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摩訶的勇猛確實不亞于關羽。右邊蘭芙蓉,左邊綦連延長,蕭摩訶卻毫不畏懼,大刀閃閃發光,暴風驟雨般砍向對手,氣勢完全壓倒了對手。
這時,秦彝衝了過來。看到僚將們陷入苦戰,秦彝大吼一聲,手中的鐵齔打向蕭摩訶。
蕭摩訶以一敵三,依然輕松自如。蘭芙蓉等人只能竭盡全力招架蕭摩訶的攻擊,很難互相配合,增加蕭摩訶的壓力。
“殿下!”蘭芙蓉喊道。
蕭摩訶回首一看,百步外的小山丘上,出現了一位騎著白馬的將軍。
看到白馬將軍後,蕭摩訶一揮手中的大刀,逼退了秦彝三將,縱馬奔向白馬將軍,大地在馬蹄下顫抖著。
“你就是齊國的蘭陵嗎?我乃陳巴山太守蕭摩訶是也!”
蕭摩訶大喊著衝到了騎白馬戴鬼面具的齊將面前,人馬一體,倣佛猛虎出山,高高舉起手中大刀,從右上向左下狠狠砍了過來。這是蕭摩訶將長孫洪略連人帶馬砍成兩段時使用的斬擊。
蘭陵王沒有正面招架,手中大戟從側面架住了蕭摩訶的大刀。二人都使足了力氣,武器相交,火花四射。
蘭陵王和蕭摩訶邊走邊戰。蘭陵王的大戟,蕭摩訶的大刀,刀鋒相撞、猛刺、彈開、擦過、招架。僅一個回合,武器相交迸發出的火花便如同瀑布,撞擊的聲音響徹雲霄。
“錚!”“錚!”
蕭摩訶剛,蘭陵王柔,兩軍將士都默默地凝視著兩人的決戰,連兵卒都能看出兩人的特長。可是,蕭摩訶的剛不能擊碎蘭陵王的柔,蘭陵王的柔也不能克制蕭摩訶的剛,完全看不出兩人誰勝誰負。剛覺得蘭陵王危險了,一瞬間,蕭摩訶又手忙腳亂。蕭摩訶的胸甲剛被砍了個大口子,蘭陵王的披風又被砍破。馬與馬 衝突,二人武器相交,分開後再次撞在一起。
兩人大戰了百余回合,依然不分勝負。此時,陳軍鳴金收兵了。
那是停止戰鬥立即收兵的命令。在蕭摩訶與蘭陵王戰鬥的這段時間里,陳軍已經完全調整了陣型,做好追擊皮景和軍的準備,沒有必要再追求蕭摩訶個人的武勳。蕭摩訶很不甘心,但是依然掉轉了馬頭。
吳明徹軍紀嚴明,正因為如此,陳軍才非常強悍。蕭摩訶滿臉的惋惜和憤怒,控制住情緒退了下去。後面的軍隊也跟著他井井有條地撤退了,這說明蕭摩訶在戰場上的統帥能力極強。
蘭陵王調整了呼吸,拽了下韁繩,注意到了什麼。愛馬有些異常,四肢的頻率有些亂。蘭陵王在愛馬的耳邊輕聲說道:“百風,你也老了嗎?”
白馬有些羞澀地輕輕打了個鳴。蘭陵王縱身下馬,抓著百風的韁繩徒步行走,邊走邊撫摸著百風的脖子,回到了陣地。
看到跑來的月琴,蘭陵王把韁繩交給了月琴,說道:“百風已經跟了我十多年了,自從我封王以來,一直都騎著它,看來也應該讓它休息了。”
“百風也覺得很遺憾啊。”
月琴輕撫著百風的頸部,老年的白馬倣佛是有些羞愧,低下了頭。摘下鬼面具後,蘭陵王露出了疲倦的笑容。
“我一個人戰死沙場就行了。”
“殿下,別說這樣不吉利的話。”
月琴不由得提高了聲音。看著月琴,蘭陵王低聲回答道:“是嗎?對武將來說,這反而是吉事啊。”
蘭陵王的聲音並沒有顯示出遇到前所未有的強敵的喜悅。蘭陵王對陳軍的整體行動非常欽佩,意識到齊軍已經遠不如從前了。蘭陵王的腳步也不再像以前那樣輕盈,他一邊想著不祥的未來,一邊看著百風和月琴。
第二天,蘭陵王帶著最後的迷惘騎著百風踏上了戰場。從高處遠望,皮景和軍正在後退,已經被陳軍趕到了淮河岸邊。陳軍的騎兵部隊讓皮景和飽受折磨,而這支騎兵的指揮官正是蕭摩訶。
“南朝竟然有這樣的騎兵!”蘭陵王感嘆道。
以往南朝的騎兵隊,梁的白袍隊是最強的騎兵。白袍隊由不敗的名將陳慶之統帥,曾經攻陷過洛陽,而蕭摩訶統帥的騎兵隊,則是白袍隊以來南朝最強的騎兵。
周有宇文憲、尉遲迥,陳有吳明徹、蕭摩訶,而齊已經失去了斛律光和段韶,蘭陵王意識到鼎足的三國軍事平衡正在逐漸崩潰,歷史車輪正在發出轟鳴聲緩慢運轉著。
“這樣一來,跟二哥(廣寧王)說得一樣,現在還不能死在這里。”
當天夜晚,蘭陵王下令點燃了千余支火把,吸引陳軍的注意,然後蘭陵王率領部隊向北撤退,打算渡過淮河,與北岸的齊軍會師,重新整編。現在齊軍還有十五萬兵力,可以集中力量去壽陽城營救王琳。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辦法了。
四月下旬,江淮地帶即將迎來梅雨季節。那天夜里萬里無雲,幽暗的夜空升起一輪彎月,繁星閃爍。
蘭陵王一行走了五里後,陳軍發現了齊軍的動向,立即殺了過來。一馬當先的是電威將軍裴子烈。
裴子烈手中長矛刺向敵將,敵將突然扭過頭來。巨大的獠牙伸出口外,熾熱的雙眼怒視著裴子烈。
“啊!”
裴子烈渾身顫抖,恐怖之氣流遍了全身,手中的長矛掉了下來,然後左手拉緊馬韁,迅速掉轉了馬頭。
裴子烈不相信世上有鬼神,也知道鬼面具下面是人,盡管如此,他依然覺得無比恐怖,有電威將軍之名的勇者,現在卻只能拼命地逃跑。
輕松趕走了擋路的陳軍,蘭陵王的部隊順利到達了淮河岸邊,沿著河岸向西面前進,尋找合適的渡河點。歷史上,渡河途中被敵人攻擊全軍覆沒的例子很多,真正的危險才剛剛開始。
綦連延長快速趕來,報告道:“陳賊已經逼近河岸,我軍異常狼狽,爭先恐後渡河,混亂不堪。”
人馬之聲打破了深夜的寧靜,蘭陵王看著天,說道:“不久之後,江淮之地將全部落入陳國之手了。”
齊國最肥沃溫暖的土地已被陳國奪走了,齊國國力將損失三成,而陳國必將士氣大振。斛律光去世以來,一直靜觀其變的周國必然會瞅準時機,大舉進攻齊國了。
“殿下,請盡快渡河。”月琴勸道。
蘭陵王點了點頭。
此時,吳明徹如果全力攻擊渡河的齊軍,齊軍的屍體會填滿整條淮河。但是,齊軍的拼命反擊也會讓陳軍遭受重大損失。
“與其得到蘭陵王的首級,不如佔領江淮九州,確保長江以北的領土。”
陳國總帥吳明徹、參謀長裴忌都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在戰略上沒有任何判斷失誤。
“他們不敢出來,除了蘭陵王,剩下的都是凡庸之將。這樣一來,我軍可以自由出入淮河以南,沒必要著急,一個個佔領齊國的城池就行了。”
正如裴忌的判斷,陳軍進攻壽陽城時,淮河北岸的齊軍都袖手旁觀,對王琳見死不救。這樣一來,齊軍在江淮一帶完全失去了威望。
重新在淮河北岸集結的齊軍還有十五萬兵力,但是,尉破胡聲稱“尋找大反攻的機會”,遲遲不肯進兵,皮景和說要討伐豪族陳暄的叛亂,率領部隊向東北方移動。雖然蘭陵王制定了渡過淮河救援王琳的計劃,但是南岸的陳軍聲勢浩大,齊軍根本不可能渡河登陸,蘭陵王只能在無奈中度過漫長的五月。
接到前線戰報,無愁天子高緯正在華林園的貧窮村舍中和異母哥哥南陽王及佞臣們玩樂。
“什麼!蘭陵那小子還活著?!”打扮得跟乞丐一樣的十八歲皇帝,故意用骯臟的袖子擦了擦臉,不滿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