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文字,考古學家能知道古人在想什麼?
挖啥呢
如果沒有文字,考古學家能知道古人在想什麼?
即便現在,“你到底在想什麼呀”,仍是人與人之間的常見難題,更遑論當考古學家面對千百年前的先人遺存,甚至還沒有文字、古籍提示之時了。但“古人在想什麼”,終歸是考古學無法繞開的話題。比如,距今約五千年的內蒙古哈民忙哈遺址,一座面積僅十幾平方米的房屋內,竟壓埋了至少97具遺骸,你説,古人在想什麼?這是在集中坑殺難民,還是在完成族葬儀式?
先不談結論如何,其實墓葬和文字一樣,都仿佛一種“謎題”,包含“謎面”與“謎底”。當你説“貓”這個字的時候,你和他人都能想到那種可愛的小傢夥,而當古人留下如此的埋葬場景後,他們也在其中蘊藉了某種想法,待後人破解。所謂“認知考古學”,核心就是透過物質遺存的“謎面”,看穿精神世界的“謎底”。
解謎勝在細心。
觀察哈民忙哈遺址中的這個殘忍景象,可見死者被淩亂壓埋、有火燒痕跡,説明這很可能是一處“死者處理現場”,發生過諸如瘟疫患者屠殺。以這種細心來分析考古發現,有時可以獲得福爾摩斯探案般的解謎刺激,實現你與古人“交心”的夢想。
且不論山西襄汾陶寺遺址是不是堯帝都城,下面要介紹的這座陶寺古城中,距今約4100年的遺址,都足以震撼世人。
從田野發現來看,其主要包括一段圓弧狀的夯土墻基,及位於圓弧墻基圓心附近的夯土小圓臺基,夯土墻基頂端還有10道縫隙。古人這是在搞什麼鬼?面對這奇異現象,幹想是沒有用的,要復原遺址試試。
人站在如祭壇原點的小圓臺上,面向東南方柵欄般的圓弧墻,待到冬至那一天,奇跡發生了:太陽從東南方的群山頂躍出後幾分鐘,陽光直射入圓弧墻西起第二道縫隙之中,如果考慮到約40個世紀前,地球黃赤交角與現在的差異,那麼當年冬至的日出,便應該在升起的那一刻即可從縫中看到!原來,這裡竟是迄今所知中華大地之上一座最古老的天文觀象臺!
不過有時,解謎也會遇到瓶頸。
比如,2016年列入世界遺産名錄的廣西崇左“左江花山岩畫藝術文化景觀”,由赭紅色顏料繪製的圖像位於距江面15~100米的陡峭絕壁之上。其中最有代表性的花山岩畫點,有如一塊巨型石質畫板,繪有1900余個人物、動物、器具。
按照現在學界的基本看法,花山岩畫為戰國早期至東漢的當地古駱越人所為,因為他們沒有留下文字歷史,所以迄今説不清他們是出於什麼心理,冒著從懸崖上墜落的風險,繪製這些岩畫。
有學者説,各岩畫點的畫面多為眾多的側身人圍繞一個形象高大的正身人,有的正身人下方還有狗,畫面可能代表祭祀場景。但若是祭祀,又如何操演?越往深處追問,答案便越撲朔迷離。
所以有考古學家調侃,如果對涉及思想的物質遺存無法解釋,便統統將其稱作“信仰行為”了事吧。尤其是當“藝術”進入人類歷史進程後,問題就更加複雜乃至玄妙了,以至於存在一門專門通過藝術品來研究人類思想的學科——藝術史。
然而,還有一個重要維度往往被考古學家忽略,即他們自己。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在解讀古人的思想成果時,今人的思想也會在經意或不經意間“融入”其中。於是,“誰”來解讀古人的思想成果,就變得至關重要。
後過程主義考古學大師、英國考古學家伊安·霍德很強調這一點。他在土耳其發掘卡塔胡由克遺址的過程中,就邀請了女性主義團體參與對出土女性塑像的討論。是呀,如果總讓一群男考古學家對著女性塑像“誇誇其談”,那場面豈不很滑稽?
須知,我們都生活在兩個世界中:一是週遭的現實,一是心中的思想。有時,今人考究古人,與其説是在認識他者,不如説是在理解自我。
奚牧涼 來源:中國青年報
[責任編輯:楊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