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北故宮》總導演周兵:兩岸交流和了解才最重要

時間:2009-02-19 08:25   來源:人民日報海外版

  翠玉白菜

  中國有兩個故宮博物院,一座在北京,一座在臺北。

  20世紀三四十年代,為了躲避日本侵略者的戰火,故宮博物院中的一部分珍貴文物遷出,其中65萬件幾經輾轉,行程數萬公里,于1948年遷往臺灣。1965年,為了存放這些文物,一座現代化的博物館——臺北故宮博物院建成。

  從此,北京故宮和臺北故宮遙遙相望。北京、臺北兩地的文物一分離就是60年。

  60年的歲月裏,對多數大陸民眾而言,臺北故宮只是一個美麗的傳説。

  2006年年底,總導演周兵跟他的團隊開始拍攝一部紀錄片,名字就叫《臺北故宮》。

  2009年年初,《臺北故宮》播出,雖然並非黃金時段,卻一下“火”了。

  一部紀錄片引發了太多的話題,其中有關於紀錄片本身的,卻也有更多是關於臺北故宮的。因為,臺北故宮不僅與一個地方有關,還與一段歷史有關,更跟一群人和一段情感有關。

  每天多賣許多“白菜”

  《臺北故宮》“火”了。

  收視率、網友留言數量、眾多觀眾的批評和讚賞,都是直接的證明。對此,周兵的解釋是——“火”是因為期待已久。“雖然目前開放了大陸民眾赴臺遊,但畢竟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能親眼看到臺北故宮。這部紀錄片,多少可以讓暫時還去不了的人們先過過癮。”

  不過,還有一些是周兵所沒有想到的。

  《臺北故宮》出品人杜大寧告訴記者,片子播出後,每天都能接到好幾個從臺灣打來的電話,詢問怎樣才能買到《臺北故宮》的影碟。一位姓吳的先生説:“大陸要開播《臺北故宮》的消息不少島內媒體都有報道。其實以前DISCOVERY、NHK等都曾拍過紀錄片,這次之所以特別期待,就是想看看大陸同胞會有怎樣不一樣的理解和視角。所以,我在第一時間就通過網路看了,不錯耶!”

  另外,紀錄片甚至還在島內産生了“經濟效益”。臺北故宮的工作人員接受採訪時説:“《臺北故宮》在大陸播出後,來臺北故宮參觀的大陸游客增多了,連我們專賣店的生意都一下子火爆好多,鎮宮之寶——光緒年間翠玉白菜的仿製品,每天多賣好多件。”

  這些資訊顯然讓周兵很振奮。因為一直做紀錄片的他,理想層面的期待大概遠遠超過現實層面。

  “你有沒有想過原因呢?《臺北故宮》為什麼會火?”我問道。

  “‘臺北故宮’這4個字應該就是主要原因吧,或許誰拍誰火,不是它因為我們而火,是我們因為它而火。”周兵哈哈笑了。

  “火就是成功嗎?”我接著問。

  周兵略微沉思,緩緩答道:“其實,就具體的製作細節而言,還有很多不足和需要改善的地方。不過,有人關注才是第一位的。你看,現在的確有更多人知道了有關臺北故宮的故事,也有更多的大陸游客想買一棵著名的‘白菜’帶回來,從這一點上來説,我們算是成功了。”

  拍攝《臺北故宮》被感動

  見到周兵,是在2月的一個午後,天空中有細細的雨絲彌散。

  北京南池子的一個工作室裏,周兵盤腿坐在茶桌旁,黑色中式棉袍,神色淡然。

  閒適的氛圍中,我提出希望周兵講一些有關臺北故宮中珍寶的故事。

  翠玉白菜、東坡肉形石、毛公鼎、嬰兒枕……第一次親眼看到這些早就揚名四海的珍寶,周兵説他的心情相當複雜,是激動、是滿足,還是震撼。

  那麼,怎樣把這些珍寶展示給世人看?《臺北故宮》選擇了講述,講述文物背後的歷史和歷史背後的人物。

  為此,《臺北故宮》攝製組5次赴臺,尋找親歷者。最終,他們找到了幾位仍然健在的1948年參與運送文物的專家和他們的後人。

  以後來者的視角看,歷史往往是那麼不可預期。

  當年跟隨文物赴臺的專家,都以為幾個月之後就能回大陸。有的專家甚至連家屬都沒帶,門一鎖,上船就走。即使到了臺灣,還告訴家人不要買貴的結實的傢具,因為很快就能回去。但沒想到,一去就再也沒回來。

  文物遷徙的背後,是人物命運的顛沛流離。

  北京故宮青銅專家李光謨如今已是年近八旬的老人,父親李濟是中國考古學界的開創者、安陽殷墟考古的主持人。當年,父子二人一起到了臺灣,但很快李光謨為繼續學業輾轉返回大陸,可他怎麼也沒想到那一別就是長達數十年的兩岸隔絕和骨肉分離。直到李濟去世,父子倆再沒有見過面。

  文物遷徙的背後,還有一份堅守和忍耐。

  臺中霧峰鄉一個叫北溝的地方,現在是滿眼的鬱鬱蔥蔥,這個偏遠村落裏的人們仍然過著平淡的日子。文物輾轉到達臺灣後,曾經在那兒存放了15年。後來做了臺北故宮副院長的莊嚴舉家遷臺,由於日子清苦,莊嚴的太太甚至需要靠養雞賣雞蛋來補貼生活。然而,在這樣的清苦與寂寞中,隨文物來臺的許多專家都在北溝苦苦守候了15年。15年後,65萬件文物移入新建的臺北故宮,件件完好無損。

  “你有沒有問過,他們是如何耐的住寂寞的?”這樣的故事沒有轟轟烈烈的情節,卻讓我感受到了悠遠的震撼。

  “問過,原因很簡單。隨文物遷徙的時候,只有一個想法:戰火中子彈不長眼,不能讓文物受傷,所以要走。在北溝守候15年的時候,也只有一個想法:文物是國寶,必須精心呵護,所以要留下。”周兵説,“他們就是一群把自己的命運跟文物聯繫在一起的人。”

  拍攝《臺北故宮》,周兵覺得自己首先被感動了。

  周兵説,那段歷史中人物的命運和經歷遠比文物本身更震撼。“當我再次在臺北故宮看到那些文物時,它們更加閃光和鮮活了。我忽然意識到,文物的真正價值並不是拍賣場上的數字。它們之所以珍貴,是因為這些器物上寄託著某種精神和品格。那些隨文物赴臺的專家能忍受骨肉分離,能寂寞堅守數十載,就是在守候文物中流淌的精神和品格。而這種精神和品格的延續是什麼?是中華文明的傳承。”

  拍攝《臺北故宮》,周兵希望能將這份感動傳達出去。

  臺北故宮是有溫度的

  記者的一位同行不止一次參觀過臺北故宮,卻仍然對這部紀錄片感興趣。問及緣由,他説,他能感受到臺北故宮的溫度。

  採訪中,不約而同,周兵也提到了臺北故宮的溫度。

  “真正到臺灣實地拍攝的時候,我才意識到,臺北故宮是有溫度的。”周兵説:“你採訪任何一個臺灣人,只要小學五年級以上的,都能説出和‘臺北故宮’有關的故事,因為他們不止一次去過。臺北故宮決不僅僅就是一座冰冷的建築而已,它對臺灣文化和臺灣民眾的影響是顯而易見的。”

  第一次進入臺北故宮,分集導演陳怡就被參觀的民眾震撼了。

  “因為臺北故宮面積比較小,珍寶是被分批展示的。當時剛好趕上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展出,朦朧的燈光下,十幾米長的展櫃前站滿了小孩、年輕人和老人。隊伍中,一個歲數稍大的人正在給前後的小朋友講解。他的講解那麼詳細,我都很慚愧。我當時最大的觸動就是,這些珍寶已經在臺灣人心中紮根了。”

  臺北故宮是有溫度的,還因為你在臺灣的某個角落,不經意就能捕捉到它的影子。

  在臺北的大街上,有時甚至可以看到印著懷素《自敘帖》的手提袋,琺瑯彩工藝的茶杯墊,或是印有稀世珍寶玉鷹紋圭紋路的絲巾……陳怡説,臺北故宮曾邀請義大利著名時裝設計師根據館藏珍寶,設計出一系列現代生活起居用品。“將文化普及到生活中的用意也讓我們很有感觸。”

  臺北故宮是有溫度的,還因為它的影響一直在延續,影響著一代又一代的臺灣人。

  “臺灣文化豐富而多元,但看似古舊的臺北故宮的影響力一直堅定而持久。”周兵説,“還有越來越多的人特別是年輕人從臺北故宮獲取靈感,進行藝術創作。像林懷民的雲門舞集、周傑倫的《青花瓷》便是如此。”

  有溫度才有生命力,有溫度才能煥發光彩。正是深深感受到了臺北故宮與臺灣民眾和臺灣文化的息息相關,周兵才決定選擇一種更加自然、樸實的方式還原歷史給大家看。

  交流和了解才最重要

  事實上,臺北故宮一直是一個極具象徵意味的建築符號。

  對於那些護送文物來臺的專家而言,臺北故宮是他們一生的堅守;對於此後出生成長的一代又一代島內民眾而言,臺北故宮是訴説兩岸同源同種的文化臍帶;對於隔海相望的大陸同胞而言,臺北故宮是一座可以放置相思和期盼的殿堂。

  “我們製作紀錄片的目的就是想把臺北故宮展示給大陸民眾看,同時也把大陸民眾對臺北故宮的期待和理解展現給島內民眾看。”周兵如是説。

  事實上,《臺北故宮》的拍攝和製作吸引了很多人加入。

  “我們跟臺北故宮的工作人員原本並不認識,但一聽説要做這樣一部紀錄片,他們都不遺餘力地幫我們找資料、聯繫採訪。有的老專家歲數很大了,還仍然跑前跑後,甚至像打包、搬運、裝車這樣的體力活都親歷親為。”周兵告訴我,因為拍攝《臺北故宮》的緣故,他現在在臺灣有了許多朋友。

  “你能感受到島內民眾的熱情。”周兵説。

  周兵把他的理解和感受,融入紀錄片,娓娓道來。他覺得自己在做一件有意義的事情。“當年負責押運文物的索予明,如今已經90歲了,採訪中他反覆説,很期待兩岸的故宮和文物界能夠有一個很深入的交流。這句話一直在我腦海中回蕩。”

  交流已經開啟。2月14日,臺北故宮院長周功鑫一行抵達北京,這是1949年以來臺北故宮院長到大陸的首次正式訪問。雙方就專家交流、學術研討、合作辦展等問題交換了意見。

  一直關注臺北故宮的周兵,對此事自然也相當關注。他説:“這是一個好的開始呀!其實,兩岸的交流和了解才是最重要的,希望臺北故宮從此不再只是一個美麗的傳説。”

編輯:陽艷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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