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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國英:“氣墨”是“墨”的未來

2023-11-14 09:35:00
來源:解放軍報客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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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氣墨”是“墨”的未來

  《“氣墨靈象”藝術論》立論縱橫二

  呂國英

  呂國英 著《“氣墨靈象”藝術論》

  《如氣化墨 載靈承象》是“氣墨靈象”藝術論(立論系列)的第二篇,同首篇《逸形入靈 大藝立象》一樣,均屬核心立論篇。僅從文論標題(立論主題)看,其中既包“氣”含“墨”,又排“靈”列“象”。前半部分“如氣化墨”,隱含之意“如化氣墨……”,後半部分“載靈承象”,換個句式錶意,即為“承載靈象”。意在立論:大化墨之如“氣墨”,即可承載大藝之象如“靈象”。

  依繪畫藝術觀,墨(水墨、彩墨、油彩)為材質,亦為媒介、載體,並且,墨往往與筆如影相隨、相合一體。從“墨”至“氣墨”,自“象”到“靈象”,“氣墨”方至“靈象”;“靈象”是“象”的遠方,“氣墨”即屬(筆)墨的未來。首篇解讀意在“靈象”,本篇解讀聚焦“氣墨”。正由之,“氣墨”成為本篇文論的解讀主題。

  018

  先説題意。何稱“如氣化墨”?

  同“靈象”與“逸形入靈”一樣,顯然,“氣墨”與“如氣化墨”也是新概念,中外藝術史上均不尋其蹤、未見其名,不僅于古今文論、還是文史資料、影像所備,皆未見所存者。

  關於墨(水墨、彩墨、水彩、油彩),眾所週知,是書寫、繪畫顏料,有固體、膏體、液體之分。在這個語境裏,説固墨、液墨、膏墨,幾近沒有任何“障礙”,但言“氣墨”就非“眾所週知”,也非沒有“障礙”了;説“氣墨”是物質的,尤其是精神的,是哲學、美學概念或屬哲學、美學範疇,就更不可思議了。還是在此語境下,説“氣墨”是一種不存在之“存在”,是藝之“大道”,就尤其顯得陌生與玄妙。正由此,“氣墨”不僅是新概念,也是新命名,就是創造出來的一種“(筆)墨”之態,也是創造出來的一種“(筆)墨”境界,還是創造出來的一種藝術概念、一種藝術名稱。

  “氣墨”源自“如氣化墨”,或者説“如氣化墨”之至高境界、終極意義是“氣墨”。換言之,墨不化不成“氣墨”。然而,墨,何化方成“氣墨”?又何以非化而成“氣墨”呢?

  019

  其實,説(筆)墨(水墨、彩墨、水彩、油彩),意在言象,意在見象,也意在名象。一則,若墨不在,象何處尋;二則,若墨如否,象何如是;三則,是孰墨孰象?還是孰象孰墨?四則,是墨變而致象異?還是象變而求墨隨?

  020

  筆墨載象論,是“立論篇”中一重要思想。筆墨載象,其實是依(筆)墨載象。以現代科技成果喻述,或許更易説明“大道至簡”之妙。

  換言之,高端、精密且先進、獨特的工具、載體,讓人類文明實現了更高、更遠、更深、更闊,甚至“進入”星外文明,“觀覽”星外與平行空間,體味與感悟超驗境界。

  由是,“立論篇”(《如氣化墨 載靈承象》)中立言:“人類文明史,一定意義上,就是一部不斷創制工具、發現與應用載體的歷史。”從而,引論:“科學探索如此,文藝創作亦然。”

  021

  文藝創作的工具、載體?語言、文字、筆墨也!筆墨者,狹義説,即為文字(筆蹤)、墨跡(水墨、彩墨、水彩、油彩);廣義論,也含藝術創作之其他元素,如筆、刀、紙、布等媒介、材質。本論基本為狹義論域。

  我們的文學藝術創作,自新時期以來,歷經傷痕文學、反思文學、改革文學、尋根文學、新歷史主義之後,在西方現代主義或後現代主義文藝思潮影響下,出現了先鋒文學、魔幻文學。新舊世紀之交,成為中國文學標誌性轉型時刻,在市場經濟之手的超然魔力下,通俗文學似不請自來,進而出現世俗文學、娛樂文學,以至低俗文學。誤入此語境,文學的審美理想自被消蝕、被庸俗、被娛樂,文學的崇高精神,也難以避免地被取笑、被犧牲、被玷污。

  文學如此,那,我們的美術創作呢?

  應該説,近現代以來,中國美術一直在焦慮、反思、借鑒與自我改造中,艱難、猶豫且徘徊前行,履行著繼承、借鑒、探索、創新之執著。幾近與文學藝術創作歷程相同,新時期以來,出現了傳統派、改良派、改造派、西化(畫)派、結(融)合派、實驗派等,構成這一時期中國美術之交響。在西方現代、後現代主義及當代藝術衝擊下,以及在“中國水墨窮途末路”論、“西方架上繪畫死亡”論語境下,出現了觀念藝術、影像藝術、綜合材料、裝置藝術、跨界藝術、多覺(視覺、觸覺、嗅覺、味覺等多種感覺並重)藝術、實驗藝術,也令此語境下的中國美術,既建構,又重構,既無所適從,又生機盎然,形成一道奇異的共生景觀。

  022

  作為工具與載體,語言、文字、筆墨如何呈現、表達了這種現象?

  從文學領域看,就是用直接、裸露、齷齪甚至低俗、媚俗的語言、文字,組織作品構成,呈現社會生活之“塑形立象”,所展現的基本屬於自然生存意義、功利意義上的某種生存、社會境遇,這類作品所關注的往往是純客觀場域或場境中,某種事物或生存現象的種種狀態。依藝術審美論,此類作品所能達到的藝術境界,均在自然境界與功利境界之間。

  依繪畫藝術論,承載繪畫作品者,惟筆墨(水墨、彩墨、油彩)也,既是基本元素,又是根本元素。從創作實踐觀,筆墨境界的高低,既決定著作品的藝術境界,又承載著藝術家的創作審美。筆墨高格則作品境界高致;筆墨諂媚則作品境界低俗;筆墨臟亂則作品猶如垃圾,甚至不如垃圾。

  毋庸諱言,美術創作就繪畫反映出的問題,罪魁之責在於筆墨。換言之,繪畫的問題,根本是筆墨的問題。這些問題有多重表現形式,可概括為陳、俗、臟、假、亂、死“六個字”上。

  何謂“陳”?何謂“俗”?又何謂“臟”“假”“亂”“死”?“立論篇”立論曰:“陳”就是陳舊腐朽;“俗”就是諂媚逢迎;“臟”就是污濁齷齪;“亂”就是混雜無序;“假”就是虛情假意;“死”就是呆板僵硬,毫無靈動。“死”是問題之根本,是筆墨問題的“罪魁”。

  不言而喻,就藝術之本質意義觀,陳則腐,腐則敗,敗則死;俗則常,常則規,規則死;臟則污,污則濁,濁則死;亂則混,混則盲,盲則死;假則虛,虛則避,避則死。死則無靈,無靈何以載靈?無載靈又何以呈靈象?

  正如此,筆墨之擔當責任大焉。

  也如此,筆墨之頑疾或痼疾不袪除,藝術何興焉?

  023

  有道是,大醫診源。

  筆墨的問題,其症終在筆墨,其治也終在筆墨。

  僅以中國繪畫論,筆墨于畫[最早的中國水墨畫是東晉(西元317——420年)時期戴逵的《吳中溪山邑居圖》、顧愷之的《雪霽堂五老峰圖》]迄今也已1600多年的歷史,在形成諸多優良傳統的同時,也難以避免地會積澱種種流弊。上述“六種”筆墨問題,是為歸納,也為枚舉。如何祛除筆墨之流弊,令之進入生機、清雅、高格、純粹、融合、渾樸、靈韻之境?或者説,高境界的筆墨是一種怎樣的筆墨,又如何實踐乃至實現之?應該説,從筆墨的生發演變、從藝術審美的發展變化中,我們似可尋覓門道、察看端倪。

  檢視繪畫史,自古人以愉悅精神方式劃出的第一筆(痕跡)始,至今人興至所至行揮灑潑墨之技,經過漫長而緩慢的發展變化,單就基本脈絡來説,筆墨的演變可概括為經歷了線墨、意墨、潑墨、樸墨幾個階段。

  何謂線墨?顧名思義,就是線性或線型之墨,從藝術語言與形式上説,就是工藝描摹之墨,是為物象輪廓所用,或稱求形狀貌所功。換言之,線墨既隨物(象)移,又隨形(象)牽。

  何謂意墨?意在中國畫語境中,既玄妙,又博大,還深邃,是中國古代文論經典要義之一。其實,按意之意涵,意為人之心思、心願、心意及其情態等精神狀態,屬精神與心性概念。以藝術語言與形式論意墨,就是寓意寄情之墨,是為心意之所承,又為情態之所載。換言之,意墨既隨(藝術家)心思,又依(藝術家)情志。

  何謂潑墨?在中國畫語境與域境中,潑墨屬寫意之後之大寫意的極致表達,與“意”相關,但又超越意,是意的進一步放縱與通達。就心性表達與呈現中,潑墨之墨,完全是藝術家在進入藝術狀態下,隨心所欲與隨願所為。換言之,潑墨既由(藝術家)意願所訴,尤其為(藝術家)心緒所達。

  何謂樸墨?先解“樸”字意涵。按文字學論,樸原字為“樸”,是為木素,即沒有加工、修飾的木料也,常作樸素、樸實、樸厚、樸拙、樸真、樸質之意。在美學語境中,表達為樸質、樸拙、樸厚、樸真之美,這是美之高格與美之境界。樸墨即為樸厚、樸質、樸拙與樸真之墨,是線墨、意墨、潑墨“三墨”之後之墨,具有“三墨”交互、融合與延伸之意涵,是“三墨”合一。樸墨追求筆墨之渾樸天成之趣,表達華滋樸茂之境,呈現厚重樸拙之味。換言之,樸墨既為求真之墨,亦為歸真之跡。

  如此,筆墨自誕生起,迄今就有了線墨、意墨、潑墨、樸墨之諸墨之分,也就有了諸墨之別。其實,如樸墨為線墨、意墨、潑墨“三墨”合一一樣,依排列與組合論,其他諸墨間也有交互、融合之態,比如,線意合墨、意潑合墨等。但在演進與階段論意義上,以線墨、意墨、潑墨、樸墨論稱,似更清晰、分明,也更具理論與實踐意義。

  這是以中國繪畫論筆墨。若以更大、更遠視野觀,不管華族、異域,還是東方、西方,人類早期之“入畫”均以“線(墨)”始,從遠古時期陶罐上的紋飾、早期人類先民岩洞中的狩獵“記事”,即可了然。隨著人文史的演進、文明化的發展,不同繪畫材料、工具、載體的發現、創制與使用,令筆墨的概唸有所不同,演變過程也不盡相同,但在東方進入大寫意、西方進入現代藝術之前,區別並非大焉。

  然而,不管東方、西方,筆墨(水墨、彩墨、水彩、油彩)不斷演進是自然而然,也是規律使然。筆墨要始終保持生機盎然的生命活力,既要有筆墨的時代性,尤其要有筆墨的創新性。

  024

  筆墨要創新,繼承重要,揚棄尤其重要。

  依筆墨演進論,藝術史上,人類關於筆墨的認知、探索、實踐與發展,經歷了從起始到初級,並由初級到高級的過程,也必將經歷由高級到更高級,由更高級進入終極性高級的境界或過程。儘管在這種進程中,每一時段的演進速度、頻幅不一,或出現反覆、交互等,但猶如人類歷史長河一直向前奔流一樣,向更高一級攀援、前行,始終是大勢所趨。按照這個邏輯與思維,筆墨已經呈現了自線墨到意墨過程,也呈現了從意墨到潑墨的變化,還呈現了由潑墨到樸墨的演進。

  那麼,樸墨之後呢?或者説墨的最高級以至終極級境界呢?這是墨的無上,也是藝術的無上,更是人類精神的奧妙解讀、人類靈魂的神秘所至——這就是我們要致力探索的“氣墨”境界。

  025

  前述有論,墨為象載,象與墨隨。

  正由此,筆墨演進其實正是象的演進。顯然,線墨所承載的是具象藝術,意墨所承載的是意象藝術,潑墨所承載的是抽象藝術,樸墨所承載的是真象(樸真之象)藝術,氣墨所承載的呢?就是“象”的遠方——“靈象”藝術。

  不言而喻,就藝術語言、形式論,具象早已“成型”,且如今大多藝術家仍樂此不疲;意象迄今也已沿習千年,同為當今大多藝術家所熱衷;抽象似屬“異見”,或為少許藝術家所實驗、探索;真象[樸墨載象——既為“三墨”合一之墨載象,即是“三象(具象、意象、抽象)”合一之藝象]藝術為新世紀後,有藝術家因創作實踐所需而提及,然“鮮見”藝術立象,是為“探險”與“先行”藝術家所探研;靈象——藝術之象的至美之象、終極立象,既屬藝術新概念、新命名,亦為藝術終極審美、超驗境界,是人類精神乃至靈魂密碼的詩性解讀,是藝術文明的終極嚮往。如今,靈象立象雖無“範例”,但從古今中外藝術大師的經典作品中,已有端倪或輝光閃現,並且,尚有不少真正心懷藝術理想與擔當者,正以夙夜匪懈、時不我待之精神,苦心實踐之,癡心表達之。

  026

  同樣,在上述語境下,亦可隨(引)論,象由墨承,墨與象依。

  我們已經明晰,靈象照見藝術遠方,氣墨行走筆墨未來。那麼,氣墨,又謂一種怎樣之筆墨呢?

  解讀氣墨,先讀“氣”字意涵與歷史演變。

  按文字學論,“氣”之原字始自甲骨文,由“三橫”構成,形似“三”字,上方“一”代表宇宙混沌初始;上方“一”與下方“一”合在一起——“二”代表天地;在“二”之間加一短橫代表天地之間的氣流。為區別於數目“三”字,金文與篆書將上下兩橫分別寫成折筆,並強化筆劃的流動、飄逸之態,成為象形之“氣”字。由氣引申之“氣”,為“氣”“米”合併之字,表達人之吐納與血氣、體液生化、運作,是為人之生理之“氣”,有由粗形到精微之意,可謂“精”氣,也體現出天人合一之情境。正由此,“氣”為宇宙之元氣,渾然天地間;亦為人之生氣,構成生命體。

  由字源學,在“氣”的近鄰中,還有一個與“氣”同音、且義有演進的“炁”,此為道家“精、炁(長期被誤傳為‘氣’)、神”三元論之三大元素之一,又屬道家生命哲學範疇中的關鍵概念。從字形上觀,“炁”字上為“無”,表達“虛空”,代表“無極”;下(“灬”)為“火”,意指修煉,代表功夫。從字義上論,“炁”既指道家修煉者煉神返虛之功,又有虛空生火,進而表達虛空為道、道生萬物之能量。

  從自然之“氣”到生理、運化之“氣”,又從人之生命之“氣”到宇宙萬物能量之“炁”,既體現了中國古代關於“氣”之概念、能量的演進與轉化,也代表了傳統文化關於“氣”的思維與認知。

  027

  不言而喻,古之先賢在“氣”概念産生之後,關於“氣”觀念也漸以形成,“氣”也由此進入哲學,並成為中國哲學的重要範疇,構成傳統文化的經典與核心要義。

  觀“氣”之哲思與立論,《道德經》(春秋時期)言:“萬物負陰而抱陽,衝氣以為和。”《莊子》(戰國時期)説:“人之生,氣之聚也。聚則為生,散則為死。”“天地與我共生,而萬物與我為一。”《管子》(戰國時期)雲:(自然界中的一切事物皆)“根天地之氣”“凡物之精,化則為生。下生五穀,上為列星。流於天地之間,謂之鬼神;藏于胸中,謂之聖人,是故此氣……”《淮南子》(漢代)語:“道始於虛廓,虛廓生宇宙,宇宙生元氣。”“天地之襲精為陰陽,陰陽之專精為四時,四時之散精為萬物。”

  以上是中國古代哲學之論“氣”,西方哲學論“氣”呢?古希臘哲學家秦利士説:“世界是有生氣的,並且充滿著精靈。”有“科學之父”稱譽的古希臘哲學家阿那克西曼尼言:“氣是萬物之始基。始基者,本原也。”英國科學史論家李約瑟認為:“宇宙可感之物,由氣凝聚而成。”

  觀上之氣論,可讀其中精髓要義?一者,“沖和之氣”相交、互感,萬物演進、生生不息,且激蕩交互、和諧統一。二者,“天人合一”,“氣”為使者。人之生命之氣與自然萬物生靈之氣,既互相感應,又互為相通;自然生命與精神生命,既融合,又互化。三者,人之三寶“精、炁(氣)、神”——概括人的精神現象,“氣”為非常要素之構成。氣既為構成人之生命的基本物質,又體現為生命活動的産物,呈現精神、心理活動之表達,這就使自然之氣進入精神領域。

  由此,不管是老子的“衝氣”(陰陽二氣)、莊子的“生氣”,還是管子的“根氣”“精氣”,淮南子的“元氣”,或是西論中的“凝氣”“精靈·生氣”,幾近相同地認為,氣為宇宙之本,萬物之源;氣既是宇宙的生命功能,也為宇宙的創化功能。體現了人類哲學關於“氣”的思想與認知,構成了人類文化演進中的重要觀念。

  028

  如上,是言“氣”之哲學論,那“氣”之美學説呢?

  顯然,氣論哲學之思維、觀念,必然進入到美學中,成為審美意義上的氣範疇,也構成美學意義上的元範疇,並且,在由哲學範疇向美學範疇轉化過程中,氣論審美的心理內涵與藝術內涵越來越豐富,既推動了美學理論,引領了藝術審美,也影響了藝術創作,昇華了藝術境界。

  觀“氣”之美學(審美)論,歷代思想文化先賢、學派巨擘與文藝大家,多有立論與感思。莊子曰:純氣之守;孟子云:吾善養吾浩然之氣;劉德(《樂記》)著:先王作樂,合生氣之和;孔子論:血氣先天之稟賦;曹丕言:文以氣為主;杜甫語:元氣淋漓;謝赫思:氣韻生動“六法”之首;黃賓虹悟:畫以氣勝;吳昌碩感:苦鐵畫氣不畫形……

  其實,西人美學也論氣,只是以光表氣、以氣呈光;光氣相和,氣光一體。正如倫勃朗所言:“當我説到氣的時候,意思就是光;當我説到光的時候,意思就是氣。”

  歸結而言,傳統氣論的美學內涵,首先體現在創作(審美)主體的生命之氣,這是審美的基礎,也是創作的前提;其次是審美(創作)對象的靈性之氣,既為創作(審美)主體極力表現之,又為作品有無藝術生命力的根本所在之;再次是作品的靈韻之氣,一方面表現為作品所具有的天人合一的層級所達,另一方面表現為作品所蘊涵的氣韻與生機所至;又次是作品的藝術境界之氣,既體現為作家、藝術家精神境界的體悟與注入,也體現為受眾對作品藝術境界的品味、共鳴與感悟。

  029

  “氣”為元氣,也屬元範疇,是哲學的元範疇,也是美學的元範疇。

  依認識論,從自然學意義上,人類氣思維與氣概念的建立與發展,先後經歷了元氣、衝氣、生氣、根氣、性氣、精氣等;由自然之“氣”進入人體生理運化領域,就有了化氣、運氣、理氣、能量氣等名;進入精神領域後,就出現了喜氣、怒氣、哀氣、陰氣、陽氣、淫氣、晦氣、志氣、意氣、神氣、才氣、血氣、霸氣、大氣、仙氣、靈氣等説,進入社會人文領域,就有了風氣、正氣、運氣、氣象、氣勢、邪氣、古氣、英氣、民氣等論。

  事實上,“氣”之自然、生理、精神與社會人文領域,均屬哲學關注領域,也自然産生哲學範疇;“氣”入人之精神及社會人文領域,便入美學視野,也就有了美學範疇。就哲學概念與範疇體系,諸如,陰氣、陽氣、風氣、明氣、氣勢、正氣、和氣等;就美學概念與範疇體系,諸如,文氣、辭氣、氣韻、氣象、氣脈、氣味、神氣、志氣、骨氣、意氣、陽剛氣、陰柔氣、樸拙之氣、靈氣、光氣等。

  如是,氣,不僅為中國傳統文化的經典與核心要義,也為西方文化所不可或缺;不僅蘊含著宇宙萬物的玄妙與秘笈,也承載著傳承人類文明的覺悟與智慧,在其漫長的自然與人文科學發展進程中,既為古今哲學所“殫精竭慮”,也為自然科學、生命醫學、景觀風水學、宗教學,以至如今的能量學、場域學、量子力學所“頂禮膜拜”,併為哲學、美學、文藝學、美術學、審美學所“高擎”,始終閃爍著旺盛不竭的勃勃生機與熠熠生輝的精神光芒。

  “氣”就是“靈”,或者説,氣的最小單位即為靈,是量子級物質。藝術解讀精神,精神之密碼是“靈”。靈即糾纏。科學與藝術在山上匯合,氣為“媒”,是為匯合處,也為重疊點。

  030

  如此,氣,既連古今,又接中西;既牽物質,又係精神;既屬自然社會,又屬哲學藝術。

  也如此,氣,既是萬物之母,又承萬有相通;既穿越時空隧道,又伴隨精神維度;既瀰漫自然天地,又浸淫靈魂意識。

  031

  説“氣墨”,既已讀氣,不能不讀墨。

  墨自何論呢?

  先解墨字。古賢會義造字,“墨”既從黑,又從土,意指黑色顏料,如《説文》雲:“墨,書墨也”,又如《廣雅》載:墨,黑也。由此,人文史上,自書文畫藝以來,墨,惟指黑色顏料。也正是由此,若從色彩上論,墨立原色之本,為萬色之母,既獨色稱雄,淋漓盡染天下;又點墨如漆,深邃通達古今。

  又解,“墨”字為上下結構,或有從歷史縱深走來,歷經自然、社會人文與科學藝術演變之意涵。比如,“象”字之博大,迄今仍在“進化”中;又比如,“藝”字之精深、高遠,藝術的遠方永遠是人之精神與靈魂的眺瞻、仰望。古人造“墨”之時,是否就已經預示了其當立萬韻之味,必彰無盡之魅呢?

  不言而喻,人類文明史確實因墨而史然,以墨而著然,由墨而藝然。

  中國人文傳承中,書寫與繪畫皆由筆墨。書文與承藝之中,筆為工具,墨為材質,又為載體。如此,墨,就有自然之墨與載文、承藝之墨之分。換言之,從自然之墨到筆墨之墨,不管是以筆蹤墨跡形成的文字,還是因筆(蹤)墨(跡)呈現的畫境,就有了墨、文墨與藝墨之別。正是在這種由材質、工具、載體,到文字、圖形、畫面的轉換中,墨,即進入了社會人文,進入了哲學,也進入了審美。

  032

  墨,如何進入哲學,又如何進入美學呢?是“自然而然”,或為“水到渠成”。換言之,是(筆)墨在其歷史發展演變中,與社會人文相關係的必然結果,也是哲學與藝術為之所“舉目”,並擇其而棲、由其所盛的自然呈現。

  顯然,墨,從提煉製作之時,即已經嵌入了某種社會內涵、人文精神,具有了墨之非自然、非物質,而之浸社會人文、入哲學藝術的原始意義。

  唐人有賢者,名張彥遠,其著《歷代名畫記》影響歷代畫者,其中有論曰:“運墨而五色具。”這就是“墨分五色”或“墨分五彩”的由來。何為“五色”(“五彩”)者?“焦、濃、重、淡、清”(又説“濃、淡、幹、濕、黑”)也!至此,墨,由“黑”變“彩”;也由此,墨,由一色成五彩。

  墨,緣何會由黑變彩,且由一色成五彩呢?惟一之原因,就是人的因素。人借之於宇宙天地、社會人文之思考、邏輯、觀念的因素,並於藝術創作與審美之相和,這些思考、觀念、審美等,既讓墨由黑變彩,又令墨由物昇華,進而進哲學、入美學。

  以哲學與審美論,墨豈分五彩,而當有萬色之蘊,這就是中國水墨之韻,可盡呈天地人間色彩的哲學依據。

  書墨者,也同上理。

  就文學藝術而言,或曰文墨者,“運墨”雖皆具其“黑”,然不同的語言文字,卻承載不同的審美境界,體現不同的藝術境界,這無疑也是墨的“五彩”之魅,一色而萬“美”的呈現。

  033

  關於墨者,還須補言。

  墨,由丸墨、錠墨到膏墨(彩)、液墨,是工業文明關於墨(彩)的交響。

  墨,從原墨(材)到水墨、彩墨,包括“墨分五彩”、重彩、淡彩、墨彩等,進而成為墨(彩)之語、審美之象,是藝術文明關於墨(彩)的大化與“涅槃”。

  藝術創作中,墨筆一體,筆墨相攜;墨隨筆舞,筆呈墨遺(存),此筆蹤墨跡者,皆墨之象也。如此,(本論中)墨者,筆墨也。

  作為創作材質與藝術載體,因中西文明演變之偶然或必然原因,東方好墨(彩),西方喜油彩,雖材質有別,但使命相同、擔當一致。也由此,油彩亦為本文論墨者相類。

  如今,東方也喜油彩,西人也好水墨(彩),是為文化走向無界,藝術終究無界之結果。

  034

  説了“氣”,論了“墨”,“氣墨”即呼之欲出。

  前已有述,氣為天地人本之源,是萬有相通之終匯;墨為人文承載之本,具萬千變化之象。氣墨,既為氣之墨,也為墨之氣;是氣墨一體,又為墨氣合一。是如氣化墨,也是化墨如氣;既構建一種筆墨之態,也表達一種筆墨境界,是筆墨演變發展的終極性未來,也是呈現藝術遠方之象的極致性載體。換言之,氣墨從線墨走來,走過意墨、潑墨,又走過樸墨,一直走向詩性、超驗的遠方。從線墨到氣墨,靈象當可“顯現”;從具象到靈象之象,筆墨實現至精至純。

  顯然,氣墨浸潤詩性精神與超驗情懷,呈現棲靈安魂與窮美極象之境。如本篇立論中所述,氣墨是一種境界、一種靈態、一種象界。從墨象上言,與靈象相攜、靈境相合;從墨態上觀,如夢似幻、深邃玄妙、入仙猶嵐;從墨境上論,超越自然、功利、道德層面的感性與經驗審美,進入天地宇宙、跨越時空之靈境超驗意義的至高境界。換言之,氣墨具有至精至純、通天徹地、寂靜天籟、靈境玄妙、生發盎然的儀態與品格,這些儀態與品格,是獨有的、惟一的,是一種無之所有、創造之存在,是筆與墨、天與人、技與藝等諸元素,均入氣境大化而至最高層次天人合一的筆墨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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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讀“氣墨”立論,如下贅述,或許不言則嫌少了一點兒,加之則未必顯得多餘。

  依哲學論,從宏觀意義上,宇宙萬物皆存三態,即固態、液態、氣態。筆與墨除各自的三種自然形態外,在其十分漫長的社會人文與藝術文明發展演變中,歷代書藝與繪畫先賢、尤其是藝術巨擘所創造的種種筆法、墨技,也為一“態”,比如,謝赫(南齊)“六論”中的“骨法用筆(骨法,用筆是也)”,黃賓虹(當代)的“五筆七墨[五筆:一曰平,二曰圓,三曰留,四曰重,五曰變。七墨:濃墨法,淡墨法,破墨法,潑墨法,積(又説“漬”)墨法,焦墨法,宿墨法。]”,還比如,傅抱石的“抱石皴”,李可染的“光影墨”,等等。這些筆法、墨技,經歷史淘洗、滌蕩與沉澱,早已成“形”定“格”,成為後人學步、研習之范,假以時日,即可掌握之,故在技術或技巧層面,可稱技術狀態。而上論之述中,總結歸納與探研形成的線墨、意墨、潑墨、樸墨、氣墨,是以藝術之墨態,承載藝術之畫境,可稱藝術情態。筆墨的自然形態、技術狀態、藝術情態,皆在最高處匯合、融合,形成天地人跨氣時空的聚合與統一,或許就進入了氣墨之境。

  如此,氣墨之氣,是墨之靈;氣墨之墨,為氣之魂。

  也如此,氣墨,藝術靈魂安居之境也。

  (原載呂國英 著《“氣墨靈象”藝術論》第二篇章:縱橫·尋蹤篇)

  

  呂國英簡介

  呂國英,文藝理論、藝術批評家,文化學者,解放軍報社原文化部主任、高級編輯,長期致力於哲學、美學、文藝學、文化史與思想史學研、探究,創立“氣墨靈象”文藝理論新體系,開拓美學新認知;提出“‘書象’審美”新命題,追臻狂草新境界;探索哲慧新詩派,構建詩美新維境;抽象精粹牛文化,國學千載“牛”縱橫。出版專著多部、原創藝術評論多篇、撰寫哲慧詩章上千首,榮立二等功一次、三等功五次,多篇(部)作品獲國家、軍隊重要獎項。

  主要著作:《“氣墨靈象”藝術論》《大藝立三極》《未來藝術之路》《呂國英哲慧詩章》《CHINA奇人》《陶藝狂人》《神雕》《國學千載“牛”縱橫》《中國牛文化千字文》《新聞“內幕”》《藝術,從“完美”到“自由”》。

  主要立論:“靈象”是“象”的遠方;“氣墨”是“墨”的未來;“氣墨”“靈象”形質一體、互為形式內容;“藝法靈象”揭示藝術終極規律;美是“氣墨靈象”;“氣墨靈象”超驗之美;精神維次決定審美境界;超驗審美統攝藝術未來;“書象”由“象”;書美“通象”;詩貴哲思潤靈慧。

[責任編輯:李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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