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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生處有人家”?語文書為何這樣改?專家解讀

2019年02月11日 15:19:00來源:光明日報

  語文書為何這樣編寫

  “奇怪,這筆順,這字怎麼都和我們小時候學的不一樣。”每每學校復習階段,陪孩子一起學習的家長就會遇到類似的問題。

  到底哪個是對的?標準是什麼?在日前舉行的統編三科教材工作座談會上,統編語文教材執行主編、人民教育出版社小學語文室主任陳先雲對家長、老師的一些有關拼音、古詩、文章修改、選文的經典性、標點符號等方面疑問進行講解。

  陳先雲告訴記者,教材的編寫,沒有最好,只有更好。統編小學語文教材自2017年秋季在全國投入使用以來,社會各界對其非常關注,通過各種渠道表達了對教材的看法和意見。編寫組將在全社會的共同幫助下,使統編教材不斷完善,不斷提高。

  記者:為什麼“莊稼”的“稼”應讀輕聲,卻標注本音?

  陳先雲:這是基於本套教材充分考慮學生學習能力發展的規律和實際的學習需求,在不同的階段採用了不同的注音方式。

  一年級至二年級上冊的起步階段,學生識字量小,自主認讀漢字能力較弱,部分方言區的學生普通話基礎不佳。因此,教材採用了全文注音的方式,體現出包括輕聲在內的語流中的音變現象,以減輕學生識讀漢字的負擔,並指導學生正確流利地講好普通話。

  隨著學生識字量的增加、自主識字能力的發展和普通話水準的提高,全文注音的必要性大大降低。因此,教材從二年級下冊起改為單字注音的方式,只標注未識過的漢字字音。單字注音需要反映辭書中對該單字本音的標注,才能符合國家的語言文字規範。比如,“莊稼”的“稼”如果標注為“jia”,“蒼蠅”的“蠅”如果標注為“ying”,就會與《現代漢語詞典》對這些單字的注音不符,也會影響學生對這個字本音的學習。因此,這些字都標注本音。在單字注音的情況下,教師需要提示單字規範的本音,同時可以指導學生在實際語流中,讀好該字的輕聲等音變現象。

  記者:是“讀書百遍,而義自見”還是“讀書百遍,其義自見”?

  陳先雲:一年級下冊《日積月累》欄目中,教材選用了“讀書百遍,而義自見”,這與人們習慣説的“讀書百遍,其義自見”略有不同。實際上,“讀書百遍,而義自見”出自晉·陳壽《三國志·魏志·董遇傳》。而“讀書百遍,其義自見”出自宋代朱熹的《訓學齋規·讀書寫文字》。

  這兩種説法都沒有錯,“讀書百遍,其義自見”顯然是由“讀書百遍,而義自見”演變而來的。因此,教材選用的是這句話最早的出處,即“讀書百遍,而義自見”。

  記者:為什麼古詩《小池》中“樹陰照水愛晴柔”是“樹陰”而不是“樹蔭”?

  陳先雲:古詩原文和現代漢語中的個別字詞用字不同,也會造成誤解。以一年級下冊課文《小池》中“樹陰照水愛晴柔”為例,有讀者可能不理解,認為“樹陰”應作“樹蔭”。實際上,楊萬里的詩集中,各版本古籍(四部叢刊影宋寫本《誠齋集》卷七,清吳之振編《宋詩鈔》卷七十一,今人點校本《楊萬里集箋校》卷七)中都寫作“樹陰”,而非“樹蔭”,不存在爭議。“樹蔭”是現代漢語的推薦詞形,和“樹陰”的意思是相同的,但古代文學作品的用字,應以古籍文獻的文字面貌為依據,不能以現代漢語一概而論。

  記者:是“白雲生處”還是“白雲深處”

  陳先雲:三年級上冊古詩《山行》中的“白雲生處有人家”一句,另有一個版本寫作“白雲深處有人家”。在杜牧自己的《樊川集》中,用“生處”的較多,目前較為通行、權威的點校本《杜牧集係年校注》(中華書局2008年版)和《樊川文集校注》(巴蜀書社2007年版)也都作“生處”;“深處”則常見於他人著作對杜牧詩句的轉引,文獻價值遜色于前者。另外,從詩意上看,“生處”可以理解為“白雲形成的地方”,而“深處”則可理解為“雲霧繚繞的深處”,兩個意思都能講通。但明朝何良俊在《四友齋叢説》卷三十六“考文”中評述道:“杜牧之詩‘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生處有人家’,亦有親筆刻在甲秀堂帖中。今刻本作‘深’,不逮‘生’字遠甚。”直言用“生”字意境更佳。綜合考慮上述條件,教材便選用了“白雲生處有人家”這一版本。

  又如,三年級上冊古詩《贈劉景文》中的“最是橙黃橘綠時”一句,也有另一個版本,寫作“正是橙黃橘綠時”。選用“正”字的版本,有宋魏慶之著《詩人玉屑》、唐圭璋編《全宋詞》等書;而今人點校本《蘇軾詩集》(中華書局1982年版)中,出現此句時均作“最”,其可信度和文獻價值更高。同時,這句詩的大意是,一年中最美好的風光,莫過於橙黃橘綠的秋景。如果用“最”字,語氣上會比“正”更加強烈,更能貼合作者想表達的情緒。因此,教材和點校本《蘇軾詩集》保持一致,用“最是橙黃橘綠時”。

  類似的情況不僅出現在詩句中,有時甚至連標題都並存兩説。如三年級下冊古詩《惠崇春江晚景》,題目歷來有“晚景”和“曉景”二説,爭議不下。從《蘇軾詩集》的不同版本和相關文獻來看,“晚景”和“曉景”各有依據,難以輕易判定孰對孰錯。近年來,學界也曾有人針對這個問題進行考辨,但各路説法的證據皆不充分,仍難下一定論。編寫組幾經查閱清施元之評注《施注蘇詩》(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清王文誥輯注《蘇軾詩集》(中華書局1982年版)、清查慎行注《蘇詩補注》(鳳凰出版社2013年版)等多種知名的蘇詩注本中均以“晚景”為題,因此,教材最終採納了“晚景”這一説法。

  記者:為何要修改選文原文?

  陳先雲:關於選文的修改,是多年來對語文教科書的各種討論中一直被關注的問題,也是小學語文界一個爭議不斷的話題。

  教科書編寫者對符合選文標準的原作品進行刪減、節錄、修改後,編排在教科書中用作課文,這是小學語文教科書編寫的常規方式。凡選入小學語文教科書的文章,特別是低、中年級教科書的選文,一般都要作些改動,以符合兒童的認知特點和語言發展規律。

  教科書選文的改動,是經過編寫組、審查專家反覆研討的。對於能聯繫上作者的作品,一定與作者商討,徵求作者的同意;對無法聯繫上作者的作品,會徵求專業的文學研究學者和作家的意見,再作修改。編寫組所作的修改,均遵從不違背作品原意的原則,不損害作者的合法權益。

  以三年級上冊課文《花的學校》為例,《花的學校》是泰戈爾的作品,由鄭振鐸于上世紀二十年代翻譯,譯文的語言有時代的烙印。選入教材時,編寫組反覆揣摩文意,請教著名的文學研究學者和作家,再對其中不符合現代漢語規範表述的地方作了修改,比如,把“狂歡地跳著舞”改為“跳舞、狂歡”,把“壁角”改成“墻角”,“散學”改為“放學”,既確保改動符合文義,又使學生更容易領會課文內容,並不會造成所謂“經典的缺失”。

  又如,統編教材中很多童話和兒歌中的動物,使用的是“他”而不是“它”。這是因為每位作家對自己筆下的動物態度不同,有部分作家,其創作的童話或者散文裏,是把動物當人來寫的,就會用“他”而不是“它”來指代自己筆下的動物。編寫組尊重作家本人的使用習慣和感情色彩,沒有對此進行修改。

  記者:引用別人説的話,怎麼只有前引號,沒有後引號?

  陳先雲:有讀者説三年級上冊課文《父親、樹林和鳥》的標點用法有問題,文中第13~15自然段中引用的父親説的話,只有前引號,沒有後引號。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標準GB/T 15834—2011《標點符號用法》“獨立成段的引文如果只有一段,段首和段尾都用引號;不止一段時,每段開頭僅用前引號,只在最後一段末尾用後引號”。課文第13~15幾個自然段,連續引用同一個人説的話,因此每個自然段開頭都用一個前引號,而除了最後一個自然段的末尾用一個後引號,前面自然段的末尾都不用後引號。原作中的引號使用符合國家標準。

  有人據此提出三年級不宜出現這種複雜的引號用法,因為語文課程標準不要求三年級學生掌握引號的這種特殊用法。但是,編寫組認為,在真實的閱讀中,遇到這種情況是難以避免的。如果學生在閱讀時産生疑問,教師可以稍作解釋,不需要專門傳授相關知識。

  (本報記者 靳曉燕)

[責任編輯:楊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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