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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秘《了不起的蓋茨比》的誕生過程(圖)

2013-09-15 14:25:00
來源:北京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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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不起的蓋茨比》初版封面

  書名的權衡

  到1924年4月,司各特·菲茨傑拉德前後已經十余次中斷第三部長篇小説的寫作。麥克斯·珀金斯認為他應該集中精力把它寫完。他對菲茨傑拉德説,出版社正在準備秋季書目,他希望菲茨傑拉德的小説也列入其中。這讓作家又一心撲在這部小説上。書名叫《在灰燼堆與百萬富翁之中》。他想在6月前寫完,但又説:“你是知道那類事情通常結果是怎樣的。就算我花了十倍長的時間,要是它體現不出我的最高水準,甚至像我有時自我感覺的那樣超常發揮達到巔峰,我也拿不出手。”

  司各特·菲茨傑拉德一直在反思自己天主教的信仰背景。在復活節後的幾天裏,他和珀金斯談過一次,又有些遲疑地寫信向他懺悔:“我只是在最近的四個月裏才意識到,哎,寫完《美與孽》以後的三年我是多麼墮落。”他承認過去兩年的低産:一個戲劇,六七個短篇小説,三四篇文章,平均每天寫一百個單詞。

  菲茨傑拉德決定振作起來。他發誓:“假如我還有權獲得閒暇時間,我肯定不會像過去那樣虛度……因此對於新的小説,我將全身心投入,寫一部完全獨創的作品——它不會像我的短篇小説那樣有許多毫無意義的想像,而會堅持不懈地勾勒出一個真誠而燦爛的世界……這本書意在取得藝術上的成就,只有那樣才有意義。而這是我第一本書沒有做到的。”

  珀金斯坦率説他不喜歡這個書名。珀金斯説:“我贊同你想通過這個標題表達的意思,但我認為,‘灰燼堆’這個詞還不能充分具體地傳遞出你想要表達的那部分意思。”珀金斯對幾個月前菲茨傑拉德自己放棄的一個書名唸唸不忘。他對菲茨傑拉德説:“我始終認為《了不起的蓋茨比》這個書名既有啟發性,又能表達你的意思。”

  如同菲茨傑拉德自己的生活,這部小説的場景也從世紀之初的中西部轉到 “紐約東面伸展出去的那個狹長、喧囂的島”。但是,要把他那些鄰居的迷人生活寫進小説並不容易,而他的解決辦法頗具他的典型風格。多年以後菲茨傑拉德説:“我營造的是陌生的天空下,我所熟悉的長島的氛圍。”之後,菲茨傑拉德夫婦坐船去了法國。這年夏天一頭埋在閱讀、寫作中的菲茨傑拉德幾乎沒有察覺妻子澤爾達跟一個法國飛行員有染。私情暴露後不久,菲茨傑拉德夫婦重歸於好,菲茨傑拉德便給珀金斯寄了一份清單,列出十六條他這個夏天寫作成果的備忘錄,其中第六條著重懇請麥克斯不要把幾個月前偶然給他看過的一個封面設計稿用到其他書上。那張設計草圖上有一雙大眼睛俯瞰著紐約城——那應該是女主人公黛西·費伊·布坎農的眼睛。這幅畫給了菲茨傑拉德靈感,他為小説創造了一個畫面:眼科大夫T·J·埃克爾堡的廣告牌,上面有一雙大眼睛,高高地注視著故事的發展。

  1924年年底,珀金斯終於收到從法國寄來的郵包——《了不起的蓋茨比》。這部小説僅五萬個單詞出頭。菲茨傑拉德不想在封面上有任何讚揚他過去作品的宣傳語。他告訴珀金斯:“我對《人間天堂》作者這一身份已經厭煩了,我要重新開始。”珀金斯一口氣讀完小説,隨即發電報:“大作極佳。”第二天他又給菲茨傑拉德寫信:“我認為這部小説是個奇跡。……它活力非凡,如有魔力,隱含許多精妙的思想。它時時具有一種神秘的氣氛,你在《人間天堂》的部分章節中也曾注入這種氣氛,但在《人間天堂》之後就再未出現。它將當今生活的極端矛盾和高超的表現手法巧妙地融為一體。至於寫作本身,真是驚人之筆。”

  珀金斯告訴菲茨傑拉德,除了他本人,出版社沒人喜歡《西卵的特裏馬爾喬》這個書名(作家喜歡的另一個書名)。“請儘快考慮換個書名吧。”珀金斯催促道。

  蓋茨比形象的修改建議

  朝向經典的完成

  珀金斯又看了幾天書稿,寫信給菲茨傑拉德,在充分讚揚之後,他又針對主人公蓋茨比的性格塑造提了好幾點意見。珀金斯指出,“在這一群塑造得極為生動形象的人物中,如果我在街上碰到湯姆·布坎農,我會一眼認出並躲開他,但蓋茨比的形象有點模糊。讀者始終無法聚焦于他,因為他的形象不清晰。雖然關於蓋茨比的任何事多少都是神秘的,也就是説多少顯得模糊,也許有藝術上故意這麼安排的成分,但我認為這樣是錯的。”

  珀金斯明白,蓋茨比從事的工作必須保持神秘感,但他不希望菲茨傑拉德誤導讀者。他説:“現在幾乎所有讀者都對他如何聚斂巨大財富而困惑不解,覺得應該得到解釋,當然,給出一個明確、清晰的答案是愚蠢的。”麥克斯寫道:

  你也許可以在這兒那兒插入某些短語,可能的話,安排一些各種各樣的事件,輕輕帶幾筆,暗示他正積極從事某些神秘的事情。你寫了他去接電話,何不讓他在酒會上與政界、賭場、體壇或隨便什麼行當的神秘要人商談的時候,被人看見一兩回呢。可能我是在亂出主意,不過這種實話也許有助於你明白我的意思。在那麼長的故事篇幅中完全缺乏解釋——或者不説解釋,是某種暗示——我認為是一種不足。真希望你在這裡,我可以和你面談,那樣我至少可以確保你明白我的意思。蓋茨比究竟是幹什麼的,答案即使能説,也不能清清楚楚地説出來。無論他是被別人利用的無辜者,還是他捲入到何種程度,都不應該解釋。但假如只是隱約勾勒出他某種生意活動的輪廓,倒是可以增加故事中這一部分的真實性。

  兩人都覺得第六、第七章鬆鬆垮垮。這部分講到蓋茨比對黛西的愛公開,兩個主人公相見,他們都開車去廣場飯店,在紐約的衝突是全書的支點,所有人物在這個支點上站不住腳。湯姆·布坎農揭露蓋茨比底細的關鍵對話並沒有起到有力的效果,因為布坎農面對的永遠是一個模糊不清的對手。“我不知如何改進,”珀金斯對作者説,“但我相信你總有辦法解決的,在這裡我只想説,我認為它需要加點什麼內容來控制節奏和連貫性。”

  麥克斯承認司各特必須透露蓋茨比的某些身份背景,但他認為可以更巧妙地處理這個問題:他自稱畢業于“牛津”、當過兵之類的説法,我以為你在實際的敘述過程中會設法逐步讓讀者知道真相。無論如何,我指出這一點是為了在我送校樣之前,讓你考慮考慮。

  珀金斯講完一通批評意見,又趕緊安撫作者。“此書出色的總體品質,使我對自己提了這些批評意見都覺得不好意思。”

  朝向經典的完成

  “你的電報和來信對我來説價值百萬。”菲茨傑拉德在羅馬回信説。他説在所有相識的人中,他最想聽到的,就是麥克斯對這本書的肯定;他認為編輯的批評都是正確的。

  於是,他從第一頁開始改。現在他覺得書名應該叫《特裏馬爾喬》,或者就叫《蓋茨比》。但是,不出幾星期,

  菲茨傑拉德又把書名改回珀金斯最初喜歡的那個書名《了不起的蓋茨比》。

  菲茨傑拉德寫信對珀金斯説:“有你的幫助,我就能把‘蓋茨比’改得盡善盡美了。”但廣場飯店的關鍵一幕是例外。他怕它“可能永遠無法令人滿意——我為它煩惱太久,找不準黛西最合理的反應。但是我還能做很多修改。現在缺的並不是想像力,而是因為我總是自動阻止自己再去想它。”他説,他讓筆下的人物一次又一次從長島一路驅車到紐約,達到故事的高潮,次數之多“已經讓他無法再把某些自由思考的新鮮感帶入其中了”。菲茨傑拉德對珀金斯説,“其他部分都很容易改,現在我對自己的寫法看得一清二楚,連當初寫糟時的心理巨變都看得很清楚。”珀金斯那封編輯意見的信令他意識到自己讓讀者覺得不真實。他承認:

  我自己的確不知道蓋茨比長什麼樣,到底是幹什麼的,你察覺了這一點。如果我明明知道但沒讓你看出來,你肯定會對我知道的東西留下深刻的印象,因而也就不向我提意見了。我這説法挺複雜的,不過你肯定全明白。現在我知道了——作為對我一開始就沒有想清楚的懲罰,或者説為了確保我寫清楚,我要花更多筆墨。

  在菲茨傑拉德看來,珀金斯會想到蓋茨比年紀較大,真是神乎其神,因為菲茨傑拉德下意識間使用的人物原型愛德華·M·富勒的確年紀較大。富勒是菲茨傑拉德在大頸區的鄰居,他和他的證券經紀合夥人麥克吉曾涉嫌侵吞客戶定金,經過四次審判,被判有罪。收到珀金斯的修改意見一個月後,菲茨傑拉德寫信對他説:“總之,我(在頭腦中)仔細搜尋了富勒·麥克吉案的材料,還讓澤爾達畫蓋茨比的肖像畫得手疼,現在我了解蓋茨比勝過我自己的孩子。看了你的信我的第一反應是隨他去,讓湯姆·布坎農支配全書,但我心裏放不下蓋茨比。有一度我覺得把握住他了,後來又不行了,現在我知道他回來了。”

  菲茨傑拉德刪了幾個對小説故事主線——蓋茨比對黛西的愛——無關緊要的場景。但大部分修改是增加內容。不算完全推倒重來的第六章,他加了大約二十個新的段落,佔整個新稿篇幅的15%。他對蓋茨比首次出場的描寫就增加了一些內容。在草稿中,菲茨傑拉德通過小説敘述者尼克·卡拉威之口,只用一句話描述了蓋茨比的臉:“他無疑是我所見過最英俊的人之一——黑得發亮的睫毛中間那雙深藍色的大眼睛,令人過目難忘。”現在,菲茨傑拉德在修改中又回到了對蓋茨比外表的描寫,將其簡單的觀察發展為性格的洞察。

  菲茨傑拉德還在多處插入談論蓋茨比笑容的語句,令這笑容成為他相貌的主要特徵和性格的標誌。

  如珀金斯所建議,菲茨傑拉德把披露蓋茨比過去經歷的整塊內容拆散到各個章節中。他牢記珀金斯的一句評論,使蓋茨比自稱曾就讀牛津大學之事屢屢成為交談的話題,這樣菲茨傑拉德每提一次蓋茨比自稱的學歷,蓋茨比神秘的身世就離真相更近一步。同樣,受珀金斯的啟發,菲茨傑拉德把蓋茨比的某個習慣寫得令人驚奇。在原稿中,蓋茨比常叫別人“老兄”、“老夥計”或其他做作的稱呼。現在,菲茨傑拉德就固定用珀金斯非常喜歡的一種稱呼,並在十多處地方反覆使用它,使之成為口頭禪。

  菲茨傑拉德的修改主要放在珀金斯認為重要的問題上,也就是如何説明蓋茨比財富的來源。他在第五章加入三場關於這個問題的對話,在蓋茨比死後,他又加入一段寫蓋茨比的生意夥伴斯萊格打來電話説證券交易的壞消息。

  在廣場飯店那一幕,菲茨傑拉德加強了原先有點站不住腳的衝突描寫。手法之一是突出湯姆·布坎農對蓋茨比財富來源的指控。他寫到布坎農已經暗中對蓋茨比進行過調查,並獲知了驚人真相:“我打聽出來了你那些‘藥房’是什麼名堂。”他轉過身來對著我們很快地説,“他和這個姓沃爾夫山姆的傢夥在本地和芝加哥買下了許多小街上的藥房,私自把酒精賣給人家喝。那就是他變的許多小戲法中的一個。我頭一趟看見他就猜出他是個私酒販子,我猜的還差不離哩。”

  珀金斯讀完菲茨傑拉德修改的校樣,寫信給他説:“我認為這本書是一個奇跡,現在的蓋茨比是最吸引人、最生動、最真實的,但又是獨創的。”

[責任編輯:郭慶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