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資本市場的發展成就值得自豪,但我們還應該清醒地看到,比起發達市場甚至一些新興市場,中國的資本市場在很多方面還有著相當大的差距。
第一,金融結構的差距。2008年出版的《中國資本市場發展報告》中比較了五個國家的金融結構,其中日本是典型的商業銀行主導型,38%的金融資産在商業銀行裏,而中國的這一數據在60%左右,這説明我國資産結構相比日本更加過度倚重商業銀行。今天這一比例更是上升到了73%。也就是説,過去幾年中,我國金融結構發展更加失衡。
第二,市場機制的差距。以企業IPO的機制來看,全球幾乎所有主要的交易所都是註冊制,只有上海證券交易所和深圳證券交易所例外。這兩家交易所實行的是核準制。名曰核準制,實際上是審批制。當然,註冊制、核準制或審批制之間也不是絕對的黑與白的關係,而是一個漸進的變革過程。美國證監會的註冊制也有很多個流程,但相對來説,其流程更加標準化。中國證監會一直致力於發行體制的市場化改革,應該説取得了相當大的成效,但是這條路還很漫長。因為發行體制的改革與多層資本市場的發展、與機構投資者的發展高度相關,很難單兵突進取得成功,但總的市場化的取向堅定不移。
第三,市場深度的差距。我國的資本市場結構是一個倒金字塔,而美國是一個正金字塔。美國紐交所有2300家掛牌公司,然後是納斯達克有2500個,再往下是OTCBB和粉單市場,大致將近1萬家掛牌公司,再往下是一個灰色市場,也有上萬個掛牌公司,儘管在這些市場上掛牌的公司與交易所上市的公司無法同日而語,但它服務於低層次企業,與其他高層次的市場實現了很好的分化。我國正好相反,主機板有1400家掛牌公司,中小板700家,創業板355家,中關村代辦股份轉讓系統原來只有100多家掛牌公司,今年以來多了些。當然我們還有很多區域性産權交易所,但發展不太規範,良莠不齊。打個比方,就好像一個國家的中學生比小學生多,大學生比中學生多,最多的是博士後,這顯然是不合理的。所以我們現在一定要加快三板和四板的市場建設,尤其是三板。
未來四板的發展空間可能主要是兩個,一個是像浙江、江蘇、廣東、山東、北京等經濟發達地區,企業數量眾多,三板承接不了的企業還可以在當地的四板掛牌。另一方面,像烏魯木齊這樣的城市,半徑1000公里的範圍內,沒有一個城市能與之競爭,如果發展了一個活躍的區域股權交易市場,那麼,哈薩克、吉爾吉斯斯坦和其他周邊國家的企業都可能會到這裡來掛牌融資,這也有利於促進我國和周邊經濟體的融合。區域性資本市場的發展,可以成為實現這一國家戰略的重要手段。
另外,與股票市場相比,我國債券市場發展與發達國家差距更大。中國債券市場的發展嚴重滯後於股票市場,金融衍生品和期貨市場又滯後於債券市場,相對更加欠缺。所以要做的工作還很多,任重道遠。
第四,市場文化也有一定差距。中國資本市場一個很大的特色,就是換手率比較高,是一個以散戶為主的市場。儘管散戶在A股市場中持有的市值僅有20%多一些,但卻貢獻了70%以上的交易量。當然,全世界的很多市場都是經歷了一個過程,才發展成為以機構投資者為主的市場。例如美國早期的市場完全是投機,但華爾街從一開始就不是一個真正的散戶市場,早期參與華爾街的往往都是有錢人。華爾街的投資文化的變遷也有一個演進過程,早期基本上都是莊家,以純粹的投機為主。真正建立投資文化,是在1929年股市崩潰後,以巴菲特的老師格雷厄姆為代表,股票基本面和價值投資的理念才逐步出現。此後,隨著共同基金的發展和養老金的參與,才逐步在上個世紀70-80年代建立起了相對成熟的市場文化。即便如此,在上世紀90年代的網際網路泡沫和2008年金融危機中,還是難免有大量投機行為出現。
總體來説,中國股票市場的換手率比較高。以2007年的數據為例,這一年全球股票市場上的換手率大概100%多,韓國超過200%,而上交所是927%,深交所是987%,是全世界平均水準的很多倍。近年來,這個比例有所下降,但在全球仍比較高。資本市場的活躍度是一個非常微妙的事情,沒有一定的活躍度、沒有一定的流動性就不能稱之為市場,但如果投機氣氛過濃,也是比較危險的。在亞洲股票市場中,韓國市場換手率比較高,在1998年的亞洲金融危機中,韓國市場應聲崩潰,非常脆弱。但與中國市場相比,韓國顯然是“小巫見大巫”。因此,從市場文化這個角度看,我們的資本市場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一方面需要發展機構投資者;另一方面還要加強中小投資者的保護,並倡導理性投資的理念。
(中國證監會研究中心主任 祁斌 本文節選自《我們需要一個什麼樣的資本市場——經濟轉型下的資本市場使命》一文,該文根據2013年作者的兩次講座整理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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