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剛剛經歷過一場地震的衝擊,許多人也並沒有忘記,4月23日是“世界閱讀日”。當然那不過是個符號而已,這一天毫不特殊,閱讀照常進行,在每一個城市和鄉村。我們可以確信,在震區,閱讀也發生著,哪怕是在帳篷和板房裏,在等待、無助甚至恐懼裏。
或許是巧合,這一天,雅安許多地方包括震中蘆山縣的不少學校復課了。比如,蘆山縣龍門鄉晨陽希望學校九年級4個班的少年,集中在軍用帳篷裏上了第一節課:如何排遣憂鬱和憂慮。我們不知道具體課程內容,但毫無疑義,閱讀應當有效地參與了這種排遣。
閱讀所構建的精神世界,可以成為災難中人的庇護所。2008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大江健三郎曾在世界筆會“災害與文化”論壇上作過一次演講“面對災害,文學何為”。他説:“為了對抗即將到來的新威脅,需要告訴人們如何從巨大的悲慘中恢復過來以及如何重建遭到破壞的文化,這種教育當然是必要的。即便作為正確進行這種教育的教科書,文學也是人們行之有效的經營活動。……人們被這些災害所擊垮,卻隨即從那裏開始不斷恢復。所謂人,就是能夠不斷自我恢復的存在。”
請原諒我,當救援還在緊張地進行,許多受災群眾甚至還未得到生活必需品時,我卻要在這裡談論文學和閱讀。但請相信,從汶川地震後心理重建的許許多多案例來看,這並不是迂闊的空談。過去5年裏,我們知道了多少被摧毀後再難以恢復的人生——即便是對於在大震前體現了大樂觀、大豁達的我的四川鄉親。新的北川縣城起來了,汶川縣城重建了,但我確知不少受災者生活與心靈中的暗影並未去除,他們的精神世界尚需慰藉。閱讀不能對每一片暗影有效,對每一人起效,但我們絕不該就此忘記它、漠視它。即便在危急時刻,它也不與救援和物質性要素相衝突,並且,它是時間的伴侶。
回到4月23日,回到震區最貼近的處境,一座堅固的房子,當然更可以成為災難中人的庇護所。這一天,人們知道了震中蘆山縣龍門鄉的“屋堅強”。媒體報道,古城村的一處山腳下有一座百年老宅,地震中“除了屋脊上掉下幾片瓦外,其他幾乎完好無損”。這座四合院式老宅建於清朝同治年間,共有16間住房,面積700多平方米。宅子屬於張氏家族,目前7戶人家40多口人住在裏面,“生活和震前沒什麼兩樣”。而其中有5戶原本蓋了新房已經搬走,遇上地震又都搬了回來,因為“老屋經事多,住著踏實”。
沒有任何玄妙,祖上傳下這座選料不茍、施工用心的宅子,百餘年後還能成為後輩的庇護所,這真是實實在在的“祖蔭”。這是個極端重要的話題,畢竟,房子是現實的庇護所,而關於房子的信念,亦是心理上所需的庇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