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今年,自稱“偽球迷”的人突然多起來。自我嘲笑、自我矮化正是這幾年的亞文化主流之一。
世界盃開賽後,有兩個名字像幽靈一樣在社交圈遊蕩。一個叫“董裘迪”,一個叫“魏秋蜜”。這兩人不太友好。翠花,上例句:
“西班牙對荷蘭,押西班牙勝的是董裘迪,押荷蘭勝的是魏秋蜜。”(某電子閱讀老總)
董裘迪,懂球的。魏秋蜜,偽球迷。當然,基於該場比賽結果,上面這條很打臉,但可以説明某種傳統心態。“偽球迷”曾是一個侮辱性的稱呼,滿滿的都是自以為懂球的董裘迪們對非我族類又喜歡往看球堆兒裏扎的男女的不屑。
不過,就在今年,自稱“偽球迷”的人突然多起來。“哎呀,我真是個偽球迷”這種感慨不絕於耳。什麼狀況?什麼時候屎盆子可以理直氣壯地往自己頭上扣了?或者説,偽球迷這個詞已經被洗白了?
以我之見,這種現象並非孤立。自我嘲笑、自我矮化正是這幾年的亞文化主流之一。這種亞文化到2012年“屌絲”一詞橫空出世達到頂點。情到濃處,以韓寒為代表的明星名人紛紛自稱“屌絲”,以致出現了另一個詞“偽屌絲”——這真是太不合乎傳統話語邏輯的構詞:你聽説過“偽君子”、“真小人”,你聽説過“偽小人”嗎?
這種現象的心理構因還挺複雜。它首先是用詞語來完成對自我的重塑。正如《話題2012》對“屌絲”的討論中指出:“它象徵著青年人憤世嫉俗和自我流放的姿態;也有人把屌絲精神視作民間的草根精神之一種,直接與義正詞嚴的某種價值觀相抗衡。”正是借由這種姿態,就像無産者憑藉《國際歌》找到同志,自認的魏秋蜜們也在這桿大旗下聚集起來,發出了對世界盃這場傳統上由男人、“老人”、知識者(特指足球知識)掌控的盛宴發起了淩厲的進攻。
大凡需要門檻的小眾領域,技術、知識、門第、身份、資格……都會在發展到某種極致水準後觸發大眾的反彈。這就好像世界盃的比賽,能進場入座的永遠是少數人,多數人只能聚集在場外自HIGH。
按照老派電影裏的安排,進不了場的球迷在場外,會有溫馨的鏡頭:老爸讓兒子踩在肩上,狐朋托著狗友的腳後跟,如果正好有一棵大樹,或許月亮都會變成心形……但是潮流變了,他們不再踮著腳尖騎著馬去追求驚鴻一瞥,他們自顧自地玩著人浪,不需要場上球員看見,不需要電視畫面捕捉,他們向自己與同道,而不是向世界證明:我們沒有門票,也可以分享快樂與滿足。
馬雲説(真的是他説的),我們不投資足球,我們投資的是快樂。如果不是世界盃的某一側面,某個碎片,讓你或曾讓你心動,就不會有偽球迷這個群體。寫到此處,我剛看到一位80後小朋友發了一條微博:
跟弟弟打電話,聊起世界盃,他表示一如既往支援梅西,支援阿根廷,在分析各隊實力的當兒,俺插了一句:“巴西更強吧,有卡卡,有C羅。”“C羅不是巴西的!”“阿根廷?”“葡萄牙……偽球迷![抓狂]”鄭重聲明:俺不是偽球迷!俺只是打醬油的!另支援一下法國,純為齊達內。
看到了嗎?世界盃鋪天蓋地,你仍然可以特立獨行。六月與七月,你可以像某女在群裏説的:“男人追逐足球,我們相伴讀書”,也可以只沾光公司12點上班而不理會其所何來。又或者,你是打醬油的,但你愛齊達內。你會因為各種個人原因介入這場盛事,那個光頭,那群男模,那片桑巴,那些深夜……完全不感到羞恥。你可以走上去和對方碰一碰杯,握一握手,説:我叫魏秋蜜,董裘迪我們一起看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