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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位汲水記(我和我的祖國)

2019-04-02 10:05:00
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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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角井

  西北太多地方,是水的荒原。我所在的稅務分局坐落在隴南江洛鎮。同事老王説,他1982年參加工作的第一站便是江洛稅務所,要吃水,得去六角井挑水,他整整挑了6年。

  説起挑水,老王很有“心得”。那時他二十齣頭,渾身是勁兒,桶是大桶,扁擔是桑木的——結實、柔韌,滿滿兩大桶水上肩,從六角井到稅務所,3里多地一口氣不歇。方圓人家汲水,都不使繩索,就一條扁擔。老王耍起扁擔,比當地人還精熟。瞧,水桶入井,輕輕一擺,一收,再一提,水已穩穩汲上井臺。可別小瞧這手,同樣是一擺一收一提,有人愣是一桶水汲不滿,更有生手,還將水桶掉到井裏。

  守著不虧不溢的六角井,也有“吃水難”的時日。説是“吃水難”,其實是“行路難”。那時不比今天的水泥路“村村通”。稅務所到六角井3里多地,平坦倒也平坦,可全是泥土路。逢著雨雪天,特別是8、9月間雨連著雨,動輒十天半個月,路上人畜往來,踩踏出深深的泥窩,又一個個蓄滿雨,深一腳水淺一腳泥,哪還有半點路的樣子。硬著頭皮出門,平日裏兩擔水都已入缸,這時一擔水還在路上。回到所裏,不用看,肯定又是一身泥水。老王天天盼,年年盼,“稅務所院內有口井,那該多好啊!”

  我沒有見過六角井,老王説,316國道拓寬時,井被填了,可惜了那口老井。隔會兒又説,就算沒填,肯定也廢棄了,如今誰還挑水吃哩!

  壓水井

  壓水井,這是學名,我們都只叫它的小名:壓井。上世紀80年代末,雨後春筍般,壓井似乎一夜間長起來了。但凡挨著河流的村鎮,幾乎家家院內蹲著一口。鐵鑄的井頭,黑瘦黑瘦的,顯得尤為精幹。

  2014年初,我來到江洛稅務分局,其時分局還用壓井汲水。我打小生在山裏,緊跟著外出求學,壓井倒是見過不少,可畢竟百見不如一幹。記得頭次壓水,引水灌入井頭,眼看著又流出井口,我急忙上下壓動手柄,還是晚了,引水很快流盡,再壓,只聽見井塞摩擦井壁的“呲呲”聲。壓不出水的壓井,活像人幹張著嘴,卻説不出話來。折騰好大一會兒,引水灌了又灌,到底沒能壓出水來。我不由心想,原來它是欺生的。

  一晃幾年過去,壓井用慣了,這才漸漸明白,原來和人一樣,它們是有“脾氣”的。非但一口和一口不同,而且同一口,也因季節發生變化,有的省勁,有的費力,夏秋出水急,冬春出水緩……摸清楚它們的脾性,“因井制宜”。果然不差,引水入井,只幾下,圓潤、清亮的水流,劃過一條弧線,響亮地落進桶裏。倘壓動手柄急些,水流一股接一股,推著搡著涌出井口,只聽見滿世界的嘩嘩聲——這是水們在盡情歌唱。

  水便利了,生活也就“活”了。最先“活”的是分局的花園,除去冬天清冷一些,其餘時間裏,春開玉蘭,夏綻芍藥,秋放金菊,雖稱不上萬紫千紅,但確是生機盎然。花園是打了壓井後才擴建的,此前據説只一叢耐寒耐旱的金竹,常年寂寞綠著。

  自吸泵

  仔細想來,壓井汲水,説是近,其實也遠。“六角井時代”的遠,是平地上的遠——土坯瓦房,只需將水挑來、倒入缸中就好。這遠,是看得見的。“壓井時代”的遠,卻是看不見的。提水上樓,看著似乎沒什麼,但實際很是費力,特別是上三樓四樓。一位新來的女同事説,每次臨到壓水,她都心裏發怵。

  有水自“遠方”來,自吸泵的安裝使用,終於徹底解決了汲水“問題”。只瞧見電機轉動,地下20米深處的水,輕輕鬆鬆到了廚房、樓下和樓上。花園、新建的池塘,也都跟著沾了光。接一根塑膠軟管,水流便可直通花園——隔三差五澆頓飽雨,草木們這回真真有福了!池塘水換得勤,圓圓的、碧玉般的荷葉,出落得亭亭玉立;魚兒靈動極了,倏忽聚散,宛如一道道紅色閃電。風吹荷動,魚兒嬉戲,竟生出些許江南的風致。

  自吸泵使用後,汲水的種種便利,自然不用多説。然而,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猶如剛剛鋪設好軌道,滿載希望的列車,賓士而來。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基層稅務分局的條件,也芝麻開花節節高。熱水器,是駛向分局的第一趟列車,瞧,一股股清澈、晶瑩的熱水,細細繞過指縫,慢慢聚往掌中,再笑著鬧著,打旋兒四散。最真切的溫暖,打指尖傳過掌中,再傳往胸膛,心,頓時暖洋洋的了。此時此刻,再無什麼比掌心的水,更溫暖、更柔情了。不怕人笑話,酷寒而漫長的冬季,隨時有一股股熱水相待,真會生出幾分“歲月靜好”的自足。回頭看窗外,又見紛紛颺颺,好一場鵝毛大雪!倘在夏日,也是極愜意的。滿身汗歸來,只需花灑一旋,便有無數綠豆大小的珍珠粒,裹挾著沁人的清涼,滾滾而降。每一滴水,都在奔跑、跳躍、旋轉,每一滴水都在舞蹈。

  遠方更遠,有水,有夢。快看,那第二趟、第三趟列車,正朝我們飛馳而來。

  (本文為“我和我的祖國”徵文《民族文學》徵集稿件)

  《 人民日報 》( 2019年04月02日 04 版)

[責任編輯:楊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