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午,寺廟里來了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老和尚盤腿坐在菩提樹下的蒲團上,正在為我們開示佛法。那男人撲通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求師父幫幫他。饅頭慌忙過去扶起他說:“施主,有事請慢慢說。”那男人當著幾十個出家人的面痛哭訴說他生意失敗,夢想還沒起航就已經擱淺,打擊太大,已經沒了活下去的勇氣。待他說完後,老和尚說:“你去把寺外的落葉掃了,我就告訴你東山再起的辦法。”年輕人立馬出去,拿起掃帚就掃。掃了幾個小時,終于掃完整個庭院,剛舒了一口氣,回頭一看,發現辛苦打掃好的庭院又落了許多樹葉……年輕人有些生氣地對老和尚說:“落葉掃了又有落葉,你在糊弄我呢。”
老和尚一本正經地說:“我出家前是當地的首富,腰纏萬貫之人。我怎麼會糊弄你呢?秋天的落葉怎麼掃都掃不完的,要掃到冬天落葉掉光為止。這次算了,你幫我把門外的一包稻谷搬到山上的谷倉里,你搬上去後,在谷倉里有一個大箱子,里面裝的是我們寺廟幾百年積累的信眾捐的巨款,這些錢就贈送給你,幫助你東山再起,早日實現夢想。”年輕人于是又提起了精神,扛著那包大米,氣喘吁吁地就往山上走去。傍晚時分,年輕人怒氣衝衝地從山頂下來,過來就對老和尚罵道:“你又糊弄我,上去箱子里是空的,什麼都沒有。”
老和尚不緊不慢地問道:“你在倉庫里看到什麼了嗎?”
年輕人生氣地說:“除了一大堆米,什麼都沒有。”
老和尚微笑著對他說:“請你把手張開,我給你世間最值錢的東西。”年輕人半信半疑地張開手,老和尚輕輕地在他手上放下一粒米。
年輕人憤怒地把那粒米踩在腳下,冒犯地說:“你這老和尚怎麼老糊弄人!”
老和尚並沒有因此而生氣,說:“倉庫里有那麼多稻米,就是這一粒米經歷了地底的黑暗、寒冷的凍土和炎熱的夏天,最後才能破土見到陽光。”年輕人忽然怔了一下,看著地上已經被踩爛的小米粒。過了許久,他終于抬起頭,看著老和尚,若有所悟。老和尚攤開另外一只手,掌心躺著另一粒米,遞給他,說:“一粒米要成功見到陽光,需要經歷那麼多艱難挫折,何況你的夢想。拿去吧,如果你真有夢想,就像一粒米一樣,在陽光來之前,再給自己一點點耐心。”
給夢想一點點時間,給夢想一點點耐心。一粒米都知道如何耐心地等待成長,何況我們的夢想。姜太公一直在河邊釣魚,一釣就釣了許多年,釣到胡須都白了。當地人說他是好高騖遠,只有他知道,偉大的抱負和志向需要時間實現,需要有耐心等待一場機遇。在人生古稀之年,才遇到文王拜會,一掃天下,成就王業。人們總會埋怨現實太殘酷,夢想太遙遠,當下的生活充滿不如意,愁眉苦臉,妄自菲薄。當青春已經過去,人們坐在辦公室里,看著窗外嘆息:“夢想,如今談夢想都覺得羞恥。”人越長大,心慢慢跟著變老,最後會覺得曾經的夢想就好像小孩許下的輕狂,談論都難以啟齒。可是生活不是這樣的,歲月可以擊敗青春的狂妄,但不能擊敗成熟的勇氣。所以夢想不可恥,有夢想而不奮鬥那才叫可恥。
曾經在川藏線徒步,經過最出名的高原之門二郎山時,我看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爺爺,他穿著專業的騎行服,臉色通紅,皺紋橫布。我放慢自己的腳步,跟他走了一段人生淡然之路——這段路,對我們而言可能只是人生許多走過的路之一,但對于他而言,卻很有可能是一去不回頭之路。我臉露憂色,問他:“這路途曲折,難以高攀,你年齡都那麼大了,為什麼還要騎行呢?”老人對著山下飄忽的白霧,深呼吸,長吁氣,然後對著我淡淡地說:“小時候等長大,長大後等成家,成家後等孩子長大……等了那麼久,現如今兒時的騎行夢想終于實現,能走多遠算多遠吧,反正你們也笑我是帶著棺材騎行的老行者。”
是啊,此刻的生活盡管有些糟,當下的自己盡管還沒準備好,但夢想不會拋棄我們,請我們也別拋棄它,好好安放心底,總有一天,夢想會像一粒米一樣,破土發芽,開花結果。
我回頭一看,見那個手捧米粒的男人,深吸一口氣,下山,朝逶迤的山路堅定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