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偉義:目極河山一片天 讀陶武先的兩首臺灣紀行詩有感
中臺禪寺
百丈禪樓浮畫境,千燈聖殿誦心經。
悠香磬伴天邊月,明鏡緣生海內情。
《中臺禪寺》是以人文景觀作為詩的落筆處,較之于自然景觀,情感的抒發、表達就相對有難度。《中臺禪寺》採用第三人稱來描寫人文景觀和人物心境,自己的情感則蘊藏在敘述描寫之中,使詩的意蘊更為厚重,詩情則變得婉約。中臺禪寺位于臺灣南投縣埔里鎮一新里,是臺灣知名寺廟之一,于2001年九月落成啟用。感召和攜四眾弟子創建中臺禪寺的惟覺大和尚,是四川營山人,所以詩人參訪中臺禪寺又多了家鄉人的親切感。《中臺禪寺》描寫分前後兩部分,前兩句是對寺廟風貌進行描寫,後兩句是描摹惟覺大和尚的心境。中臺禪寺的建築極富特色,在中國寺廟理念中融入了現代藝術、科技及弘法元素,廟貌巍峨,氣象磅薄,遠望恰似一位修行者澄心靜坐于群山之中。詩人遠觀禪寺,有感于廟貌氣勢,詩情萌發,故有“百丈禪樓浮畫境”句。進入寺中,詩人選取最具特色的萬佛殿入詩。位于十六樓的萬佛殿,殿堂四周鑲嵌著萬余尊手工銅鑄的藥師佛,中心位置矗立以傳統大木作工法、榫接方式構建的藥師七佛塔。塔中供奉七尊藥師如來,塔內線雕五百羅漢,塔外刻《金剛經》。借助現代藝術與科技結晶,夜暮時分,佛塔由內透光,宛若千盞明燈,故成“千燈聖殿誦心經”句。此句中的“心經”,實指佛教經典《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意指誦經為祖國祈福,為惟覺大和尚的家鄉四川祈福,意象中的誦經聲飄散著濃濃的家鄉情。
詩的後兩句轉入對惟覺大和尚心境的描寫,祖國情、故鄉情始終在心中縈繞。惟覺大和尚1963年披剃于臺灣基隆十萬大覺禪寺,出家後秉佛陀教法,積極弘揚佛法,凈化人心、和諧社會,指導學人契悟心源。“悠香磬伴天邊月”,說的是出家靜修時有“天邊月”相伴。磬,佛寺中使用的一種缽狀物,用銅鐵鑄成,也可用石制成,可作念經時的打擊樂器,亦可敲響集合寺眾。燃香禮佛、念經擊磬是寺廟每天功課,所以詩句以“香磬”代表寺廟生活。“香磬”前的“悠”,管“香”也管“磬”,形容燃香之煙的悠長和磬聲悠遠。唐代詩人常建有《題破山寺後禪院》雲:“萬籟此都寂,但余鐘磬音。”“天邊月”的意象雙關,實指大和尚深夜靜休時破窗而入的“天邊月”,意指故鄉的那片月。孟郊“天涯共明月”(《古怨別》)和蘇軾千里共嬋娟”(《水調歌頭》)的意境,正好和此句的“天邊月”輝映。
末句“明鏡緣生海內情”是全詩情感的歸結。佛界有著名兩偈語,一是“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二是“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此中感悟非修行者難于參透。詩中用“明鏡”不是表明對偈語的禪悟,而是基于詩寫禪寺、大和尚,借“明鏡”喻大和尚的心境,即心明如鏡,無塵無染。末句詩意解讀上有多種,關鍵在對“緣”的理解。如果“緣”作緣分解,“明鏡緣”即為詞組,詩意既可解為大和尚到臺灣出家才產生了“海內情”,“明鏡緣”與“海內情”結伴;也可解為作者到中臺禪寺遇見大和尚的“明鏡緣”生出了這段“海內情”, “明鏡緣” 與“海內情”共生。如果“緣”作因果關係解,單以一句詩解就有些阻滯了。結合上句詩解,就順暢了:有了靜修時的“天邊月”相伴,才有心境中純凈的“海內情”。句中“海內情”語意雙關,既指佛界尊崇的““大慈大悲,常無懈倦,恆求善事,利益一切”(《妙法蓮花經》)及“四海之內皆兄弟”的情感,又指中華情、故鄉意。“海內情”中蘊含的不僅僅是心中情感,還有表達情感的身體力行:四川“5·12”汶川特大地震發生後,中臺禪寺即祈福捐款,並派弟子到什邡災區慰問。作為川人,作者詩中的“海內情”不僅是對情感的讚頌,而且蘊含有川人的感激之情。
《中臺禪寺》七言四句,不僅寫出了禪寺風貌、殿堂特色及佛教弟子的修行,而且傳導出深厚的能跨越宗教信仰的人世間美好情感,將詩意與詩情無縫鏈接,營造出感人的意境,掩卷之後,情感雋永,浮想聯翩。
《日月潭》、《中臺禪寺》只寫出美麗寶島眾多自然、人文景觀中的各一處,卻表現出山水情、中華情、同胞情、家鄉情的豐富內涵,這既反映了作者詩歌創作、語言淬煉的功力,也反映了“目極河山一片天”的詩人氣質、胸懷和眼界。“目極河山一片天”既是兩詩內容所指,也是兩詩情感所依。在這個意義上講,“目極河山一片天”不僅是詩人臺灣紀行中的一個行態,更是一個情態,統領兩詩詮釋了中華民族共有的美好情感。
·肖偉義
2012年仲春,陶武先登臨祖國寶島臺灣,泛舟日月潭,參訪中臺禪寺,紀行中賦寫《日月潭》、《中臺禪寺》兩詩,這兩首詩寫出了美麗寶島眾多自然、人文景觀中的各一處,卻表現出山水情、中華情、同胞情、家鄉情的豐富內涵,這既反映了作者詩歌創作、語言淬煉的功力,也反映了“目極河山一片天”的詩人氣質、胸懷和眼界。我以為,《日月潭》中“目極河山一片天”一句既是兩詩內容所指,也是兩詩情感所依。
陶武先的這兩首詩都以景觀名為詩名,顯現出鮮明的紀行詩特點。杜甫從秦州到成都,就寫過兩組著名的紀行詩,二十四首詩全以途中地名、景觀名為詩名,蹤跡可尋,歷歷可考。紀行詩不是單純的遊記,優秀的紀行詩不僅要寫出親歷山川風物的靈動,而且傳導出詩人在特定時空背景下的心境、情感,達到心與景會,情與物融,敘事描寫與情感抒發完美結合才是紀行詩的藝術魅力。《日月潭》、《中臺禪寺》分別以自然景、人文景落筆,寄寓的情感張力也不完全相同,但以景生情,情貫詩中的創作手法又是一致的。兩詩在情景交融的意境中,給人以意象的無盡想象和深情的撞擊、感染,傳導出一種正能量的藝術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