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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談“大家小書”的閱讀分層

2022-04-14 11:16:00
來源:光明網-《光明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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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書話】

  作者:高立志(北京出版社副總編輯)

  “大家小書”自2002年第一輯10種首次面世以來,于2003年、2004年、2005年分別推出第二輯、第三輯、第四輯,每輯10種。此後五六年時間一直進行新的形態探索,未推出新品種,2013年年中推出七種,年末又推出三種,這樣“大家小書”完成了50種。之後這套叢書四面開花,2016年“大家小書”實現了百種計劃。為凸顯其意義,精裝版開始上市。考慮到讀者心理,長期以來大部分作品,精平並行,因為編輯思路不同,精平的推出次序先後不一。

  百種以後如何走?發行的朋友提出“大家小書”應該分層,按照不同讀者群來分層,確定一下哪些該學生讀,哪些該公務員讀。這個意見我開始是非常抵觸的,因為作為該叢書策劃,我無法把握隱性讀者的層次,例如王力《詩詞格律概要》、龍榆生《唐宋詞格律》大概是有志於舊詩詞創作最基本的入門書,但于那些對舊詩詞無感的人來説不啻天書。我有些教授朋友説,他們喜歡大家小書,閱讀大家小書,主要是為了看看學術如何表述。王寧先生則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大家小書”應該成為漢語的典範!還有位朋友説,他讀高中的兒子喜歡我編選的章炳麟《國學救亡講演錄》,這讓我大為驚訝,我覺得這是我策劃編選“大家小書”中很難啃的一種。但也有人抱怨張中行《文言津逮》太難,我不太明白張中行為中學生學習文言文所寫的這本小冊子,除了“津逮”二字,難在哪。在百種紀念會上,陳平原先生直接駁斥了給“大家小書”分層的想法。對於讀者來説,絕大部分“大家小書”都並非必讀,閱讀它們需要讀者的興趣和志向作為內驅力。如果我們對一個問題感興趣,就可能走得很深;如果讀者無感,就沒有耐心去讀那些所謂的常識,例如王力《古代漢語常識》、郭錫良《漢字知識》、蘇培成《怎樣使用標點符號》、譚正璧《文言尺牘入門》、白化文《閒談寫對聯》,儘管它們都應該屬於入門讀物。必須承認:“大家小書”確是小書,力圖普及,但其閱讀還是有一定門檻的。

  《大家小書·青春版》 蒙木 主編 北京出版社

  2019年“大家小書”之一的《鄉土中國》,被列為部編版語文教材高一年級的“整本書閱讀”,作為讀者,我覺得理解它其實很難,需要我們經歷的積累與現實和歷史的思考。2020年是一個重要年份,“大家小書”實現二百種,涵蓋了更多的學科和領域,品種的確更雜了。正是這一年,教育部基礎教育課程教材發展中心“中小學生閱讀指導書目(2020)”發佈。在這個經過多輪專家論證的書目中,不少作品正是大家小書的品種,例如《鄉土中國》《人間詞話》《中國古代的衣食住行》《天道與人文》,即使他們相對難讀,教育專家認為學生還是該讀讀它們,儘早接觸些學術論著。

  依託這個書目,我開始認真思考“大家小書”能否為中國教育做些事。這個書目中除了以上提到的,還有錢偉長《中國歷史上的科學發明》、李長之《孔子的故事》、朱自清《經典常談》、傅雷《世界美術名作二十講》等;另《人間詞話》《大眾哲學》《詩詞格律》上了書目,“大家小書”之王國維《人間詞話新注》是《人間詞話》上佳版本,艾思奇《哲學講話》是《大眾哲學》的初版本,王力《詩詞格律概要》是較《詩詞格律》更為普及的一種,內容大同小異。伊林《書的故事》也上目了,但上目的是胡愈之的譯本,“大家小書·譯館”收的是張允和的譯本。我一直操作的大家小書文學卷包括《朝花夕拾》《吶喊》《徬徨》《駱駝祥子》《茶館》《朱自清散文選集》《聞一多詩選》《新月集飛鳥集》,同時主持的“名典名選”系列還有《唐詩三百首》《古文觀止》《宋詞選》等,也在書目之列,這樣“大家小書·青春版”的策劃就清晰了。

  現在為止,“大家小書·青春版”40種上市了。除了“中小學生閱讀指導書目(2020)”以外,我們把“大家小書”中葉聖陶《寫作常談》、呂叔湘《語文漫話》、張蔭麟《兒童中國史》等專門為青少年寫作的作品也納入進來;為了應和“通識教育”,茅以升《橋梁史話》、單士元《從紫禁城到故宮》、羅哲文《長城史話》、萬國鼎《五穀史話》等科普性“大家小書”也被納入進來。作為一個出版策劃是必須求新的,這個新並不僅僅是形態的出新,而是希望在內容上有所創新。“大家小書·青春版”中關於文學部分,例如《駱駝祥子》,是我們根據《駱駝祥子手稿》還原的初版本,或者説,它是最能體現老舍創作初衷的本子。例如《老人與海》,版本實在太多了,我們收入的是林一安先生的新譯本。大家知道《老人與海》是美國作家海明威用英語創作的作品。但很多人並沒有細究,這部作品是海明威在古巴創作,以一位古巴漁夫為原型的,也是反映拉美奮發精神的史詩。林一安先生在譯後記《奉獻一份別樣的譯文》中説:“為了調製古巴的異國情趣,(海明威)使用了不少飽含古巴特色、表現漁民等下層百姓語言水準的西班牙語,而且,在一些場合,作家還引用了英語和西班牙語夾雜在一起的句型。還有,海明威在小説原文英文中運用的西班牙文詞句,常常有拼寫或語法上的錯誤。”所以“從英語舶來的譯本在解釋這部小説中大量出現的西班牙語詞句的時候,大都語焉不詳,存在不少改進的空間”。林一安先生是一位很挑剔的西班牙語翻譯大家,他自幼熟習英語,所以這個譯本充分體現了他多語種的優勢。他的挑剔還表現在他對於海明威風格的努力追求,例如為了對應海明威“電報式語言”,他的中文句子,盡可能不超過二十字。小説表現老人與槍魚、飛魚、小鳥、鼠海豚汝爾相稱,作家筆下的he、they譯為“他”“他們”,拋棄了大部分中文譯者把動物都譯成“它”“它們”這樣有違海明威創作初衷的譯法。

  當然,時下嚴格控制公版書的出版。這個初衷是為了遏制那些粗製濫造的圖書到處翻印。我們理應表示歡迎,因為對於名著新譯本、傳統經典的新注本,以及一些新挖掘的過去重要的社科學術著作,應該不屬於被控制的公版書範疇。但如何讓讀者和審查者區別版本,這給我們“大家小書·青春版”,給大家小書的拓展提出新的課題。如果大家都明白了這個版本的概念,我想“大家小書”多年的追求就算有了初步成果。希望讀者朋友讀書選書的時候,不是單單聽別人如何説,而是自己頭腦裏要有個清晰的判斷。我們讀書,應該自主地去讀,按照自己的趣味越引越深。我們品位的提高,需要建立在一定量的閱讀上。這是我對所有讀者所期待的。

[責任編輯:李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