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市未央區某村支部書記葛七寶被開除了黨籍,起因是11月初,他帶著十余人阻撓執法人員處理違規傾倒的渣土車,並動手毆打執法隊員。此外,他還被舉報涉及超生、賭博等問題,被稱作地方一霸。放在我所經歷過的農村社會生態的背景之下審視,這位村支書的行為,並不令人意外。
村官之跋扈,其實只是問題最為淺表的層面。仔細挖掘,會發現幾乎所有發生在城市官場的問題,都有可能在農村滋生。比如葛七寶所在的西安市未央區,今年以來就查辦了幾十起基層幹部的違法違紀行為,涉及截留、挪用、侵佔和貪污國家農村支援資金和徵地補償,侵佔集體資金資源,非法買賣、出租集體土地等,甚至還出現了農村基層幹部涉黑的情況。
農村社會看似“迷你”,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各種利益糾葛盤根錯雜。從程式上説,村官由村民選舉産生,本應代表村民的利益、為村民服務,但村民賦予其權力之後,卻不大容易找到監督與制約其權力的辦法。村幹部往往處於利益鏈條的最頂端,而且,一個村支書只需要向政府主管的職能部門靠攏,結成利益共同體,村民的利益就可能被打壓下去,即使要表達利益訴求,他們的渠道也常常是不通暢的。
雖然在中國的政治結構中,村委會保持著相對自治的性質,但是整體的治理狀態距離良善的目標尚遠,儘管帶領村民致富、解決村民所急所難的“好村長”的形象不時出現,但這對個人修為的依賴相對較大,從治理結構層面,村莊內部的問題,常難找到解決辦法。若出現村官稱霸一方、欺壓村民的情況,多數就只能等待上級的監督與介入。
然而這種介入往往是遲緩的。葛七寶本身就是一個典型的案例。針對他的舉報已經持續多年,但是直到發生了引起輿論關注的暴力抗法事件,他才被開除黨籍。在另一些案例中,一些村官甚至會對著前來“討説法”的村民叫囂“等紀委來找我,你想去哪告就去哪告”。一方面有可能是村官和“上級”確有勾連,但另一方面,長期以來,上級權力對農村基層的監督確實是缺位的,這種缺位鑲嵌于尚未被理順的基層權力結構之中。更何況,農村本質上依舊是由熟人社會或者半熟人社會編織而成的網路,村民忌憚于這樣相對封閉的環境,怕自己日後遭到打擊報復,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會輕易去告村官。
當然這並不是説,為了保證村官被有效監督、權力被有效制約,國家權力應當更深層地滲透到農村。相反,歷史和現實經驗表明,保持農村的相對自治,是符合基層社會規律的做法,政府權力過度嵌入鄉村治理,反而容易淹沒村民的真實訴求。也不是説,在熟人社會的底色中,就不可能有現代文明和現代治理,若能在村民中建立有效的自治組織,激活其成為監督和制約權力的力量,那麼,熟人社會的屬性反而能在相對理性的制度之外,給村官們多加一道約束,使其不敢為所欲為。
在農村空心化日益嚴重的情況下,快速流失的農民和逐漸沒落、乃至凋敝的農村,也不利於農村基層善治。(花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