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舒 張正明：介子推與綿山

　　寒食節由介子推而起，介子推亡於綿山，學界可謂定論。春秋史學家左丘明（西元前502~422）在其所著《左傳》中詳細記述了介子推出走綿山之經過：“介子推不言祿，祿亦弗及……遂隱而死。晉候求之不獲，以綿上為之田，曰：以志吾過，且旌善人”（《左傳》卷12僖公二十四年）。《史記》所載與《左傳》略同，西晉大學者杜預（222~284）注曰；“西河介休縣南有地名綿上”。此後，又有袁崧、酈道元、樂史、顧祖禹等學者，贊同此説並註釋引文的史冊有《郡國志》、《後漢書》、《水經注》、《齊民要術》、《輿地紀勝》、《資治通鑒》、《宋會要》及多種版本的《山西通志》、《汾州府志》等。 

　　但是，明末清初學者顧炎武（1613或1612~1682）對介子推出走之綿山提出了不同看法，他認為介子推出走地是山西翼城小綿山。他説：“袁崧《郡國志》曰界休縣有介山，有綿上，聚子推廟，今其山南跨靈石，東跨沁源，世以為之推所隱，而漢魏以來傳有焚山之事，太原、上黨、西河、雁門之民，至寒食不敢舉火……況文公之時，霍山以北，大抵皆狄地，與晉都遠不相及，今翼城縣西亦有綿山，俗稱小綿山”（《日知錄》卷31綿上）。 

　　然而，顧氏之説尚有許多疑點，可予探討。 

　　一、唐在何處。晉國之祖為叔虞，周成王封叔虞之唐，但唐地在何處至今未弄清楚。一説在晉陽（太原），一説在天馬—曲村（山西曲沃、翼城交界一帶），一説在山西浮山縣橋北一帶。儘管叔虞後代建都城在山西翼城等地，但唐地在何處未能弄清，晉國歷史就有商榷之處，顧氏之説尚難為定論。 

　　二、祁地與鄔地。祁地即在今山西中部祁縣附近，《左傳》僖公十年（西元前650）   郤芮“遂殺丕鄭、祁舉及輿大夫”。杜預注曰：祁舉，晉大夫。祁舉即居祁地的晉大夫。另有《左傳》襄公二十一年（西元前552年）所載對上文可為佐證，即其人皆咎叔向，叔向曰：“必祁大夫”。杜預注：“祁大夫，祁奚也，食採于祁，因以為氏，祁縣本屬太原”。而鄔地近於祁，《漢書?地理志》“太原郡有鄔縣”。其故治在今介休縣東北三十里鄔店城。（劉緯毅《山西歷史地名通鑒》）。由上可見，早在魯僖公十年（西元前650）祁舉已是居祁地的祁大夫，時間比僖公二十四年（西元前636）介子推出亡綿山早14年，這就是説，當時山西中部祁、鄔地並非狄人所有，顧氏所言並不完全確切。 

　　三、文公出亡路徑。晉獻公聽驪姬饞言，逼害重耳（文公）、夷吾二公子，重耳走蒲，夷吾走屈。後來重耳出亡時，始於蒲地（今山西永濟蒲津渡附近），先到柏谷（河南靈寶北），北上至白狄，狄本為重耳母國，居狄12年，又經晉中，東出太行，到齊國（馬保春《晉國歷史地理研究》文物出版社2007年）。由上可見，重耳與狄關係之深厚，而且是經晉中，出太行，之齊國。介子推是隨行人之一，對晉中已有一定熟悉，出亡位於晉中的綿山也非不可能。 

　　四、寒食民俗。《後漢書》卷91周舉傳載：“太原一郡舊俗以介子推焚骸有龍忌之禁，至其亡月鹹言神靈不樂舉火，由是士民每冬中輒一月寒食，莫敢煙爨”。三國時魏武帝令：“聞太原、上黨、西河、雁門冬至百五日，皆絕火寒食，雲為介子推”（《日知錄》卷25介子推）。隋唐時代隨著生存環境的相對改善，寒食節的參與人數和活動內容都出現空前的極盛，尤其唐代《開元禮》正式將寒食掃墓列入法定禮文中，寒食節上墓已漸成俗，從此寒食節的掃墓活動漸替代了禁火冷食，寒食節的活動範圍已波及全國各地。但是，顧炎武所説之翼城地方的文獻和方志卻鮮見有關介子推與寒食節的記載，翼城小綿山在方志中也無記載，讓人費解。 

　　以上疑點，都待探析。正如嘉慶《介休縣誌》卷9人物所載：“府志以綿山非介子隱也，取顧炎武説不收。推於列傳，今曆考記載，指介子隱綿上者，其説多同，似未可以寧人之言，概抹諸家，仍照舊志列之”。 

　　當然，介子推究竟上的哪個綿山，史學界可以研究和考證。但作為寒食（清明）節民俗，作為傳承中華祭祀先人的優良傳統，都要弘揚，本文不多涉及了。 

　　（張正明 山西省政協原副主席，民進山西省委原主委，中國民史學會顧問，山西省社會科學院資深研究員，晉商專家，博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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