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尋手工藝人的真實生活

　　這些年一心只在自己喜歡的文字領域開拓創新，自然有人想給我講各種自己的故事，一來找人傾訴，二來我也有興趣傾聽。

　　袁國燕的《指尖上的村色》作為非虛構作品，作者旨在用腳步丈量這個真實的人間。在對非物質遺産文化的追溯中，她並沒有空留于想像和大量資料，而是切身地實地走訪。袁國燕老師説為了採訪當地手工藝人的真實生活，和讓自己對此手工藝有著真實切身的感受，她利用週末和節假日穿梭于這些地方。她或邀同伴一起，或獨自出行，旨在真實的行走中，觀察，體悟，記錄。一次吃飯時，袁國燕老師告訴我，平日作為旅遊而去的一些民俗景區，旅客們看到的一般都並非當地人們真實的生活狀態。

　　我能理解她這句非真實生活狀態的含義，因為我懂得面對遊客時，當地人或多或少都有一種表演的成分在裏面。但即便是表演，對於他們的生活來説也是一種真實存在，那是他們真實生活的一部分。而他們穿梭其中、維繫其中的，是對真實生活本身的敬畏，是對傳統手工業的傳承，是對於某種民俗文化或許含有誇大成分的頌揚。但他們在傳承著手工業的文化精神，即便於真實生活而言，有著某種的虛假，因著內在或外在的原因。

　　袁國燕老師是細心的、敏感的，她察覺到了人們眼神背後、思想深處的東西，用自己的筆觸記錄了下來，在《指尖上的村色》中蕩動，及至奔流。她探尋舞動在黃土地上的那些腰鼓靜默後的艱辛，在顛簸的鄉村公交車上邂逅日常生活中的鼓手、追逐腰鼓之鄉在沸騰之後的寂靜；她關切那雙不停翻騰在藤條中的長滿粗繭的雙手，欣慰于女人們安坐富裕日子中臉上洋溢的笑；她迷醉在鳳翔五彩斑斕的藝術搖籃中，在東湖畔，守望前世今生的精彩；她被淹沒在袁家村摩肩接踵的人流中，卻企圖找一處僻靜，安放一顆不畏世俗的心。

　　梁鴻在《中國在梁莊》的前言中寫道：“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我對自己的工作充滿了懷疑，我懷疑這種虛構的生活，與現實，與大地，與心靈沒有任何關係。我甚至充滿了羞恥之心，每天教書，高談闊論，夜以繼日地寫著言不及義的文章，一切都似乎沒有意義。在思維的最深處，總有個聲音在持續地提醒自己：這不是真正的生活，不是那種能夠體現人的本質意義的生活。這一生活與自己的心靈，與故鄉，與那片土地，與最廣闊的現實越來越遠。”

　　袁國燕老師探尋的就是這種關乎現實、關乎大地、關乎心靈的真實存在。她希望每個手工藝人都能在自己選擇的傳承方式中，獲得某種真實可靠、滋養靈魂的東西。

　　（作者：張旭升，係陜西師範大學出版總社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