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的記憶(我和我的祖國)
上世紀80年代,我家住在長江北岸,稱為“江北”。爸爸在江對岸上班,稱為“江南”。他一星期回來一次,騎自行車從單位出發,騎上20分鐘來到渡口,輪渡載著一群匆忙趕路的人奔向江北。之後,爸爸還要騎上3個小時的車,才能回到我們躍進村。每次他到家時,天都已黑透。也有很多次,爸爸回來時,我已進入沉沉的夢鄉,毫不知情。家裏的農活雖多,爸爸卻幫不上什麼忙,主要靠媽媽一人操持,十分辛苦。
我七八歲的時候,家裏蓋了二層小樓,爸爸的自行車換成了一輛摩托車。印象最深的是,他穿著防風的護膝,騎著摩托車“嘟嘟嘟”地呼嘯而歸,很威風。院子裏養的鵝被摩托車的聲音驚得張開翅膀,引頸長鳴。爸爸瀟灑地從摩托車上跨下來,遞給媽媽兩條新鮮的刁子魚,然後從衣兜裏摸出一些吃的遞給我。媽媽則將晚飯擺上桌,招呼我們吃飯。
臨近夏季,雨水也多起來。爸媽的話裏多了一份焦灼和擔憂。“這樣不停地下雨,長江水位又上漲了。”“今年防汛任務不輕呀!”爸爸説的防汛就是在堤壩上日夜輪番巡邏,若超過警戒線就要用沙袋將長江的堤壩壘得更高,防止堤壩決口。這項工作由各個單位輪流派職工上堤值守。每到多雨的夏季,家裏就見不到爸爸的身影了。多年以後看到一部關於家鄉的紀錄片,有一個鏡頭讓我難忘:男人們肩上扛著沙袋,顧不得勞累,匆匆往江堤上奔跑,那份緊迫絲毫不亞於訓練有素的軍人……
90年代初,我們全家從江北的躍進村搬到了江南的埠河鎮。難忘“九八抗洪”,從全國各地趕來的部隊官兵奮力搶險,終於取得了抗洪的勝利。一輛輛滿載著子弟兵的卡車,在江北的主幹道上緩緩前行,準備離開。人們去送行,抑制不住內心的感激,將水果、零食、日用品紛紛往卡車上塞。他們推卻不收,卻抵擋不住大家的感激之情。他們在車上挺拔地站立,熱淚滿眶,始終保持著敬禮的姿勢。
2003年10月,浩蕩的江面上聳立起了一座雄偉壯觀的大橋,天塹變通途。埠河鎮還有了通往江北城區的“31路”和“32路”公交車。那些匆匆趕路的長途客車不再堵在渡口前排長龍,駛過大橋就能直通城裏,又方便又快捷。大橋修好後,坐輪船渡江的人少了很多,船運公司又推出了“遊覽長江”的項目。輪渡不再僅僅是人們出行選擇的交通工具,也成了遊覽長江夜景的一種休閒方式。
(本文為“我和我的祖國”徵文《人民文學》徵集稿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