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薊縣訪漁陽古城
遇見古漁陽,是在一個寒冷的季節,暗淡的低雲為漁陽古城蒙上了一層白紗,飽經風霜的建築呈現一片沉寂的暗紅。
漁陽,位於北京、天津、唐山、承德四市的腹地中,現為天津市薊州區,其歷史可追溯至春秋時所建無終子國,隋朝時改稱漁陽,後稱薊縣。2007年,薊縣被聯合國地名專家組評定為中國“千年古縣”。
猶記初相逢
北宋初年,漁陽被稱作薊州,是燕雲十六州之一,具有重要戰略意義。
古人以山南水北為陽、山北水南為陰,相傳薊縣西北有一山,謂之漁山,因縣城在山南,故曰“漁陽”。唐代詩人白居易寫過“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如今,作為旅遊景點,遊人可能鮮少關注;而作為研究對象,漁陽古城深厚的歷史文化積澱可是被古建築愛好者們喜歡得緊。
鼓樓、文廟、獨樂寺、薊州白塔等都是漁陽古城的標誌,其中,尤以獨樂寺及薊州白塔最為吸引人。在獨樂寺觀音閣的牌匾上,“太白”的小小落款為建築蒙上了神秘的面紗,世人猜測“太白”所指正是唐代詩人李白。若“觀音之閣”的牌匾為李白所題,獨樂寺觀音閣的歷史便可追溯到盛唐時期。目前,我國現存唐代、五代、遼代的木結構建築均是個位數,這也難怪梁思成稱薊縣獨樂寺為“上承唐代遺風,下啟宋式營造,實研究中國建築蛻變之重要資料,罕有之寶物也。”
曾經興盛地
走近獨樂寺院內,古色古香的氣息撲面而來,梁思成在《薊縣獨樂寺觀音閣山門考》中,詳細介紹了對獨樂寺山門以及觀音閣的考察情況。在總論部分,梁思成對寺名的源起加以解讀:“薊人又謂:‘獨樂寺為安祿山誓師之地。獨樂之名,亦祿山所命,蓋祿山思獨樂而不與民同樂,故爾命名雲。薊城西北,有獨樂水,為境內名川之一,不知寺以水名,抑水以寺名,抑二者皆為祿山命名也。’”
獨樂寺到底是何時何人所建?根據《日下舊聞》記載,獨樂寺初建的年代已不可考,目前所掌握的記載最早可追溯到遼聖宗統和二年的重修記錄。梁思成據此進行推測:由於唐代佛教興盛、對於佛教的保護也較為週密,經歷五代之亂後,適逢重修之時。因此,在統和年間(也就是宋太宗雍熙元年)的此次重修前,寺廟極可能已有300年以上歷史,“寺之創立,至遲亦在唐初。”
984年獨樂寺的重修與遼代尊崇佛教的文化背景息息相關。西元936年,後晉將燕雲十六州割讓給契丹政權。契丹領有燕雲十六州後,大量契丹人涌入,和漢人共同生活在這裡,社會風俗、宗教文化得到極大融合。遼太宗時期,佛教進入契丹社會,遼聖宗時開始大力推崇佛教。此地逐漸發展成佛教文化重心,到遼代晚期“僧侶、佛寺之數冠北方”。漁陽古城獨樂寺便是在遼聖宗時期進行重修的。從地理空間上來看,位於漁陽古城的獨樂寺地處遼地,與南方宋地相對隔絕;從時間坐標上,獨樂寺之修建距離唐代滅亡只有77年,而距離宋代李誡創作的建築學著作《營造法式》刊載尚余119年。因此,其建築形制,秉承大唐遺風、大木作做法,具有重要歷史價值。
傳聞古人來到獨樂寺,在山門處跪拜,抬頭時透過觀音閣三層打開的窗戶,便可望見閣內觀音低垂的目光,給人以巧妙之感。山門處,左右屹立哼哈二將,其外形高大,而表面涂層已然風化,呈現碎裂狀,二像面部不見怒目、似有笑意。行至觀音閣前,可見高大的建築巍峨屹立,其木柱上端微微內收、豐滿柔和,稱之“卷殺”;週邊柱向內傾斜、以求穩定,號為“側腳”。木構整體力的美感與局部細緻的加工,使人仿佛穿越千年,在那時那地與不知名的匠師邂逅。
古城需守護
行走在薊縣獨樂寺中,北京交通大學馬蒙老師正領學生調研。“薊縣獨樂寺、五台縣佛光寺東大殿是唐宋風格建築的代表,北京的故宮、頤和園則是明清建築的樣板,我們如何快速分辨唐宋建築與明清建築呢?首先,看外觀,唐宋建築的屋頂坡度舒緩、出檐深遠,並且普遍採用側腳、生起、卷殺等做法,使構成建築立面的曲線柔和,構建細節弧度優美。其次,看結構,唐宋建築的鬥拱碩大、極具力學美感,其高度可達柱高的1/3至1/2;到了明清時期,由於梁與柱的結合更直接和牢固,作為轉換層的鬥拱受力作用衰減,導致明清建築中鬥拱體量大大縮小,淪為裝飾。”
獨樂寺南相距數十米處,是薊州白塔所在地。在1976年唐山大地震後的修復中,修復人員發現白塔是明塔中包裹著遼塔,由此揭開了漁陽古城歷史的又一層神秘面紗。高大的白塔在古城中十分顯眼,在塔內,有三個互相不通的中空小室,塔身四面刻有佛偈。
探尋古建築收穫諸多故事,我們也期盼這份歷史能得以流傳與延續。在漁陽古城的街巷,少有人山人海,少有漫天要價,有的只是居民餐桌上一碗熱騰騰的面,或是尋常巷陌隨意炒制的一盤家常小菜。這便是漁陽,中國的千年古縣,古老又平易的漁陽。
故宮學院院長單霽翔曾説:“過去我們文物保護往往保護靜態的,比如古遺址,但是今天的文化遺産保護還要保護人們生活其中的、生産其中的地點,比如傳統村落、歷史街區,這使得我們今天這些保護的項目幾乎與每個人都發生了關係。”歷史選擇了漁陽,也留下了漁陽,而我們期待一個更好的漁陽。
李垣夏霏
[責任編輯:楊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