屬工業污染控制工程中心副主任閔小波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介紹説,針對土壤修復,目前國內主要採用加熱分離、原位修復、植物萃取三種方法。每種方法各有優劣,需要多種方法綜合運用。
實際上,萬山區所採取的就是這種綜合修復的思路。田洪昌表示,“我們為了治理土壤污染,採用了三種技術辦法:對於重污染採用低溫熱解,中度污染採用固化技術,輕度污染採用植物修復。”
田洪昌指出,低溫熱解法並不會破壞土壤結構,但涉及一些工程設備,投入成本較高;植物修復法的週期較長,最短也需要一兩年。“目前,最大的問題是針對土壤汞污染的成熟技術、案例還沒有出現,比如低溫熱解,在實驗室做可以,一旦落實到工程上就難了,所以我們一般更傾向於固化法。”
據他透露,目前正在試點的項目採用的是化學固化,不同於穩定廢渣的物理固化。試點項目位於萬山區敖寨鄉金家場村,面積大概有4畝,預計投入資金50萬元。
參與上述試點項目的一位環保工程師向記者表示,一般在活性形態下,汞容易遷移。化學固化的原理是,讓化學粉劑與土壤充分接觸,産生暫態反應,將汞的活性形態變成穩定形態,這種方法在美國已採用了近50年。
據了解,目前萬山區納入土壤汞污染治理規劃立項的土地面積一共5萬畝,土壤修復計劃5年。其中,一期汞污染土地有4783畝,包括重度污染400多畝,修復計劃2年。
治理資金寄望國家補助/
當前,萬山區規劃的5萬畝汞污染耕地治理需要投入多少資金?這筆資金從何而來?這些問題成了外界關注的焦點。
萬山區檔案局局長、前萬山區委宣傳部副部長田必剛向記者介紹稱,進入20世紀80年代後,萬山汞資源逐漸枯竭。期間,萬山特區也曾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2000年,萬山區國內生産總值僅1.13億元,地方財政收入677萬元,農民每人平均收入1150元。
記者注意到,2013年萬山實現財政總收入3.03億元,其中公共預算收入1.46億元,全年爭取上級補助資金逾10億元,但民生支出高達9.7億元。
自身“造血”功能的不足以及民生開支過於龐大,讓萬山的生態修復面臨巨大資金壓力。
對此,田洪昌透露,他們將全部申請國家資金扶持,只有等國家資金到位了,他們才有能力推進土壤修復工作。“國家本身已經在搞試點,包括廣東、廣西、湖南、貴州等6個區域,預計投入100億元。”
那麼,這些資金以何種方式以及何時到位,關係著萬山土壤修復的實際成效。
“國家篩選了這幾個試點區域來做土壤修復,就是因為這些地方重金屬污染比較嚴重。在很多地方上報之前,國家已經明確要拿出100億元來作試點,也就是説,國家的錢已經到位了,就看各地怎麼來編制具體治理方案了。”田洪昌表示。
記者從萬山區提供的官方資料了解到,萬山區申報總投資20億元的 《貴州銅仁典型區域土壤污染綜合治理項目實施方案》項目已于2013年12月上報至環保部,目前正在等待進一步評審,將重點對下溪鄉、敖寨鄉沿河兩岸的4783畝污染耕地進行修復。
“2013年,我們申請到了1420萬元的國家重金屬污染防治資金,週期大概需要一年。”田洪昌透露。
修復效果評估難度大
國家投入鉅額修復資金後,修復效果如何得到科學合理的評估,從而為更大範圍的土壤修復提供參考?
記者注意到,貴州省環保廳早在2011年針對重金屬污染防治設立了《採冶廢渣等重金屬污染治理效果評價方法研究》項目,承擔這一課題的是貴州大學資源與環境工程學院。
該院院長吳攀表示,重金屬污染防治項目實施後對環境的改善效果到底怎麼樣,改善效果如何進行量化,這些都仍未可知。“我們在2012年拿下這個課題之前,還沒有看到國內這方面的研究。”
按照他們的課題框架,土壤改善效果主要通過重金屬削減效應、經濟效應與生態效應三大指標來評估。
不過吳攀表示,這個評估辦法最大的難點是年限問題,修復工程結束後多少年來評估合適?政府顯然等不了太久,這就需要與政府協商,“我們認為應分階段評估”。
效果評估的另一難點來自於項目技術的隱蔽性。因為企業都有一些技術專利,項目實施後,污染減少量到底是由於採用了工程技術,還是屬於自然減少 (如下滲或植物吸收等),很難界定。
第三個問題是採樣的代表性。因為土壤深度、位置等不同,重金屬污染的分佈差異性很大。
耕地成土壤污染重災區
實際上,萬山僅是當前全國耕地遭受重金屬污染的一個縮影,不過全國的這一污染數據仍是一個謎團。
早在2011年初,國務院就正式批復了《重金屬污染綜合防治“十二五”規劃》(以下簡稱《規劃》)。按照《規劃》,全國18個省區的4452家企業被納入重點監控名單,14個省區被列為重點治理省區,到2015年重金屬污染排放量要比2007年減少15%。不過,目前國內重金屬污染嚴重程度到底有多高,需要多少治理資金,上述《規劃》並未詳盡披露。
去年《21世紀經濟報道》稱,全國有1/6的耕地受到重金屬污染,大概需要修復資金6萬億元。
今年2月11日,環保部副部長翟青在接受香港《大公報》提問時表示,環保部正在編制《土壤環境保護和污染治理行動計劃》,而土壤污染的準確數據還需要進一步的詳細調查,治理污染所需的修復資金也是一個未知數。
記者從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了解到,我國土壤污染總體形勢不容樂觀,局部地區污染嚴重,耕地正成為土壤污染的重災區。該中心正在推進“土壤污染綜合防治政策研究”課題。
閔小波表示,目前國內重金屬污染治理已經有很大進展,但難點是技術推廣以及資金問題。
資源枯竭型城市轉型系列調查②
“汞都”萬山轉型之痛:新興産業尚未真正展開 城市空間謀異地擴圍
每經記者 杜冉樂 發自貴州萬山
2011年,萬山區確立了“産業原地轉型、城市異地轉型”的發展思路,去年當地還研究了多個國內資源型城市轉型模式,以及國際上資源型城市轉型的經驗。在此基礎上,萬山區總結稱,“尋找適合我區轉型的道路,仍是我區需要思考的問題之一。”
在接受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採訪時,相關專家指出,萬山應該擴大開放,主動融入銅仁市乃至武陵山經濟協作區的發展大格局中,産業要多元化、生態化,同時要作好社會保障工作。
從“老山口”下了高速收費站,前行一公里向左轉,不遠處便能看到一座寫著“萬山轉型工業園”鎏金大字的石碑。這裡距離萬山老城大約9公里,園區企業聚集才剛起步。
這是“中國汞都”萬山邁出城市轉型的重要一步。此前,銅仁市委書記劉奇凡曾公開表示,“萬山區要走出發展困境,必須創新加實幹,突破傳統思維,探索資源枯竭區轉型發展新路。”2011年,萬山區確立了 “産業原地轉型、城市異地轉型”的發展思路。
在銅仁當地學者看來,萬山的轉型發展是一個複雜的系統工程,應當把政策扶持、資金支援、産業升級、産業轉移、銅仁新區建設、社會保障、地方特色、城市化與工業化等充分結合起來。
挖掘替代性産業
20世紀80年代以來,萬山的汞資源開始逐漸枯竭。2002年,萬山汞礦被迫進行政策性關閉。2009年,萬山被國務院列為全國第二批資源枯竭型城市。
《萬山特區工業志》執行主編姚茂義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萬山汞儲量可能還有幾千噸,地下埋藏太深或比較分散,原來含礦量有2%~4%,現在可能僅有3‰,含礦量太低,汞礦也低於當地河床。”
貴州省社科院城市經濟研究所所長胡曉登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説,“經濟學上有一個非常著名的詞彙,叫路徑依賴或資源掣肘,在一個國家或地區,它的發展與資源富集是不對應的,這些地區往往依賴單一的資源,反而排斥了其他産業發展,排斥了科學技術的提高、人力品質的提升,他們並沒有因資源富集而富裕起來。”
萬山轉型,路在何方?
“實際上,萬山主要有兩大轉型:一是‘産業原地轉型’,主要是‘扶強扶優’,要求高污染企業強制性關閉,去年強行關閉了幾家;二是‘城市異地轉型’,以後萬山的城市中心要與銅仁市協調發展。”萬山區檔案局局長、前萬山區委宣傳部副部長田必剛表示。
2011年初,萬山區確立了“産業原地轉型、城市異地轉型”的發展思路。
2013年5月4日,中共中央總書記、國家主席習近平對萬山區專門作出了“用好國家扶持政策,加快推動轉型可持續發展”等重要批示。
隨後不久,貴州省委、省政府聯合發佈了《關於支援萬山資源枯竭型城市轉型發展的意見》,其中提到“支撐萬山發展接續替代産業,把萬山作為我省工業重鎮及承接東西部産業轉移的重點,將含鉀頁巖綜合開發利用、錳礦開採及錳精深加工、生物醫藥、電子資訊、新材料及裝備製造、新能源等納入全省産業規劃佈局。”
在實地採訪中,記者了解到,在萬山的“産業原地轉型”中,當地依託“中國汞都”這一品牌,已經逐步建立起了“全國汞化工迴圈經濟示範區”。
“萬山的汞生産雖然不搞了,但汞的深加工還得繼續進行,因為萬山的汞開採和應用有幾千年曆史,全國的研發技術都在這裡,防止汞污染也有豐富的經驗。”姚茂義向記者表示。
“全國汞化工迴圈經濟示範區”坐落在萬山鎮張家灣,規劃面積4.61平方公里,現有紅晶汞業、紅菱工業等7家汞加工企業,相關産品市場份額佔全國70%以上。預計到2015年,示範區將實現産值50億元、利稅5億元,解決社會就業4000多個,到2020年實現百億産值目標。
萬山礦産有限公司董事長吳澤雲向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1993年,我們投資4萬元成立了全國第一家汞生産加工的民營企業,現在已有16個汞系列産品。我們主要從陜西等外地買來汞,比如30公斤汞的市場價是3.6萬元,如果加工成汞觸媒,市場價就是7萬元,毛利率可達50%左右。”吳澤雲表示,但企業要拿出30%的利潤用於環保投入。
胡曉登表示,全國範圍比較典型的資源枯竭型城市,基本上開採幾百年資源耗盡了,以資源為基礎的城市面臨著生存與發展,必須尋求新的産業、新的生存發展方式。一般的非資源型城市的轉型主要是産業結構的優化升級,比如發展金融、交通、服務、餐飲等,但也要具備一定的條件,比如交通條件比較好、資源整合能力比較強、行政級別比較高。但萬山哪一點都不具備,轉型的難度確實非常大,可以採取兩種方式,稀釋一部分人口,原來龐大的産業基礎支撐的城市,隨著資源枯竭已經不能支撐了,還得尋求吸納就業的産業,非轉不可;第二因地制宜地開發打造一些新的産業,轉型的模式途徑與非資源型城市不一樣。
針對經濟發展與生態環保如何協調的問題,胡曉登指出必須重新發掘確定新的産業資源,萬山氣候條件比較好,可以做一些現代農業、特色農業加工業,也就是説要根據當地的資源稟賦發展一些主導産業,只有在此基礎上,才能找到一條新的發展路子,貴州很多城市正在或早或晚都要面臨這樣的轉型局面。
記者了解到,萬山目前已完成申報礦山公園國家級4A級景區、夜郎谷國家級3A級景區,及正在加快改造萬山汞礦歷史博物館,大力發展文化旅遊産業。資料顯示,2013年,萬山實現旅遊收入1.55億元,同比增長34%。
在銅仁學院副教授王友雲看來,地方官員出於GDP增長考慮,往往會承接沿海一些落後産業,萬山肯定要發展適合本地的新興産業,比如高新技術産業、可迴圈的環保産業,也要借助沿海産業轉移的機會,進一步完善産業佈局,但在項目落地上必須有所選擇。
實際上,貴州省委前述文件中提到的生物醫藥、電子資訊與新能源等新興産業,作為未來貴州工業重鎮的萬山,還沒有真正展開佈局。王友雲認為,在發展此類産業上,萬山在技術人才、政策環境、基礎配套、政務效率與思想觀念等方面還存在短板。
城市空間大騰挪/
據萬山區委宣傳部透露,未來萬山區的新行政中心將搬遷至謝橋新區,而不再局限于原來萬山特區這個“彈丸之地”。
“萬山經濟中心必須移動,進行空間解構,在空間佈局上必須向周邊經濟實力比較強、輻射力度比較大的城市靠攏,實現相互彌補。”貴州省社科院城市經濟研究所所長胡曉登表示。
據了解,萬山特區有很大一部分地盤的下面已被掏空,而且又處於一條狹長的溝谷地形,城市擴張空間受到極大的制約。而謝橋新區原本就是銅仁市通過行政劃撥,將原來的謝橋片區劃為萬山區的管轄範圍,並與銅仁市主城區的碧江區較近。
2009年7月,銅仁地區撤地設市,推進“銅仁-萬山同城化”戰略,打造“一城兩區、南拓北興”格局。其中,南部結合萬山特區的融入打造謝橋新城,形成以銅仁老城為核心,一南一北兩翼擴張的大銅仁格局,逐步成為黔東地區的區域性中心城市。
今年2月12日,萬山區區長張吉剛在《政府工作報告》中透露,目前謝橋新區骨架基本形成,已完成謝橋新區核心區、高速路口片區、北部片區、代門坡片區4個詳細規劃,茶店街道作為新城拓展區已納入 《銅仁市城市總體規劃》,新城區建成後,面積將達到7平方公里。
上述報告還提到,謝橋新區已有西南商貿城一期、萬和星城、金鱗半島、南溪苑等房地産項目入駐開發,以及梵凈山生態農業科技園二期、西南商貿城二期、武陵星城·天街美都城市綜合體等商業地産項目。
值得注意的是,目前國內的很多新區開發往往陷入 “睡城”、“鬼城”等城市發展怪圈,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房地産開發過快,但相關産業及配套未能同步跟上。
不過,張吉剛在佈置2014年工作時強調,要強化新區規劃管理,立足城市服務功能提升區域定位,科學佈局商貿物流、房開商住、設施配套、酒店休閒等城市功能。建立健全規劃責任追究制度,確保城市建設嚴格按照規劃要求執行。
在胡曉登看來,萬山的城市轉型必須擴大開放,主動地融入周邊經濟的發展,並滲透進去。
“整個銅仁是一個遠離貴陽的四省交界地區,這種情況不止是銅仁,像湖南懷化、重慶黔江、湖北恩施等地都遠離省會城市。交界地區的發展可能更多是要依靠自身發展,銅仁更多的是跟湖南交往。”王友雲表示,國家提出了一種新的扶貧開發模式,在武陵山片區率先試點,對特困區集中連片開發,要求片區內的各城市之間加強協作,打破地方保護主義,不能有市場壁壘。
記者手記
一座被“妖魔化”的邊陲城市
2月19日下午,“中國汞都”萬山雪後初晴,地面濕漉漉的,菜地裏的青菜並沒有像外界所傳已經黑到菜心,反而綠油油的,殘雪在暖陽的照耀下分外耀眼。記者來到位於萬山鎮張家灣的汞化工業園區,遠遠望去,幾個高聳的煙囪直插雲霄,在更遠處的一個山頂上,還能依稀看到舊時的一個土灰色煙囪,這一切似乎昭示著萬山曾經的輝煌。
萬山紅晶汞業門前,一名負責環保的陶姓老技術員一邊遛狗,一邊向記者説道,“我們這家企業已有10年曆史,我主要負責企業的環保,主要是針對煙囪、管道、污水等環保處理,環保部門有時候一個季度或三個月來復查一次。”
在萬山,無論是企業,還是地方政府,治污是不得不做的工作。原因是萬山的汞污染嚴重,當地官方資料如此統計:汞污染耕地面積約10萬畝,涉及人口10人左右,土壤汞濃度最大超標量572.3倍。
對於汞含量嚴重超標,萬山區並不否認,不過,令其不滿的是有些報道在對萬山汞污染治理上,只字未提。萬山區委宣傳部相關人士稱,“那個報道出來後,給人的印像是萬山汞污染似乎要出人命了,這對他們的負面效益相當大,修復難度更大。”
記者實地走訪了解到,萬山已經做了一些具體的廢渣處理工程,並採用了綜合修復的思路,針對污染程度不同採取不同類型的修復辦法。此外,目前當地也已經向環保部上報當地土壤汞污染修復方案等。
“過去,萬山的工業發展是以犧牲環境作為代價。現在,萬山絕不再走先污染後治理之路。”萬山區區長張吉剛曾表示,除對原有汞化工、鐵合金、錳及錳化工企業進行升級改造、淘汰,治理污染企業實現達標排放外,還將在現有項目引進上,由“招”向“擇”轉變。
實際上,包括萬山建設全國汞化工迴圈經濟示範區、固體廢棄物綜合利用迴圈經濟示範園區、汞化工研發中心技工産品交易市場等項目,當地已開始重視産業的生態化。
如銅仁學院中文系行政管理學副教授、廈門大學公共管理學在讀博士王友雲所述,萬山是貴州省的一個邊緣區域,也是貴州、湖南、湖北與重慶4個省份的交界地帶,經濟不發達,在工業化的初級階段,主要依託于資源為基礎而發展起來,但從長久來看,隨著工業化進入中後期階段,資源枯竭是必然的,所面臨的轉型也是必然的。
不過,因交通、區位、行政級別等因素,萬山轉型並不輕鬆。貴州省社科院城市經濟研究所所長胡曉登建議,萬山應該走兩條路,一方面稀釋一部分人口,另一方面因地制宜開發打造新的産業。
在採訪的同時,儘管萬山發展現狀並不樂觀,但當地人言談間掩飾不住對當地曾經輝煌的驕傲,一位村民説道,“我們這裡上世紀50年代就點電燈了,那時候汞礦上有解放牌汽車六七十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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