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聞 | 時政 | 本網快訊 | 兩岸 | 國際 | 港澳僑 | 熱點新聞 | 大陸縱覽 | 社會 | 財經 | 教育 | 軍事 | 科技 | 傳媒 | 奇聞趣事 | 新聞發佈會 | 新聞人物

部分三峽外遷移民無法適應新環境現返鄉潮

時間:2009-12-17 08:59  來源:國際線上

  1992年4月,七屆全國人大第五次會議通過了《關於興建長江三峽工程的決議》,翌年8月,國務院頒布《長江三峽工程建設移民條例》,確定了移民安置、安置區及淹沒區管理、移民資金使用管理和監督、扶持措施等一系列政策措施。中國當代由政府主導的、最大規模的移民工程隨之啟動。

  據統計,水庫淹沒涉及湖北省、重慶市的20個區縣、270多個鄉鎮、1500多家企業,以及3400多萬平方米的房屋。截止2008年底,政府組織和自主外遷的移民共計19.7萬人。

  “三峽水庫淹沒處理及移民安置涉及範圍廣,移民數量大,持續時間長,具有特殊的複雜性和艱巨性,是一項複雜的系統工程。”國務院三峽辦移民安置規劃司負責人向《中國新聞週刊》做了這樣的表述。這次大規模移民,對於減載人口、緩解環境壓力起到了積極作用。

  像歷史上的任何一次大規模移民一樣,搬遷的車輪滾動,只意味著第一步的邁出。外遷移民需要一個漫長的適應與被吸納的過程。其中有一些人,因無法適應全新的生活環境,選擇回到接近故土的地方,被稱為移民的“返流”現象。“返流”的增多,伴生了許多新的社會問題。

  三峽“返流”人口有多少,目前尚無統計。以《中國新聞週刊》的調查可知,“返流”絕非個別現象。正如三峽移民問題專家雷亨順所言,對這一問題,必須正視並研究解決之道。

  移民“返流”提出的是複雜的課題,既説明政策上有尚須跟進和完善之處,也表明外遷移民與遷出地之間需要更積極的融合。

  三峽工程,顯露出的是中國人利用自然的魄力和智慧,以此魄力和智慧,應該可以很好地解決相關的社會問題。

  文章導讀:

  惠州樣本

  留守者的後移民生活

  2002年8月31日,一輛專列搭載899名巫山人,抵達了廣東惠州。他們作為巫山縣最後一批三峽移民,被安排到13個移民安置點,開始了完全陌生的生活。

  經過7年磨合,絕大部分三峽移民留守下來,但因安置地域不同,留守者的境遇也差異極大。少數人在當地飛速發展的“開發經濟”中受惠,土地上建起廠房,移民村蓋起高樓,廠租房租每月源源不斷;而另一部分人,則田地拋荒,為生計發愁。

  唯一沒有變化的,是大家抹之不去的三峽移民身份

  本刊記者/劉剛 (發自廣東惠州)

  甄宏戈(攝影)

  清早5點半,天剛濛濛亮,65歲的王德淵就下地了。他在街邊的荒地裏辟有一小塊地,種點家用的瓜果蔬菜。王德淵種地並不是為了省錢,這個已經蓋起6層樓房的移民村小組長,堅持這樣“活動筋骨”1個小時。

  差不多同一時間,20公里外的良井鎮移民村,移民王詩端已鑽進嘈雜的良井農貿市場。王詩端是去撿菜葉的,62歲的他要先給菜攤老闆幫忙1個小時,末了,象徵性地支付1塊錢,拎走10余斤菜葉子,回家喂雞喂鵝,貼補家用。

  年紀相倣的他們,都是重慶市巫山縣外遷三峽移民,2002年8月31日,他們和897名老鄉作為巫山縣最後一批三峽移民,搭乘專列抵達廣東惠州,被安排到13個移民安置點。

  同在惠州,他們的生活境遇,卻多有不同。

  房與地的煩惱

  雖然都姓王,又同住巫山縣城,但在移民惠州之前,王德淵和王詩端的人生並無交集。2002年8月31日,宜昌始發專列,載著包括王德淵和王詩端在內的899名巫山縣三峽庫區移民,抵達他們人生的第二個故鄉——惠州。

  按照當時國務院的安排,廣東省需要接收安置三峽庫區外遷農村移民7000人,廣東的肇慶、高要、佛山以及惠州四市,成為三峽移民的接收地。

  趕在天黑前,899人被當地政府安排的大巴接回移民安置點。安置點以惠州市區為中心,分佈在四週的13個鎮街。王德淵到了東北角的水口街道,姜華去了西南角的陳江街道,這兩個點離城區最近,有公交車直達市區。王詩端則去了良井鎮。

  實際上,此前一年,外遷的移民就到過安置點,有的還是考察過多個點後,權衡利弊才簽訂協議。

  起初,王德淵並不願外遷,老家在巫山縣巫峽鎮高塘村的他,做過人大代表、治保主任,“跟縣長、書記一起吃過飯”。為了移民的事,他曾兩上北京,後來思想工作做通了,他到惠州安置點考察,看中了水口街道,覺得“挨著東江工業區,開發得早,前景好”。

  同年,姜華到陳江考察,安置點附近除了中央糧庫在建,一棟房子都沒有,規劃的移民村緊挨著鐵路,但因為一個叫“紅花嶺”的小山坡,連鐵路都看不到。地裏雜草叢生。“一個山坡,一塊荒地”。當時接待考察移民的領導承諾,不過10年,這塊地一定會開發。姜華3天走了4個點,臨走前,他在陳江第十九個位置簽下名字。

  王詩端選良井,是他看到移民後的生活有奔頭,因為良井綜合市場就規劃在移民村的附近。

  王德淵和老鄉們在惠州的移民生活,是在熱鬧、喜慶中開始的,當晚,13個鎮街的主要領導都參加了歡迎宴。姜華所在的陳江鎮,擺了整整10桌,鎮委書記帶著妻兒來給村民接風。移民村的安置房內,灶上用的連菜板、菜刀都有,姜華説,“就差開火過日子了”。

  但也有小插曲,第一天夜裏,潼湖鎮的移民村,小偷在窗戶外,勾出村民的褲子,偷走了裏面的手機。更大的問題,是在移民拿到入戶的鑰匙之後發現的。

  王德淵至今記得,鑰匙交給村民,進屋後,看見門窗的結合處有裂縫,“寬的地方能塞進去一節煙蒂”,當場就有村民哭了。

  按照《廣東省安置三峽庫區外遷農村移民實施方案》,三峽外遷移民每人平均擁有20平方米的住所,採用混合結構、二層基礎、鋁合金窗(加鐵防盜網)、外墻貼馬賽克。

  天亮後,細心的村民發現,有的安置房基礎下沉。一打聽,惠州13個移民點都存在這樣的問題。安置房品質問題成了移民們剛到惠州前兩年的頭等大事。

  2004年,中央電視臺《焦點訪談》以“安居房變成豆腐渣”為題曝光此事,負主要責任的原惠陽區移民辦主任、區三峽移民領導小組副組長兼辦公室主任何光胡,後因受賄38萬元獲刑13年。事後,當地政府很快拿出了修繕方案。

  除了房屋品質,另一個焦點問題就是安置土地,各個移民點對此也展開了各自的努力。同樣根據《廣東省安置三峽庫區外遷農村移民實施方案》,王德淵和他的移民老鄉,每人擁有9分耕地。

  據多個移民點的村民相互印證可知,考察簽訂移民協議時,接收點都指定過一塊“讓人滿意”的耕地,但移居到當地後,政府都會借“沒有徵到這塊地”等理由,重新劃一塊土地給移民村。

  在潼湖鎮移民村,政府以同樣理由另安排了一塊地,離村民小組7里多路。村民不願意,導致3年時間沒有土地種。由於多年包車往返惠州反映問題,前後十四五次,每人湊錢已不下六七百塊。該糾紛最後以村民的勝利告終——每人劃了5分地,潼湖鎮移民村小組一共71人,剩下的近30畝耕地,政府給了1萬平方米的工業用地,71人平分,但招商很困難,沒有人租用。

  姜華所在的陳江鎮,後來也重新劃了一塊地,但在高壓線下,土質差,“天旱時討不到水,大雨時又討不到收成”,村民不要,鬧了很久。姜華所在移民村遷入22戶70人,安置耕地63畝,後來,陳江鎮政府答應,斥資200多萬,給移民村建起3100個平方的廠房,在竣工之前,政府還向移民村發放1.5萬元的生活費。

  移民村地裏同樣立著高壓線鐵塔的良井鎮,其命運就遠不能與陳江鎮相比了。良井鎮移民村共23戶69人,安置耕地62.1畝,移民整7年的時間裏,只有2003年曾以230元/畝的價格租給他人種西瓜。後來,因村小組長拿承租者回扣、低價出租耕地遭到村民抵制,這62.1畝地就荒了下來,至今,地裏雜草足有半人高。現在,王詩端和村民在村口拉起紅色橫幅,打出土地招租廣告,但也鮮有人問津。

  危房加上土地問題,讓人無法安居樂業,用王詩端和留守村民喬光輝的話説,“移民找不到生活”,良井鎮出現大量移民返流。

  2003年,良井14號房的劉長康一家4口,移民惠州不到一年,就率先離開惠州,回巫山去搞養殖業。緊接著,小組村民紛紛加入回鄉隊伍,到2004年上半年,23戶中返流17戶。甚至有兩戶賣掉了安置房和宅基地,一套2人的房子,賣了4.3萬,一套3人的房子,賣了8萬。

  良井成了惠州13個移民點中返流最嚴重的鎮。在王詩端看來,返流者有相似的特點,比如有比較殷實的積蓄,老家還有房子。

  現在,良井鎮移民村剩下6戶留守,那些離開的人偶爾也會到良井來,不過,他們不把這當作“回家”,只是來看現狀變了沒有。

  13個移民點中,更多的移民還是選擇了留守。

  有牴牾,亦有溫情

  在陳江鎮坐“摩的”,讓駕駛員去“陳江街道辦事處勝利村紅花嶺村民小組”,大多數不知方向,但如果説“三峽移民村”,司機二話不問,拉著就走。

  姜華2001年考察時的那個小山坡,當地人稱“紅花嶺”,移民村因故得名,現在,小山坡早已在工業化的鏟車下消失,移民村兩排對門的安置房,也在工業區開發的浪潮中,形成一條商業街。

  街面不到百米。8月19日,《中國新聞週刊》記者在現場數了數,對門的鋪面,有2家網吧,2家藥店,2家卡拉OK廳,3家川菜館,多家士多店。移民房的大門墻上,都貼著列印的已經泛黃的出租單間廣告。還有的村民正在給房屋加層。

  陳江移民村最高的建築,是2棟5層的樓房,都與姜華有關,一棟是姜華貸款建的,一棟是其女婿自建的。他到惠州後成了移民村的小組長。“我這還不是惠州移民發展得最好的,”姜華很謙虛,他推薦王德淵所在的水口移民村,“整個工業區的夜市都搬到了他們村的樓下。”

  姜華做村民小組長這幾年,每年有兩次外出旅遊的機會。這是姜華移民前未曾想到過的,儘管年輕時姜華開大貨車跑過全國一些省市,但2006年的泰國遊,2007年的重慶遊,著實讓姜華過了把癮。

  現在,姜華、王德淵和王詩端都能説一口流利的普通話,而剛來的時候,他們只會説巫山的家鄉話,而村裏、鎮裏開會,都説客家話,聽不懂,“開會打瞌睡,當啞巴一樣”。散會後,還要包村的幹部上前用普通話解釋。

  移民早期,因語言障礙,陳江移民村還差點走丟一個老人。村民向家亮跟兒媳一起移民惠州那年已74歲,駝背,不會説普通話。到惠州後,老人閒不住,整天出門撿垃圾,一天早上出門後,幾天沒回家。

  村民們足足找了3天,四處散發尋人啟事,沒有找到。後來,向家亮蓬頭垢面回了家,原來他是撿垃圾走到一個大工廠的後面迷了路,不知移民村地址,説話當地人又不懂。

  在陳江,差不多半年後,移民就慢慢習慣了普通話,70個村民,會説普通話的佔80%以上。但包括姜華的妻子在內,也有一部分人不會説普通話。“這跟他們的圈子局限在家庭有關。”姜華説。

  在《中國新聞週刊》記者隨機走訪的5個移民安置點中,幾乎無一例外曾發生過移民怒砸菜販秤桿的事情。

  2009年9月3日,移民惠州的第三天,紅花嶺小組一個村民去陳江菜市場買了5斤豬肉,回家復稱發現,竟然少了1斤6兩。村民回到市場評理,老闆不承認,該村民一怒之下砸掉了賣肉的秤和案板。派出所現場調解之後,農貿市場豎起了“假一賠十”的牌子。水口、良井等鎮街也相繼發生類似小衝突,最終都得以化解。後來,菜販們知道是三峽移民,就再也不敢“短秤”。

  三峽移民和當地村民的關係也很微妙。在王詩端看來,感覺當地人“比較排外”。王詩端家的斜對面,是一家惠州本地人開的麻將館。3個本地人“三缺一”的話,也不願意跟移民一桌的。“我幾年沒去麻將館了,”

  這種微妙的關係同樣存在於小孩子之間。

  45歲的劉慶念,老家在巫山縣巫峽鎮秀峰街,在良井移民村靠幫別人開車為生。劉慶念説,兒子14歲,在良井宏基小學讀5年級,回家常訴説同學叫罵他“北佬”(外地人——記者注),並經常遭到當地同學的欺負,打罵,覺得很委屈。

  潼湖鎮移民村饒友會的兒子,讀職業學校,讀了2年多,與當地學生搞不好關係,2007年,家人只好把他送回重慶讀書。

  但也有例外,馬安鎮移民村小組長袁誰興的獨女也在當地上學,沒發現本地人欺負移民小孩的情況,他女兒跟當地的小孩學粵語,當地小孩跟她學四川話。

  某些情況下,移民們也感受到了當地的特殊關照。在良井鎮,42歲的王南秀是三峽移民,兩個女兒在當地中學讀書。2008年9月15日,王南秀患病多年的丈夫死在醫院,家裏窮到無錢下葬。禍不單行,2009年3月,王南秀檢查出子宮癌,做手術需要8萬元。

  熱心的王詩端寫了募捐倡議書,得到了居委會支援和各方響應,良井鎮農辦捐款5000元,民政辦捐款5000元,良井慈善會給了1萬元,惠陽移民辦給了2000元,兩個女兒的學校也發起捐款,最後,籌集善款3.8萬——裏面來自鎮上街坊鄰居民間捐助超過5000元。獲悉患者的移民身份後,醫院也給予最低收費,第一期醫藥費降到4萬元。現在,王南秀已回家休養,等待第二期治療。中國新聞週刊

分享到:
編輯:王曉燕

相關新聞

圖片

本網快訊

熱點新聞

奇聞趣事

兩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