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8日,由人民出版社主辦的《李一氓回憶錄》一書出版座談會在北京人民大會堂召開。全國政協原副主席李金華,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副局長閻曉宏,中聯部原部長錢李仁、朱良,文化部原部長王蒙以及等出席了座談會。會上談及"文武雙全"的李一氓,王蒙提到其時任國務院古籍整理出版規劃小組組長時,親自曾派周汝昌一行蘇聯的列寧格勒察古本《石頭記》,為《紅樓夢》研究做出了貢獻。
《李一氓回憶錄》是李一氓生前歷時八年親筆寫成,講述了作者親歷的北伐戰爭、土地革命戰爭、抗日戰爭、解放戰爭的全過程。書中對南昌起義、上海地下工作、萬里長征、皖南事變等進行了細緻入微的刻畫,展現了許多生動的、不為人知的細節。書中也順帶提及了建國後的一些工作、生活情況,包括"文革"中的遭遇以及恢復工作後的許多往事。
李一氓的"朋友圈":毛澤東、周恩來、鄧小平、魯迅、郭沫若……
"我出生在天府之國--四川彭縣。這個縣在唐宋時期叫'彭州',不隸于成都,而是與蜀、漢各州等齊名,政區級別是很高的。"這是《李一氓回憶錄》第一句。李一氓,這個名字年輕人或許已不熟悉,其1925年加入中國共産黨,是老一輩無産階級革命家,也是詩人和書法家。
而其經歷卻有相當"輝煌"的一筆,由著名黨史專家何方先,在《李一氓回憶錄》再版序中提到:"他(李一氓)當過毛澤東的秘書和為統戰去見四川軍閥劉湘的特使;跟周恩來從北伐到上海、再到中央蘇區工作多年,還在長征前夕介紹郭沫若入黨;多年還在長征前夕共同介紹郭沫若入伐到上海、再到中央蘇區工作入黨;跟劉少奇和陳毅在蘇北工作過─個時期;和鄧小平也熟,長征時遵義會議期間還同住─屋,等等。"在書中,李一氓也一筆帶過其與林語堂、丁玲的私交。
會上,何方也提到李一氓是"一個脫離低級趣味的人,不攀領導、不挾名人以自重。"在書中他説:"有─次我曾建議他把在上海從事文化工作時有關同迅"左聯"等的接觸寫詳細點,他也拒不採納。還説,同魯迅的來往是黨和魯迅的關係,非關個人的事;在文委,他只是打雜跑龍套,沒什麼好説的。"
王蒙:李一氓曾解決我的困惑 讓列藏本《紅樓夢》"回歸"意義重大
李一是前中顧委常委,曾任國務院古籍整理出版規劃小組組長十年,他在新時期全國的古籍人才培養及整理出版工作,以及他高達兩千三百餘冊的詞書收藏,還有他的書法造詣,都使他成為在文化界很有影響的黨內領導人。
中華書局黨委書記徐俊説:"我曾在李老身邊做了一些工作,他給我的感覺就是文氣、博學、通達。"他提到李一氓對古籍出版整理的諸多貢獻,包括編輯出版浩瀚的《中華大藏經》(漢文部分)、《全遼文》、《全元詩》、《全明詞》、《全清詞》、《臺灣府志》等重點項目,"其中,最值得一提的八十年代李老,派周汝昌等先生赴蘇聯考察'列藏本'《紅樓夢》。"
據説,清道光十二年(西曆1832年)由俄國傳教士帶回手抄本的《石頭記》。這個八十回的本子缺五、六兩回。這個本子流失海外約一百五十二年。1984年,國家啟動了古典圖籍整理編印的文化積累工程,李一氓挂帥,他決定派周汝昌、馮其庸、李侃等前去蘇聯列寧格勒考察那部古本《石頭記》,周汝昌先生對這個藏本給予了很高的評價。
會上,對《紅樓夢》也非常有研究的王蒙,也提到"李一氓組織迎回的列藏本,對紅學研究意義重大。"其間,他也提到李一氓對其在文學上的鼓勵,"李一氓的小院,曾是我得到清晰指導和鼓勵的源泉。"
李一氓/人民出版社/2015-8 自序
我從1925年起參加革命,但在中國革命整個歷程中,是很平庸的,説不上有什麼成就和貢獻。作為一個知識分子,1919年的五四運動,開始引導我走向革命。1925年加入中國共産黨,直接參加了1925—1927年大革命和南昌起義。
大革命的失敗,給中國革命事業帶來了很大的損失,也留下了慘痛的教訓。作為戰士中的一員,我幸好還能頂得住,沒有在失敗面前意志動搖,1928年到1932年,在上海做了五年的地下工作。這五年中,我在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學習上,在意識形態方面得到一點認識。後來在江西蘇維埃運動中,經受了農村工作實踐的鍛鍊。這是中國革命的一個急風暴雨時期。今天想來,如果當時能直接參加前線的武裝鬥爭,對自身的鍛鍊可能更有益處,可惜把這個機會錯過了。而後是長征,這是中國革命武裝的一個偉大的戰略轉移。正如上面所説的那樣,這次也沒能直接參加前線的武裝鬥爭。長征是偉大的,但我只能説是長征倖存下來的一個戰士而已。“不到長城非好漢”。此後我就在長城內外的陜西、甘肅、寧夏三省的黃土高原上賓士了兩年。1936年的“雙十二”事變促進了抗日戰爭的到來,也使紅軍得到一個最大的戰略轉機。我就身不由己地來到山明水秀的皖南,參加新四軍的工作。可是1941年,發生了皖南事變,給我留下一個終身難忘的遺憾。還好,我又來到了抗日根據地蘇北淮海地區,竭盡了我的中年力氣,週旋敵後。抗日戰爭勝利了。我一直懷念那個地區對敵鬥爭的人民,跟我共同度過這場苦難的幹部和那麼一支英勇善戰的軍隊。
經過三年的第三次國內革命戰爭,終於推翻了國民黨的反動統治,統一了全中國。全國人民都高呼“我們解放了!”,五星紅旗升起來了,宣佈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了。我自己歷來沒有寫日記的習慣。長征當中有一本日記,按天記下了晴雨、行軍里程,經過什麼省、什麼縣。曾根據它寫過一篇長征記事———《從金沙江到大渡河》。但是這個日記本子在皖南事變中埋在長滿茅草的山上了。後來擔任駐緬甸大使,寫過一個五年(1958—1962)之久的《駐緬日記》,在“文化大革命”當中燒掉了。但我的這個回憶錄,只記錄到1949年為止,即或那本日記沒有燒掉,對於我這個回憶錄也沒有什麼幫助。
同時,我又沒有做記錄的習慣,參加任何會議都不做記錄,因為第一怕不準確,第二怕丟掉。因此當我動筆的時候,沒有什麼親筆的記錄可供作回憶的具體依據。
近幾年來,許多同志對於從黨的創立到1949年全國解放這個時期的回憶著述很多,也出版了許多歷史文獻,已經使人目不暇接。但還有許多過去的文獻在革命過程中已大量喪失,某些歷史爭議一時也難以判斷。我這個涉及四十多年曆史的回憶記錄,也僅僅是我自己的回憶記錄;無非是我參加大革命、蘇維埃運動、抗日戰爭三個歷史時期,自己所能記憶的個人經歷的記錄。
原來自己並不想找這個麻煩,寫什麼回憶錄。首先是時間、地點這兩者,我現在記錄下來的,就很難説是準確的;有許多稍為涉及一點議論的地方也很難説是有道理的。特別是有些事情,作為歷史來講,應該由黨史學家去解決。我並不是黨史學家,我只能表達一種極為疏淺的、簡單的意見。
“文化大革命”的時候,有一個專案小組,要我寫自傳,我奉命寫了,共一萬多字。“文化大革命”後,這個自傳退給我了。但經過黨內審閱之後,黨組織不知為什麼看上了它,據説抄了一個副本留在組織部門了。既然這樣,不如把它充實一下,讓它更有內容一些,更有歷史趣味一些。所以從1983年起,拖拖拉拉,字數雖然增了三十倍,時間卻費了八年之久。
在專案組要我寫自傳的時候,提了三個條件:第一,不準“醜表功”;第二,不準“攀領導”;第三,不準“安釘子”。既然是受審查寫的自傳,這個自傳自然就是“供詞”。供詞是供認你有什麼罪、你有什麼錯,當然不是要供你有什麼功、你有什麼勞。所以他的第一條不準,是有它的道理的。供詞是要作為判刑的依據的,假如你供的那些罪、那些錯,都跟領導牽連上(不是説已經是“資産階級當權派”的那些倒臺了的領導),就把你的罪、你的錯減輕了,或者説是淡化了。所以第二條不準,也是有它的道理的。所謂“安釘子”,大體上就是寫文章的一種手法,即“伏筆”。譬如供詞中有一句話,粗看起來並沒有多大意義,但卻可以在將來作為翻案的依據。他要把你的罪和錯定死,使你沒有改口的餘地。所以第三條不準,更是有它的道理了。這三個不準的條件,我在寫那個自傳式“供詞”的時候,大體上是照辦了的。因為我想過,我在黨內這幾十年來確無功勞可説,上依黨的方針政策,下靠群眾,自己原無什麼功勞。“醜表功”也好,“美表功”也好,都無可表之處。至於“攀領導”更説不上,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黨員,我並不想挾某一位領導以自重。要是有什麼罪、什麼錯的話,我都願意自己承擔起來。至於“安釘子”,我有“釘子”就安,而且是明明白白地安上去的。沒有“釘子”我也沒有瞎安,以圖僥倖。
李一氓書法
妙得很,我的那個專案組的王組長,看了我的自傳以後,居然當我的面,大為表揚,説我這一萬多字的“供詞”確實沒有“醜表功”、沒有“攀領導”、沒有“安釘子”。對此我的印象很深,感覺到寫自傳應該承認有這麼三條原則。1983年我開始提筆寫回憶錄的時候,就認定這三條原則還是應該遵循的。雖然它不是供詞,誰也不能憑它來定罪,但總不能寫成一本自己誇耀自己的功勞簿。因此在寫作過程中,我時刻都注意到,作為一個誠實的共産黨人,應該老老實實的,做了什麼工作就寫什麼工作,犯過什麼錯誤就寫什麼錯誤。當然在字裏行間我決不會無緣無故地去攀哪一位領導。至於所謂“安釘子”,現在更説不上了,有什麼“釘子”好安呢?
這樣,1983年我就開始動筆了。第一章童年、學生時代,第二章大革命,第三章上海地下工作,第四章瑞金、蘇維埃運動,最後第十章過眼雲煙,這些篇章都是我自己動手的。寫得很慢,直到1985年才寫完。後來精力不濟,還要蒐求材料,就請李克同志協助,我口授,他筆錄。大概1986年補完大革命一章,也補完瑞金一章。1987年寫了第七章皖南,第八章淮海抗日根據地。1988年補完皖南一章,寫了第九章大連。1989年寫了第六章陜西、甘肅、寧夏。1990年寫了第五章長征,但《從金沙江到大渡河》一段,是早在1936年寫的,後來收進《中國工農紅軍第一方面軍長征記》。這樣全書就算寫完了。
1986年到1989年寫得比較集中的時間是利用暑假。1986年的暑假是在上海金山化工廠的賓館度過的,1987年到1989年的三個暑假是在北戴河度過的。其他的時間之所以不能集中,因為在這些年份內,我曾兩次出國,每年還要大大小小生點病,住一兩個月醫院。特別是時間間隔最長的有六十年,最短的也有四十年,回憶起來不容易。有時還得去翻閱些文獻、檔案資料和個人著作,或寫信給同志們問清情況,這樣來引起思路,訂正事實。最後還得通過一個邏輯思維的過程,才能形成互相照應的、有機的章節。這就佔據了比寫作還要多的時間。
因為有些同志在我寫的某些章節的特定時間內共同工作過,個別同志正在研究歷史上的某一課題,熟悉情況,所以我曾請胡立教、王輔一、李志光同志審閱過有關皖南事變的一章,請楊純、謝冰岩同志審閱過有關淮海抗日根據地的一章,請韓光同志審閱過有關大連的一章。至於全稿,我請何方和陳易同志審閱過。1989年又請王澤軍同志把全稿做過一次文字整理和體例統一。最後為鄭重起見,我把整理過的稿子請崔高維同志再以他做編審的學力和經驗,從頭到尾在文字上,在邏輯上,並盡可能地在歷史事實上,最後在行文體裁上,加以審訂。我感謝他們提出許多寶貴意見,形成現在這個規模。
當然全書的寫作責任要由我個人承擔。時過境遷,現在所能檢索出來的東西,不過是一面模糊的熒屏而已。
一九九〇年立秋,于北戴河
李一氓回憶錄
1961 年,任駐緬甸大使的李一氓(左一)陪同周恩來總理出席中國工業展覽會剪綵儀式。
上海地下工作(節選)
回到上海後,因為生活關係,由郭沫若提議並主持,在創造社由我和歐陽繼修(華漢,陽翰笙)去編一份三十二開的小雜誌《流沙》,刊名即是南昌起義部隊最後在潮汕失敗的那個地方的地名(屬廣東揭陽)。每月編輯費六十元,我和歐陽平分。
這半月刊,1928年3月15日出第一期,4月1日出第二期,4月15日出第三期,5月1日出第四期,為五一特刊,5月15日出第五期,5月30日出第六期。我用了兩個筆名,寫詩用L,寫雜感《遊擊》用氓,這是倣《布爾塞維克》上撒翁的《寸鐵》,寫短文章用一氓或李一氓,幾乎都是些馬克思主義啟蒙文字。其他的供稿者,據現有目錄當為:王獨清、黃藥眠、邱韻鐸、龔冰廬、華漢、成倣吾、許幸之、李鐵聲、朱鏡我、顧鳳城……。有幾個名字,今天已不能記憶為誰了,如谷音、振青、唐仁、N.C.、弱葦、啟介、鹿子……。第一期的第一篇為《前言》,署“同人”。這個《前言》今天看來是相當“左”的,但還不是“可怕”的。我們反對中國式的文人,什麼浪漫王子的歌者、發夢的預言家、憂時傷世的騷人等,自稱為新生活中的戰士、鬥爭中的走卒;我們反對風花雪月的小説、情人的戀歌,自稱為粗暴的叫喊;並且侈言春雷沒有節奏,狂風沒有音階,我們處在暴風驟雨的時代,因此應該是暴風驟雨的文學;而且確信“只有無産階級才最能知道他自己的生活,唯有受了科學洗禮的無産階級才最能有明確的意識”。就當時來説,這個《前言》,作為這本小雜誌的指導方針,恐怕太偉大了一點,但還是立得住腳的,意思是正確的。可惜由於當時的環境,國民黨的極端反動,這本小雜誌只出六期就夭折了。在辦這個小刊物的同時,章乃器,當時是上海一位銀行職員,亦辦了一個小刊物叫《新評論》,其有關階級鬥爭的言論,觀點實在模糊。如説:“第一是在中國歷史上,找不出階級鬥爭的痕跡。第二是我們需要階級鬥爭麼?不過鬥爭總先要識清誰是壓迫階級和誰是被壓迫階級。像中國的情形,説是資産階級對於無産階級的壓迫,或治者階級對於被治者階級的壓迫,都是不透徹的。因為鄉間的劣紳和城市間的幫匪,往往都是無産階級,他們不但壓迫無産階級,同時也壓迫資産階級,甚至還壓迫治者階級……”因此在《戰線》上,弱水作文加以批駁。在《流沙》上,我在一篇敘述馬克思學説的短文後,也捎了一句,勸他們“不妨去讀幾本社會科學入門書”。
《新評論》把這兩件事聯繫一起,寫了一封信給《戰線》和《流沙》,説我們批評態度不好,避開問題的實質。看來要求他們去懂馬克思主義是不行的,他們是當時上海少數資産階級職業青年知識分子,同國民黨沒有聯繫,用不著去同他們對立。我們分開來,由潘漢年代表《戰線》,答覆他們一信,“流沙同人”代表《流沙》答覆他一信,認為他們的來信有誠意,很好,不糾纏這些爭論,説這些爭論由弱水和李一氓他們分別答覆。一封公開信和兩封復信,同意由《新評論》刊出(見《新評論》一卷十期,1928年4月)。因此我在《流沙》第六期上,寫了一篇《我的答覆》。因《新評論》的信上,有“區區社會科學平凡人都能懂得”的話,所以我還是勸他們“不妨去讀幾本社會科學入門書籍”。至
于弱水是不是有答覆文章?弱水又是何人?現在也難於考證了。我們和《新評論》的論爭沒有繼續下去。這個刊物是個小三十二開本,章乃器個人署名的文章,每期都有兩三篇。它和1940年到1944年在上海刊行的《新評論》,是兩回事,恐怕現在只有上海圖書館藏有幾本了。《流沙》,一本小雜誌,存在不過三個月,上邊也沒發表過什麼長篇大論。
因此,無論在當時和現在,它都沒有閃出什麼火花,可以影響當世,留給後人。不過它和我個人的生命,卻有這麼一瞬的牽連,雖然在“文化大革命”中,有人曾苦心地去翻閱這個小刊物,想斷章取義地從中找出一些攻擊我的文字罪過。現在我重溫少作,也沒有什麼可以後悔的。有幼稚的地方,但自認為這正是一個年輕的共産黨人的氣概。要自我欣賞的話,那些《遊擊》欄的雜文,那些涉及馬克思主義的短文,倒無所謂,而《太陽似的五月》、《春之奠》那幾首詩,還是有真情實感的。大革命失敗了,自己怎麼想的,自己應該走什麼道路,都多多少少反映在這份小刊物上。這三個月沒有白活。《流沙》是1928年6月停刊的,幾經醞釀,又從1928年11月起,仍用創造社的名義,出版《日出旬刊》。這也是一個短命的刊物,只出了五期,到1928年12月15日就停刊了。這個刊物是一張報紙的十六開大小,全部橫排。內容偏重於國際國內政治經濟情況,很少涉及文藝,沒有發表過一首詩。寫稿的人有沈起予、華漢、李初梨、李一氓、龔冰廬,其他有些署名已很難對上號,只有
沈綺雨當即沈起予。我又另用“孔德”的筆名,寫過幾篇短文,因為要用孔老二後代的名義和林語堂開個玩笑,所以用了這個帶孔姓的筆名。在《新思潮》第二、三合期上,也用這個筆名,寫過兩篇書評。《流沙》和《日出旬刊》之間有四個月的空白,這個旬刊是否仍由歐陽與我合編,是否仍向創造社拿編輯費,已不能記憶。旬刊僅出了不到兩個月,這些問題的是或否,也就沒有弄個一清二楚的必要了。
1930年4月至5月,我又負責編了一個小刊物《巴爾底山》。五十年之後,1980年4月,我寫過一短篇回憶錄《記巴爾底山》(見《一氓題跋》)。我在這小刊物上也寫了些短文,其筆路和在《流沙》上的《遊擊》差不多,刊物取名也類似。因此也就不再另行重述了。因為是巴爾底山(即Partisan,遊擊隊之諧音),所以把撰稿人冠以“隊員”之名,有一個三十個隊員的名單,附在第一期末。即“現在就將基本的隊員,公佈如後:德謨、N.C.、致平、魯迅、黃棘、雪峰、志華、熔爐、漢年、端先、乃超、學濂、白莽、鬼鄰、嘉生、芮生、華漢、鏡我、靈菲、蓬子、侍桁、柔石、王泉、子民、H.C.、連柱、洛揚、伯年、黎平、東周”。我的筆名,沒有用先前用過的L、一氓,而是另用了“德謨”,即為我原名民治英譯漢,德謨克拉西之前兩字。還用了“鬼鄰”,因為我那時住在靜安寺路東頭赫德路(今常德路)的某裏某號,緊靠萬國公墓(今靜安公園),與洋鬼子為鄰。但此一筆名後來並未在他處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