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淺予速寫展在劉海粟美術館舉辦。
我不知道現在有多少年輕人知道葉淺予。但他的確是中國畫壇一個響噹噹的名頭。他是個倔老頭,我只看過他的畫,聽過他的故事,沒見過他人。然而僅從照片上看他的模樣和姿態神情,就感到真倔。
這樣倔倔的神情,我還在他同時代一些畫家身上見過。我一直難忘一張照片,某著名畫家攝于“文革”中:他穿著破棉襖,卻氣宇軒昂,卓然大家氣象,哪有絲毫剛被抄家,剛被批鬥,剛掃完大街的卑微樣。
人生還有什麼磨難比遭遇“文革”更為慘烈可怕的?它非但要在物質上剝奪你,肉體上摧殘你,還要在人格上屈辱你,剝奪你最後一絲自尊。像葉淺予那樣劫後余生的藝術家沒有被磨滅掉傲骨倔氣,何其不易。
人生難免遭遇坎坷,事業、愛情,或者是其他無妄之災。當信心不夠的時候,想想葉淺予。他輝煌過,也曾被關秦城監獄10年之久。他出來以後風骨依然,棱角猶在。他先後有過四次婚姻,熾熱地愛和被愛過,也被拋棄過,他都無怨無悔,更不會説“永不再愛”之類小家子氣的話。
不要怕人生已付出了許多,卻一敗塗地,一無所有。劉海粟、林風眠、葉淺予、朱屺瞻等,“文革”結束時都已古稀、耄耋之年,還從頭開始,創出了一番輝煌!
有的人事業順利時很牛,遇到坎坷時很糗;權柄在握時很狂,失去職位時很慌;兩情相悅時你儂我儂,勞燕分飛時你恨我恨……人的性格和心情,總是隨著人生際遇的波浪像是片孤舟一樣上下顛簸。那是因為他們並不懂得愛人生,不懂得愛事業,不懂得愛別人,而只是像動物那樣被佔有欲左右,如夸父逐日般狂奔於人生之途。
葉淺予那樣一生永“倔”的藝術家,深信愛人生,愛自由,愛藝術沒有錯,故而“倔”得心安理得。一個偉大的藝術家,他給世人的不僅僅是作品,更是能創造出如此具有個性和震撼力的作品所須具備的心靈。偉大的藝術,一定誕生於一顆有著深愛的心。有著深愛的人,是無法被屈服的。(林明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