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振川:作品的味道是在生活裏“泡”出來的
【走近文藝家】
他的父親是長安畫派的奠基人,他是長安畫派的“扛旗人”,父子倆演繹了中國藝術史上的一段佳話。他説,到生活中去猶如泡酸菜,三番五次地體驗,才能談得上對一個地方的了解,才有可能畫出這個地方的味道。
“到生活中去猶如泡酸菜,菜需要浸泡在菜罈中一段時間方可變為酸菜。如果只是在酸湯中沾一下就拿出來,菜是不會酸的。深入生活也是這個道理,到一個地方去寫生,也需要待一段時間並盡可能再次下去,三番五次地體驗,才能談得上對一個地方的了解,才有可能畫出這個地方的味道。”滿頭銀發的趙振川,在藝海中摸爬滾打了半個多世紀,寫下了上述藝術箴言。
趙振川生長在一個藝術之家,其父趙望雲是長安畫派的奠基人,其弟趙季平是著名作曲家。孩提時代,趙振川曾一度住在西安碑林的院子裏,石刻、碑文、造像,秦漢唐宋的古老遺存在一群孩子的嬉戲與吵鬧聲中顯得格外寧靜。1962年,中專畢業後的趙振川決定學畫,師從著名畫家石魯。
趙氏父子對“長安畫派”相繼作出突出貢獻,成為中國藝術史上的一段佳話。賈平凹曾經這樣評價趙望雲、趙振川父子對中國畫藝術和長安畫派的貢獻:“仰著望雲,一喊震川。”
一幅泛黃的畫作已擺放在趙振川畫案上多年,這是父親趙望雲20世紀30年代創作的《農村寫生集》系列作品中的一幅。在這幅題為《為衣食之奔忙者》的作品中,手推獨輪車、肩扛重物的一路行人佝僂著脊背,蹣跚向前,加上寥寥幾筆枯樹矮屋,勾畫出那個年代的勞苦大眾為了生計而奔波操勞的場景。趙望雲長期致力於“農村寫生”,一直實踐中國畫革新,關注民間疾苦,“從不畫不勞動者”。
父親的經歷和教誨深深影響了趙振川。不到20歲,趙振川就跟隨父親到甘肅等地寫生。1964年,趙振川在父親的支援下,到陜甘交界的隴縣下鄉。八年間,趙振川把鄉間的農活都幹遍了,而且都幹得還不錯。不變的是,擔水拉煤、種菜養雞之餘仍堅持寫生。
經過八年的“生活浸泡”,趙振川磨煉了意志,提純了靈魂,也真正理解了“生活”二字對於一個藝術家的重要性。此後的歲月中,他始終秉承父親“面向大西北”的創作理念,並用畫筆追逐著父親的腳步。從陜北的安塞、延川到陜南的西鄉、紫陽;從蘭州、敦煌到烏魯木齊、伊犁,半個多世紀的時間裏,趙振川在大西北的山川中留下了藝術的足跡,先後創作出《戈壁春居》《天山牧歌》《黃河之濱多棗林》《祁連山放牧》等一大批飽含著充沛的生活氣韻和活力的中國畫精品。
趙振川曾送給作家陳忠實一幅國畫,也取名《白鹿原》。“從他的畫裏似可嗅出民間生活煙火氣味,感知世道與人心。這一點不僅超凡脫俗,而且註定了畫作的生命活力,也呈現出獨稟的個性氣質。”陳忠實這樣評價趙振川的作品。前者寫出了小説《白鹿原》,用文字記錄下了關中生活的煙火氣,而後者用繪畫的方式實現了同樣的目的。殊途同歸,畫家與作家在心靈層面上完成了一次激情的碰撞。
趙振川常跟學生講,作為畫家,讀書少不行,對中國哲學思想的了解少不行,但最要緊的還是生活的積澱,對山川不了解,對黃土高坡不了解,沒有在生活裏“泡”,再有思想也不行,即所謂“籠天地于形內,挫萬物于筆端”。張萍跟隨趙振川學畫多年,她介紹説,跟趙振川去寫生,他不僅要求學生去看去畫,還要跟他一起到農民家裏去,跟農民交談、了解他們的收成和生活狀態,甚至到馬廄、牛欄裏去看看。
王歸光也是趙振川的弟子。趙振川曾跟他説,繪畫是艱苦的職業,既要勤奮,還要能耐得住寂寞,是謂“寂寞之道”。有一次,他去看望趙振川,一進門就進入了一個“畫”的世界。床底下壓著厚厚的一層作品,足有一二百幅,畫案上還有百餘幅,另外還有一大摞未完成的墨稿在畫案的另一端。“趙先生出身名門卻從不懈怠,他現在的藝術造詣之深絕非偶然,實為勤奮的結果。”王歸光感慨地説。
作為當代長安畫派的“扛旗人”和靈魂人物,趙振川重擔在肩思己任,經年累月筆耕勤,不僅潛心塑造了西北山水新容,更致力於帶領眾多弟子不斷發揚長安畫派精神。為了發展壯大這一事業,趙振川積極培養長安畫派接班人,就連從事設計工作的兒子趙森都被他拉來“入夥”,一起“泡”在藝海中。“最難忘的是他沒有週六週日,平時都在畫畫,甚至大年初一也在畫畫。並且要求我也如此,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我只給自己留了個週日。”趙森無奈地笑著説。
劉勰在《文心雕龍》中多處講到,作家、詩人要以自己的藝術個性進行創新。齊白石曾説“學我者生,似我者死”。趙振川認為,中國的藝術家要“守住筆墨的底線”,創新不能遠離民族傳統藝術的本體,試驗更不能離開生活的土壤,這也是長安畫派“一手伸向傳統,一手伸向生活”的藝術方法論。
由於成就斐然,趙振川被評為陜西省“德藝雙馨文藝工作者”。如今76歲高齡的他,擔任陜西省美術家協會名譽主席及北京大學等多所大學的兼職教授。雖然職務很多,工作繁重,但趙振川仍不忘父親“到民間去”的囑託,一有空閒,他就會到秦嶺、渭北和隴山一帶去轉一轉,去“泡一泡”,尋找新的創作靈感。
(作者:王釗,係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博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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