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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代有才人 蘇軾其實是白居易的“小迷弟”?

2021-03-15 13:04:00
來源:北京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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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植樹節,寫過一篇《欲問東坡學種松》,講種樹小能手蘇軾。蘇軾的偶像白居易,也是位種樹達人。就連“東坡”這個號,據説都是取自白居易的種樹之所。白居易四十八歲任忠州刺史,到春天在城東的坡地上,率領童僕,手植花木,寫了《東坡種花二首》《別種東坡花樹兩絕》《步東坡》等詩。蘇軾貶居黃州期間,壬戌之春(四十七歲)開始在“茨棘瓦礫之場”墾荒自救,種糧種菜種樹,寫下《東坡八首》,從此“東坡”之號傳滿天下。後來白居易五十一歲出任杭州刺史,蘇軾則在五十四歲時知杭州,所以曾説“平生自覺出處老少,粗似樂天”,有詩“出處依稀似樂天,敢將衰朽較前賢”。大蘇謙虛自己才名都不敢和前人相比,他的粉絲南宋狀元王十朋《遊東坡十一絕》其二卻説“出處平生慕樂天,東坡名自樂天傳。文章均得江山助,但覺前賢畏後賢”。江山代有才人,惺惺相惜如此。

  忠州地處巴蜀山區,自然條件惡劣,白居易初到時,不免失望,説“更無平地堪行處,虛受朱輪五馬恩”,空擔了“五馬太守”的名頭,卻無路行車。但既來之則安之,勉力政事之餘,積極尋找排遣之道,其中之一就是種樹種花,流連詩酒。《東溪種柳》説:“野性愛栽植,植柳水中坻。乘春持斧斫,裁截而樹之。……松柏不可待,楩楠固難移。不如種此樹,此樹易榮滋。”《種桃杏》説:“無論海角與天涯,大抵心安即是家。路遠誰能念鄉曲,年深兼欲忘京華。忠州且作三年計,種杏栽桃擬待花。”《東坡種花二首》其一:“持錢買花樹,城東坡上栽。但購有花者,不限桃杏梅。百果參雜種,千枝次第開。”其二:“每日領童僕,荷鋤仍鑿渠。刬土壅其本,引泉溉其枯。”《別種東坡花樹兩絕》其一:“三年留滯在江城,草樹禽魚盡有情。何處殷勤重回首,東坡桃李種新成”。説是任期三年,其實白居易在忠州只待了一年多。這一年,東坡之地常來常往,《步東坡》説“朝上東坡步,夕上東坡步。東坡何所愛,愛此新成樹。”離開後依然唸唸不忘,《西省對花憶忠州東坡新花樹因寄題東樓》説:“每看闕下丹青樹,不忘天邊錦繡林。……最憶東坡紅爛熳,野桃山杏水林檎。”雖然親手種植的這些花樹,但只看了一季。

  多種柳樹和桃杏李梅,自然因為這些都是常見易得的樹種,容易成活,而且春天來時,很容易就好花爛漫,足供觀賞。忠州還有一項特産,簡直讓官況清苦的白居易欣喜若狂,這就是荔枝。如果知道當年“一騎紅塵妃子笑”的故事,就不難理解普通北方人見到、吃到荔枝,有多麼不容易。在《題郡中荔枝詩十八韻兼寄萬州楊八使君》中,他特別誇張地寫道:“早歲曾聞説,今朝始摘嘗。嚼疑天上味,嗅異世間香。”荔枝易壞,近者可贈,遠處可就沒辦法了。他請人繪圖,親自撰文細細描摹,不遺餘力滿口誇薦,這就是早已選入中學課本的,著名的《荔枝圖序》:“荔枝生巴峽間,樹形團團如帷蓋。葉如桂,冬青;華如橘,春榮;實如丹,夏熟。朵如葡萄,核如枇杷,殼如紅繒,膜如紫綃,瓤肉瑩白如冰雪,漿液甘酸如醴酪。大略如彼,其實過之。若離本枝,一日而色變,二日而香變,三日而味變,四五日外,色香味盡去矣。元和十五年夏,南賓守樂天,命工吏圖而書之,蓋為不識者與識而不及一二三日者雲。”“南賓”就是忠州。短短小文,大肆鋪排比喻,很容易看出詩人“眼見稀奇物”的激動與得意。吃、贈、繪、撰之外,自然也不會錯過親手栽種。《重寄荔枝與楊使君時聞楊使君欲種植故有落句之戲》的落句中寫道“聞道萬州方欲種,愁君得吃是何年”,明知如此,也願做前人栽樹。《種荔枝》詩中,他不無惆悵地寫道:“紅顆珍珠誠可愛,白鬚太守亦何癡。十年結子知誰在,自向庭中種荔枝。”

  忠州的“稀奇物”非此一種,還有木蓮:“木蓮樹生巴峽山谷間……四月初始開,自開迨謝,僅二十日。”和對待荔枝一樣,詩人依然又寫又畫又寄,大肆揄揚,恐人不知。唯木蓮花期太短,也無法移植,只好徒生感慨:“已愁花落荒岩底,復恨根生亂石間。幾度欲移移不得,天教拋擲在深山。”《舊唐書·白居易傳》特意記載了這件事:“南賓郡當峽路之深險處也,花木多奇。居易在郡,為《木蓮》《荔枝》圖,寄朝中親友,各記其狀……”,詩文圖“鹹傳于都下,好事者喧然模寫”,可見一時影響。

  除了這些就地取材的本土物種,白居易還從原來任所的廬山,跋山涉水帶來了山石榴(杜鵑花),《喜山石榴花開》中説:“忠州州裏今日花,廬山山頭去時樹……但知爛熳恣情開,莫怕南賓桃李妒。”一番栽栽種種裏,不僅獲得“心安即是家”的寧靜,亦未暫忘刺史職責,從中體悟出治民之道。《東坡種花二首》其二中寫:“養樹既如此,養民亦何殊。將欲茂枝葉,必先救根株。雲何救根株,勸農均賦租。雲何茂枝葉,省事寬刑書。移此為郡政,庶幾氓俗蘇。”養民如養樹,真是那個時代的仁者之談。

  閒翻《白香山集》,可以看到白居易走到哪,就把花和樹種到哪,盩厔、長安、江州、忠州、杭州,都有相關詩篇。晚年定居洛陽,在履道裏小興土木營建宅園,一項重要內容仍是種花植樹,《春葺新居》中寫道:“江州司馬日,忠州刺史時。栽松滿後院,種柳蔭前墀。彼皆非吾土,栽種尚忘疲。況茲是我宅,葺藝固其宜。平旦領仆使,乘春親指揮。移花夾暖室,徙竹覆寒池……”躬親此事,終身不廢。

  香山故事自然不只栽樹,後世景仰者也不獨大蘇。張镃《榜書軒曰“景白”以爐香事樂天像因題律詩六韻其上》開頭即説:“賢如文正及文忠,迂叟東坡盡學公”,范仲淹、歐陽修、司馬光等一代名流,也都是“樂天”派。唐人已經推重樂天,相傳有一種致敬,就是栽樹。白居易寫過首《楊柳枝》:“一樹春風萬萬枝,嫩于金色軟于絲。永豐西角荒園裏,盡日無人屬阿誰。”《本事詩》載:“及宣宗朝,國樂唱是詞,上問誰詞,永豐在何處,左右具以對之。遂因東使,命取永豐柳兩枝,植于禁中。”——今天植樹節,讀此應景。(廉萍)

[責任編輯:李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