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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信中的夏志清:談吐隨意 作文謹慎

時間:2014年01月20日 13:52 來源:文匯讀書週報 字號:       轉發 列印

  細微之處見精神。從夏志清致我私信的細微末節中,我們或會讀出“夏判官”的可敬與可愛來……

  夏公是位“談吐隨意,作文謹慎”者。在與記者訪談中,他為褒或貶某人或事,喜用口頭禪“一塌糊塗”,談自己時往往會説“我真是天才”、“我真是聰明”之類的話,不免給人産生“高調”、“自炫”印象;但就他致我的二十多封信中(凈字達一萬五千之多),真的一點也看不出。他為人平和得很,一點也不高調,倒很厚道、寬容,老頑童味十足。

  “手折衰楊悲老大,故人零落已無多。”

  2014年元旦鐘聲即將落錘的片刻,癸已嚴冬的寒風掠過中國文學之樹的枝頭,又抖落了一片葉子,著名文學評論家夏志清先生化作春泥了。我作為一名地方出版社的文學編輯,于上世紀末有幸結識夏先生,為他出版了兩部書稿,十年間的過從,得緣收藏他二十三通手札。先生的華翰幾乎都是清一色的書在A4大白紙上,那一手蠅頭小楷寫得蒼秀、典雅,有鐵劃銀鉤之韻。今撫箋誦讀,感慨良多。先生為人的辛勞、率真和寬厚,為文的大膽、秉直和新意,都可在私信中讀出一二。

  我結識夏志清先生,純屬偶然。上世紀九十年代,我出版了陳西瀅、淩叔華的《雙佳樓夢影》,其女陳小瀅從倫敦來信,並附來夏志清給她的信,雲夏先生十分推崇她父親,希望我能寄一本“夢影”給他。書寄出後不久,夏先生復函鳴謝,開首即説:“華埠大上海(飯店)匆匆一聚,您留給我的印象倒很深刻。”我愕然。蓋此前我從未去過美國,何來“一聚”?諒是先生文名太盛,與其過從者太多,他李冠(李景端,譯林出版社總編輯)張戴了。未幾,錢鍾書先生過世,有關方面出了本紀念集《一寸千思》,內收先生與我的追懷文字,我得樣書甚早,順寄一冊給先生先睹為快。先生很高興,我們遂結忘年交。他是父執輩,我一直稱他為“先生”,他不以為然:“我們兄弟相稱最方便,最合適,以後來信不必稱弟為 ‘先生’,用不到如此客氣也。”(2006.12.29致筆者函)恭敬不如從命,那以後我便堂而皇之地稱他為“大兄”,或謂“夏公”。繼之,我斗膽開口向他組稿。退休後又為先生張羅出了本 《中國古典小説》,2008年末,他因健康欠佳,不時進出醫院,我再也不好意思煩擾他的清靜。但歲月更替,每逢年節,一份祝福我是必送的。

  十年間,先生來信往往下筆千言,瀉出許多我感興趣的人與事:諸如胡適、林語堂、朱光潛、夏濟安、無名氏、劉紹銘、白先勇和王德威等。先生評説世事或臧否人物,坦然有度,談生活拉家長,幽默風趣。他的生存狀況、人文情懷躍然紙上。不妨擇其一二分列于後,亦饗諸公同好。

  重溫夏公手示,眼前幻化出他那案牘勞形坐忘的身影,字裏行間充盈的是“忙”,甚而有點“亂”。夏公青燈黃卷一生。我曾問他緣何將散文集冠名 《雞窗集》。他説:“‘雞窗夜靜開書卷’,雞窗即是書寓的代名,我生肖屬雞,差不多每晚二三點鐘‘雞窗夜靜’之時,我不在讀書,即在寫文章、打字,而且往往二三點後才入睡,那正是古代農村社會雞鳴起床的時候了。”而寫這封信末句正是“已夜 深 二 時,不 寫 了”。(2004.12.30)。夏公寓居的是百年老公寓,書房或較逼仄,獨特的是“我的書房內有五隻大小不同的書桌,有些抽屜不常動用。所有的桌面上堆滿書報雜物,一年難得清理一次”。“隔幾天我即八十三滿歲,要做的事太多,反而忘卻了。”(2004.1.29)臺灣廖玉惠教授訪問他後寫了篇 《在砧板上寫評論》,我覺得好奇。他説:“我的書桌不大,上面放了一塊木砧板,我在上面看書寫文很方便,可是砧

  板左右兩邊及前面所有的信件、文件給後來放上去的書報雜物蓋住了,就不易找到,非得把書桌三面先加清理不可。”年高,健忘,又忙,不可避免地有點“亂”,故導致不少類似騎驢找驢的喜劇。某年,我寫了篇《夏志清的人文情懷》寄請他指正。久不見回音,我追詢,他説“遍翻不見”,囑我重寄一份。不幾日,忽接他來函:“上星期我清理了一次,忽然發現吾兄六月六日毛筆大函尚未開閱,自感慚愧不堪。”又雲:“説出來你不會相信,我有恐懼拆信症。今天下午覺得積信實在太多了,只好一一處理。”

  夏公是老頑童,他還跟我玩過“將功贖罪”的遊戲,那或是他對沒及時拆我的信的補償:“自感慚愧……我更覺得不好意思了。將功贖罪,先寄上照片四幅”,繼而又寄來幾張,有一幅特大,竟是哥大出版社以他的大頭像作 《夏志清評論中國文學》 封面樣稿送我留念,還題了一段感人至深的話。

  我寫給夏公的信都用毛筆,恭恭正正。他很高興,復信雲:“兄每給我毛筆信,讀來總感到特別快慰。來美後,我已五十多年未提毛筆寫字,也應該抽出些時間來練字了。”聽他這一説,我求字慾望陡生,遂寄去一函“北平箋譜”,請他方便時為我寫幾行字。他復信説“《北平箋譜》名貴,兄送我上好的信紙,正好要用毛筆試試。”接著又大發感慨:“美國的生活,一點也不閒率,心境不對,不宜磨墨寫字。”“等有了閒情逸致再寫毛筆字如何?”並表示“一定要寫”。可是三年過去了,他與我玩“躲貓貓”。因我有此雅好,當舊話重提時,老人家向我訴苦了:或硯臺找不到了,或磨墨太煩人或桌面太小等。後來,見他來信中説:“您稱弟為‘不老的夏公’,在八十年代我可以熬夜工作,的確不覺得老。九二年得心臟病後,無論如何是個老人了,每天量血壓多次,夜間兩點鐘就一定要上床了……等那一天有閒清理桌子,我一定寫封毛筆信呈兄留念也。”(2006.10.12)自那以後,我再也不好意思也不忍心向他求字了。我在日記中曾寫“有點遺憾,夏公欠我一幅字”。

  夏公在信中屢謙自己是“瞎忙”,從歷年來信中可看出:他為出版社所逼寫書、編書忙,為友人新著寫序忙,為臺版《我們仨》寫捧場文字忙,為校注張愛玲最後幾年的信忙,為《夏氏昆仲與中國文學》研討會忙,還有“白先勇先生即來紐約,我又要大忙三天”……

  “濯去舊見,以來新意”,是批評家夏公一生的不懈追求。他拂去歷史的塵埃,秉筆書史,其《中國現代小説史》 顛覆了主流文學史的傳統,從歷史的枯井中,將被珠埋的錢鍾書、沈從文、張愛玲和張天翼發掘出來。捧紅了前三位,尤其是張愛玲。其實,他的文學批評風格歷來如此。我受友人托請,代為聯繫英文版《鏡花緣》出版事宜,向夏公打聽譯者林太乙的住址。先生説,他們相識,林也到他舍下小敘過;但友情不深,還有件傷感情的事:“一九六五年,美國《東方學會季刊》 約我寫書評,評的是Lai Ming君所寫的一本《中國文學史》。弟一九六二年剛進哥大,勤於寫作,有人叫我寫書評當然一口答應。我不知Lai Ming為何許人,發現他這本書寫得很壞,錯誤百齣,我就寫了篇嚴厲的評文。評文刊出後,才知道黎明(Lai Ming)乃林太乙之丈夫,語堂先生的乘龍快婿,而且書出版以前語堂曾加以審閱過,所以一篇文章出來,得罪了三個人。從此,也無人採用那本文學史當教科書、必讀參考書。但所有錯誤,黎明也無法反辯,只好忍氣吞聲,抱怨在心裏。”(2003.2.2)即令如此,他還是將林太乙的信址告訴了我,而且為我指點迷津:“兄可直接寫信給她,信封外皆可用中文,太乙中英文皆好,寫了英文小説,往往有自譯的中文版出版。”(同上)

  夏公是位好打抱不平者,對虹影在《K》中的黃色描寫,他認為“這種作為是不道德的”。同時,他很新潮,甚可説可愛。他勸陳小瀅自己寫她母親同洋人有一段情的始末,“以正視聽”。他為人率真,他捧沈從文,因劉文典曾看不起沈從文,所以“我一直對他(劉)反感甚深”。當他讀了我的《還有一個劉文典》後,對我説:“不知此人也有些真才實學,也相當可愛。”他對我文章中出現的把吳曉鈴寫成吳曉玲的錯誤,也毫不客氣地批評。

  夏公是位“談吐隨意,作文謹慎”者。在與記者訪談中,他為褒或貶某人或事,喜用口頭禪“一塌糊塗”,談自己時往往會説“我真是天才”、“我真是聰明”之類的話,不免給人産生“高調”、“自炫”印象; 但就他致我的二十多封信中(凈字達一萬五千之多),真的一點也看不出。他為人平和得很,一點也不高調,倒很厚道、寬容,老頑童味十足。就當年他赴美留學,胡適見他是滬江大學(教會學校)背景,寫推薦信不熱情,後來,他的 《中國現代文學史》 一炮打響,兄長夏濟安多次勸他給老校長胡適送一本,他終不肯。我在寫他的文章中,批評他與胡適“憋氣”顯得有點“小家子氣或小孩子氣”,他讀了之後並沒有反駁或不高興,回信只説:“我生胡一點小氣,即他小看了我,認為我不必申請哈佛、耶魯。一九五一年我即將拿到博士學位前寫封英文信給胡先生,告知他即將拿到Ph.D,在求職方面可否幫忙。此信胡未復。我 也 有 些 生 氣 或 失 望。”(2004.12.30)直到三年後,他在信中才説當年不送書給胡適的一半原因是朋友W某將“現代”擅譯成“近代”,像只蒼蠅釘在封面上,“我很感不愉快,覺得丟我的臉”,他説,一般人“現代”、“近代”亂用沒有關係,而我用了,讓胡適、林語堂先生看了會笑話。“所以不想把書寄呈兩大師……只是有苦説不出而已。”他還告訴我,至今他都沒向那個弄錯書名的朋友明説這件事,“免得他生氣。朋友間講起這事來,吾兄還是第一人,表示我倆真是兄弟了。”(2007.1.29)有位華人女士Z多次採訪他,機器錄音,全憑即興,整理成文字又不讓他看一下,擅自到處發表;且以她發了洋財的闊人眼光看夏公,對他生存現狀的“貧寒”多有不屑。夏公並未因自尊受損而不快,只為“她從未給我看過,可能怕我生氣,因此我對她真有些生氣了”。雖生氣,也只“有些”罷了。對曾經給他有過些微幫助的人,他常念不忘。陳子善先生對他《中國現代文學史》 等書的出版鼎力相助,他在致我的信中多次表示感激之情。《中國古典小説》(中譯本)出版後致函于我:“兄把譯者姓名放在每章結尾括弧內,可能對胡益民(譯者)諸君有些不太尊重。但給人的印象,書好像是夏某自己寫(譯)的。”聊見其為人之厚。夏公樂於助人,樂到主動“多事”。他知我與周有光、張允和先生熟悉,當《合肥四姐妹》英文版在美一上市,他便熱情向我推薦:“上星期我在《紐約時報》星期天書評週刊上,看到一篇評合肥張家四千金傳的一本書,題名four sisters of hefei。作者金安平,約二十年前是我的學生……兄對張家姊妹大有興趣,可買一冊請朋友審閱,譯成中文後是否會有銷路,如有銷路,不妨請可靠的譯者把它譯出,在國內銷售。此書新出,我想香港西文書店一定買得到。如無,我在紐約代購亦可。附上《時報》書評供參考。”(2003.2.2)

  還有一件事鮮有人知道。夏公當年寫《中國現代文學史》時,限于資料,沒有讀到蕭紅的作品,後來讀了“發現蕭紅好得一塌糊塗”,他想做一篇專論,正巧葛浩文那時正以蕭紅為題做博士論文。夏公説他如搶先發表,葛浩文的論文必然就受到影響,因此,他改寫端木蕻良。

  細微之處見精神。從夏志清致我私信的細微末節中,我們或會讀出“夏判官”的可敬與可愛來。

  斯人已去,斯文永存。張昌華

[責任編輯:楊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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