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名人談文化|溫瑞安:武俠依然龍精虎猛地活著
中新網北京11月27日電(記者 上官雲)萍蹤俠影,快意恩仇,經典武俠作品以及衍生而來的影視劇,是許多人揮之不去的童年記憶。
武俠小説曾有過一段非常輝煌的時期,那時,《笑傲江湖》《七劍下天山》《蕭十一郎》《逆水寒》等經典作品層出不窮,金庸與古龍、梁羽生、溫瑞安被稱為“新武俠四大家”。
數十載光陰流轉。隨著時代變遷,年輕一代接觸到了更多元的資訊,玄幻、仙俠等文學形式逐漸流行,武俠小説似乎已呈式微之勢,時常有人發問,“武俠是否正在走向沒落”?
然而,在著名武俠小説作家溫瑞安心中,武俠從未沒落,“這樣的話説了幾十年,但不久之後又有一兩部橫空出世的作品出來了,寫的人還是樂此不疲。武俠依然龍精虎猛地活著。”
這種自信,源自他對“武俠”的認知:俠義精神是中國文學的一種原創,傳承至今,早已融入了中國人的血脈。“俠”是一種見義勇為的精神,“俠”裏有民族精神,長中國人志氣。
“神州在,俠不滅!”這是溫瑞安始終強調的觀點,亦是一直堅定追尋的目標。
詩與武俠,結緣半生
溫瑞安與武俠,結有半生之緣。
他的父親在年輕時來到馬來西亞,在當地教授中文,直到七十幾歲離世。“父親也練武術,早年間喜歡打抱不平,幫助了很多人。幾十年後我回去馬來西亞美羅埠,那裏還有許多人記得他。”
耳濡目染,溫瑞安一直將父親奉行的“俠義精神”鐫刻在心底,哪怕自己兒時身材瘦弱,也會出手去幫別人。他常説,“與其説是我選擇了寫武俠,不如説是武俠文化選擇了我。”
讀小學一年級時,他開始在班級裏連載武俠小説,一邊畫畫,一邊寫故事,沒有多餘的紙,就寫在作業本最後幾頁上,筆觸稚嫩卻趣味橫生,引來很多同學借閱。
口口相傳,溫瑞安的讀者越來越多。後來,他又迷上了寫詩,跟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成立詩社,出版詩歌刊物,很快有了名氣。
詩與武俠,存乎一心。溫瑞安把武俠看作富有故事性和傳奇性的詩,詩是文學裏面最珍貴的血液,“‘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俠客行》就是很有武俠味的詩。”
為了推動詩社正常運作,他逐漸將重心放在了寫武俠小説上,1987年,他的作品“四大名捕會京師”正式登陸內地,風靡一時。
為何武俠小説會受歡迎?他發現,那些喜歡“武俠”的人,往往也喜歡看《水滸傳》,是因為喜歡裏面的“武俠”情節,就連“唱K”也偏愛帶有武俠意味的歌曲。
“大家心知那就是共鳴。被人欺負時,我們希望有人出手幫忙,故我便將這想法理念去寫。”他講道,“心中有所不忿,希望可自我強大。充分發揮這種想像力,誰不想當個大俠呢?”
俠義精神是中國文學原創
何謂“俠”?溫瑞安的定義是,明知不可為而義所當為者為之。“俠”是一種見義勇為的精神,內核是除暴安良。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俠之中者,為情為義。俠之小者,為友為鄰。
溫瑞安一直認為,俠義精神是中國文學的一種原創。
最直接的證據是《史記》。讀《史記》,裏邊有《刺客列傳》《遊俠列傳》,人們會對頗有武俠意味的故事感興趣;《資治通鑒》裏描寫俠義的小故事,令人津津樂道,代代相傳。
諸子百家,亦有俠義精神。譬如墨子,“他是中國真正的第一位大俠,替人家攻守城池,派弟子幫助弱者守城。墨子的‘非攻’,是止戈為‘武’,是一種儒俠的精神。”
讀《三國演義》,人們偏愛“桃園三結義”,是因為他們善良且忠義雙全,提著丈八蛇矛、喝斷當陽橋的張飛,一身力挽狂瀾的豪氣,很有些武俠的味道。
武俠片流行時,這種精神一脈相承。溫瑞安慕名去看了李小龍主演的《精武門》,半夜散場後,和其他觀眾一路喝彩著走出影院,“他演的陳真為弱者鳴不平,很過癮。”
這些情節的背後,都離不開一個“俠”字,“俠”裏有民族精神,長中國人志氣。時至今日,他再次重溫那部電影,看到陳真要求對方吃下“東亞病夫”幾個字時,依舊熱血填胸。
不只是文學,溫瑞安説,一直以來,中國人的俠義精神,在各種影視作品裏都有體現,往往也會成就極為經典的橋段,“武俠裏有信念,有鋤強扶弱的抗爭精神。”
事實也的確如此,近些年,武俠劇走出了改編新道路,不乏爆款,亦有品質不錯的原創劇本,武俠新力量持續“圈粉”新受眾。
故事無盡,生生不息。就像他所説的那樣,武俠從未沒落,依然龍精虎猛地活著。
武俠精神不是教人打打殺殺
快意恩仇,匡扶正義的武俠世界,總是能給人帶來無限想像。溫瑞安在小説裏寫了許多俠客,蕭秋水、燕狂徒、王小石,性格各異,但心中均有自己的俠義之道。
“你看偵探小説要破案,也是一種武俠精神,就是找到要罪犯,將其繩之於法。這就是我寫‘四大名捕’的意義。”他解釋。
人心向善,俠義精神在不知不覺中慢慢積累。溫瑞安常説,武俠不都是打鬥的。止戈為武,是一種和平的手段、和平的精神。逼不得已時,才需要以暴制暴。
“武是強國強身的方式,武俠精神不是教人打打殺殺,不是去奪得什麼好處、財産、利益,而是一種正面的手段,維護良心和良性的競爭。”
他始終認為,只要是為了正義主持公道,不管身份是記者、醫生,或者其他,依然還是一位俠者,武俠的趣味就在於此,也是人異於禽獸的一種不同的精神。
溫瑞安出道已有五十餘年,半生走來,最想達成的目標一如既往,“打破舊的思維空間,在小説裏尋求解決問題的良方,為了武俠做出一番新的天地,于更廣寬的天空飛翔。”
故此,他依然對武俠抱有期待,希望年輕人有更大的發展空間,“所以,我才把我多年來用筆一字一句手寫下來的作品,交托出去,完成武俠的夢想,讓現實世界更有俠氣。”(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