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計在於春。又到了春耕時節,可不少農民卻在自家地裏補“補丁”。
山東省安丘市石堆鎮橋上村,在一戶農民的八畝多地裏,左手邊種上了一畝的馬鈴薯,右手邊種了一畝多大姜,再往後的兩畝多地裏準備種花生玉米或其他作物,那片綠油油的小麥大概三畝多,就這樣的一小片地被分成了好幾小塊,遠遠看上去就像打了補丁一樣。今年,這種“補丁式”的地塊在安丘隨處可見。有專家認為:靠分散再集中形成規模,而不是靠一家一戶形成規模,在定價過程中的話語權就更低,很難獲得更高的價格。(4月23日央視)
安丘農民“補丁式”種田,雖為僅見於媒體的個案報道,卻堪作為一個具體而微的樣本,生動而不失準確地詮釋了當下中國農民的迷惘和困惑——小農生産者身處全國,乃至全球農産品流通大市場風險中的情狀。而所謂專家意見,則徒具臨空蹈虛的美感,呈現出一種雞同鴨講式的隔膜和疏離。
從歷史的維度看,農民多元化種植並非新生事物,而且不乏合理性因素。且不説傳統農業社會中的農桑互濟種植格局,就是在肇始於1980年代初的 “家庭聯産承包責任制”中,每個農戶在自家的責任田裏,也是啥都種點,譬如在晉北農村,一家農戶的種植品類多達十數種,如玉米、高粱、穀子、黍子、馬鈴薯、莜麥、大豆、蠶豆、油菜等等。主糧、雜糧和油料作物,無一缺席,如此龐雜的種植品類,乃商品交換欠發達時期滿足自家日常生活之需使然。此外,更是“間作”“輪作”的要求,即一塊田地裏,最好不連續種同一種作物,“今年種豆子,明年就種穀子”,如此才能保證土壤肥力的調諧和生産的效能的最大化。
在現實的語境裏,當下的中國農民面臨著數千年以來從未有過的大變局。除了傳統農業“靠天吃飯”受自然氣候影響外,面對農産品大流通市場滋生的價格暴漲暴跌現象,承襲千年的傳統農業生産的經驗,顯然已經無法為當下中國農民提供智力支援和應對之策,當“豐産不豐收”的吊詭際遇,一次又一次地襲來,他們顯得無所適從,只好憑著樸素的生存哲學,選擇“補丁式”種田。或許,他們並不知什麼“不要把所有的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裏”的經濟學原理。
顯然,安丘農民“補丁式”種田的行為,正契合了經濟學中的“理性人”理論,即作為經濟決策的主體,都是充滿理智的,既不會感情用事,也不會盲從,而是精於判斷和計算,其行為是理性的。反觀專家“分散生産,無法獲得定價話語權”的論調,卻不無自以為是的精英式武斷和專頇。
因為,當下中國農業的生産模式,在絕大多數地區依然是以家庭為單位的分散性小生産,一家農戶內部的“分散”與否,無礙全局的“分散”或“規模”。簡而言之,即便一家農戶只種一種作物,在目前的農産品流通格局中,也談不上什麼定價話語權。一味地機械套用“規模效應”,來評判“補丁式”種田的利弊,只會淪為南轅北轍的笑談。
經濟學家研究發現,如果超市一個麵包的價格是1美元,那麼農民只能拿6美分,不到10%。毫無疑問,破解農民,抑或農業生産如何應對市場風險難題,不能指望農戶“補丁式”種田,因為這無異於任由農民在市場的風浪中隨波逐流,不知所終。儘管我國從2006年就取消了農業稅,並加大了對農業的財政補貼力度,但不管是從農業生産的産業特徵,還是農業關乎國家命脈的戰略地位出發,這都遠遠不夠。
不妨看看成熟的市場經濟國家是怎樣做的!美國農場的農業經營凈現金收入中,政府補貼所佔比例超40%;歐盟農民收入的35%以上來自政策補貼……或許,有人會説這不符合我們的國情。那麼,我們能否“拿來”無追索權貸款制度呢?那就是農民以尚未收穫的農産品作抵押獲得貸款投入生産,農産品的目標價格由成本和合理利潤構成,收穫後如市場價格高於目標價格,農民按市價出售産品還本付息;收穫後如市場價格低於目標價格,由政府按目標價格和市場價格之差予以差額補貼。
農民要想對付“看不見的手”的風險,離不開“看得見的手”給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