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略特説四月是最殘忍的季節,五月呢?“大學校園兩天曝三宗命案”的驚悚猶在回蕩,“十九年前朱令被投毒”的爭議依然熱烈,5月8日,廣西少女殘殺同學案審決,十三歲女孩因不滿同學比自己漂亮,將其殺害肢解。5月13日,河南鹿邑縣前法院院長高天峰父女被殺案告破:兇手係就讀某高中的高天峰兒子雇用的網友。殺人動機是:高子嫌姐姐陪讀期間管得太嚴。
中國那麼大,校園那麼多,每天甚至每小時都爆出血案,並不出奇。但一樁樁血案看下來,讓人驚悚莫名的地方在於:孩子,我們不知道你為何發怒?
在我們的“常識”中,成長的路上總會有種種挫折磨礪,所以有老話叫“艱難困苦,玉汝于成”。同學比你富裕,比你漂亮,比你學習好,有些人會歧視你,有些人會嫉妒你,這都是傳統意義上“成長的煩惱”,而師長至親,課督嚴厲,一直是被奉為美德的教養方法。這些原因,真的是殺人的動因?幾張水票,多次夜歸,太優秀太驕傲,真的就成為被害的理由?
不用急著“謝同學不殺之恩”,被同學殺掉的,肯定不及車禍死掉得多。但是我們內心的驚慌與凜惕,來自於我們無法理解的現象:“瑣事殺人”似乎正在成為常態。在這個意義上,“常識”被大大突破了。沒有比這一點更撼動社會心理穩定的了。
面對少年們莫名的怒火,我們感到無力,根本在於我們無知。與他們同齡的被害者,也同樣無知。搶著埋單,爭芳鬥艷,打牌大聲,過時夜歸,都會導致身邊人致命殺戮,這個社會到底怎麼了?
《致我們終將消逝的青春》是一部蒼白的電影,而它唯一豐富之處是描寫校園各色人等之間的隔膜。鄭微碰壞了陳孝正的建築模型,又為報復被推倒之仇而將他的飯菜倒掉,渾不知這兩者對於一個鳳凰男意味著什麼。而導致朱小北退學的瘋狂舉動,是她無端被懷疑偷超市的商品,要被搜身,搜身者與被搜身者,對於這一行為的價值評判完全不同。大媽、保安與保衛處,都不認為這樣做是對人格尊嚴的侵犯。
僅僅將這些隔膜歸結于教育是可笑的。當一個社會價值觀日益多元且時有衝突,全社會正在為凝集共識不懈努力的時期,對下一代的教育不卜可知。如果讓我用影像表達,也許我會拍一對同桌,他(她)們膚色相同,説著共同語,寫著一樣的文字,但他們每一句話的語義都不相同,他們如同來自兩個星系的人。猜疑,提防,誤解,憤怒之火在同桌的你眼裏燃燒。
大叔們,大嬸們,別以為自己出離青春,就可以置身事外,或許校園裏的鮮血淋漓,只是整個社會危機的縮微膠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