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家有道——16位香港詞人訪談錄 黃志華、朱耀偉、梁偉詩 著 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 2010年9月
香港詞人們的詞折射出大眾生活與時代的變化,一定程度上,詞的歷史就是香港人的心態史。
□ 周 語
詞壇不是一個小江湖,而是一個大世界。詞是香港文學與文化工業所造就的一個亮麗的體裁。
在上海的時候和一個詞作家老友喝茶,談到過香港詞人的日常生活。聽他們的故事,就像是口述史或紀錄片,一盞茶的時光,聽完一首曲子,四十年的記憶就浮現上來了。
詞人的身份,就像是香港這近四十年的文化代言人,香港本土文化的發展、音樂工業的成型與這些詞人息息相關。香港流行音樂隨著香港的城市發展,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逐漸與國際接軌,到了70年代,詞人們開始有了更自由更廣闊的空間來用“詞”書寫這個城市的歡喜與感傷。在娛樂工業迅猛擴張的時代裏,“詞”的形式和存在成為這個體制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詞人是音樂工業力量的幕後製作人,隱士般在幕後書寫他們所觀察到、思考到的愛與痛苦。這本《詞家有道》就是一部他們的小型口述歷史。
在香港,買彩的大媽也會哼幾句林夕的曲子,人到中年的機關小幹部、商販、拾荒者、碼頭渡口的工人、摩天大樓裏的白領,他們都哼著林夕、黎彼得的詞。詞與這座城市的日常生活之間的關聯,很難用幾句話説清楚。如《詞家有道》裏面黎彼得説,“‘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是當年我和許冠傑在廟街吃炒蜆,看見看掌相命理的路攤檔主,于鐵絲網上挂的前人名句。突然,我覺得兩句很特別,不知道放入流行曲中效果會如何。”
如果從詞史的角度來看待香港詞人這四十年,他們的人生、性情以及音樂工業的成熟就是一個互為一體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鄭國江説,“其實我一直很想寫這種具有社會評論傾向的歌詞,這與我們的成長有關。我是1941年出生的。我們是戰後嬰兒,社會條件很艱苦,很少人是一家一主的,山邊也有很多木屋區。”林夕説,“自小已很喜歡看香港地圖,並把火柴盒當做樓宇,砌成太子道、彌敦道、窩打老道。我對每條走過的街道街名都有感情,要我移民,不能再在銅鑼灣逛光碟店,是不可能的事。”李歐梵先生説我從來不認為香港是文化沙漠,甚至可以説,商業文化也是一種文化。
理解香港流行音樂發展史上的詞人們,還是需要認真閱讀他們的口述資料,聚光燈下採訪的八卦新聞是無法與詞人的性情和坦然之言相比的。讀著佛經的林夕,在尖沙咀散步的黎彼得,做司機的黎彼得、吃龍蝦的詞人、吃燒烤的詞人,詞人們並非只在娛樂場過日子。
20世紀90年代以後,民粹、政治、喜劇,對於民生與政情,詞人們幾乎每個角落都書寫過了,香港經濟起起伏伏,心情顛顛倒倒,他們都承擔得起,走過來了。詞人們依舊是寫著詞,書寫著這個城市的故事與表情。
香港詞壇對香港人的生活影響與這個城市的性格和未來文化的走向有著緊密的關係。他們的詞折射出大眾生活與時代的變化,一定程度上,詞的歷史就是香港人的心態史。尖沙咀、九龍的燈火、島上看著船隻往來,最繁華的世界,詞人們保持著難得的淡定。
也許對於林夕、黎彼得、潘源良來説,無論到了什麼時候,“詞”都是一種手工品,需要耐得住人生的寂寞,慢慢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