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作家出版了一部描寫新生代農民工生存現狀的新書,記者問他寫這本書能幫新生代農民工解決什麼具體問題?
這位作家回答説:作為一名作家,人微言輕,我只能把這些新生代農民工的真實現狀提供給讀者,呼籲社會去關注。我們處在一個“圍觀時代”,但大家圍觀的都是獵奇的、戲劇化的、光鮮亮麗的東西,那些日常的、普遍的社會痛點,像農民工的生存困境和尊嚴喪失,每天都在發生,卻往往被熟視無睹。這更需要知識分子、作家、記者承擔起責任來。現在的文學,人文關懷做得還不夠。“現在的文化氛圍真是奇怪,咱們流行文化的鏡頭總掠過眼前實實在在的人民大眾,比如農民工,而去聚焦喬布斯、林青霞、杜拉拉什麼的。這是文化導向問題”。
這位作家説得非常好,他的這番話,尤其是“咱們流行文化總是聚焦喬布斯、林青霞、杜拉拉什麼的”,可以説是非常鮮明、尖銳地指陳和批評了當下文化特別是“流行”、“時尚”、“消費”文化中明顯的功利。
今天,我們處在一個文化世界當中,在這個文化世界中,充滿了不同的文化樣式、文化價值和文化觀念。社會生活中的每一個人,都要通過各種各樣的方式,接觸文化、吸收文化,因為文化反映著人們的精神訴求,表達著人們的心靈渴望,表現著人們的生命追求,代表著人們的生活方式。文化還是人們追求高尚生活和幸福生活的一種形式,文化更折射著一個時代的精神趣味,所以,從本質上説,我們人人都可以通過文化發聲,通過文化寄託夢想,通過文化表達訴求,通過文化訴説自己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
但是,在當今的文化環境中,文化卻並沒有達到這樣一個理想的發展狀態,文化生態並不平衡。這就是,由於技術的力量,商業的因素,慾望的追逐,泛娛樂化的影響,社會和時代的文化發展傾向,使得“獵奇的、戲劇化的、光鮮亮麗的東西”這類的文化成為流行、時尚的主要文化樣式和精神趣味。這類文化通常都有一種普遍流行的模式標準,以“時尚”為標簽,以“流行”為原則,以“生産”為特徵,以“商品”為屬性。它們假以大眾傳播媒介和娛樂文化工業的“流水製造”,而逐漸成為這個時代主要的文化樣式,成為社會的一種文化價值標準,左右著、影響著和操縱著社會文化大眾的思想和趣味。結果,我們的文化便出現了這樣的情形:“現在的文化氛圍真是奇怪,咱們流行文化的鏡頭總掠過眼前實實在在的人民大眾,比如農民工,而去聚焦喬布斯、林青霞、杜拉拉什麼的。這是文化導向問題。”這樣,我們很少或者很難聽到文化的“底層敘事”、大眾草根的文化訴求……
這就涉及到我們的文化態度。我們應該怎樣發展我們的文化?是底層文化必須受到重視,還是中産階級大多數人的利益第一?是重視窮人的文化訴求還是富人的文化願景?是以都會知識精英、文化英雄的精神趣味為主還是農村草根的文化渴望為主?不可否認,受到重視的文化樣式、文化趣味,就會得到資源,迅速發展,而那長期得不到資源的,可能就會慢慢萎縮,凋零。所以説,咱們的流行文化的鏡頭不能“總掠過眼前實實在在的人民大眾”。
著名作家莫言最近在一個城市文化建設的論壇上,談到我們的城市要健康、理性地發展時説:第一,要讓鄉下人生活得比城裏人更美好;第二,讓窮人生活得比富人更輕鬆;第三,讓老百姓生活得比當官的更自在。莫言的這番話,引起很多人的共鳴,“一個有洞察力的作家,對社會問題的看法,常有獨到之處”。這是莫言為社會大眾的生活理想和社會理想代言,表達的是一種人文的關注和關懷,也是社會底層文化的訴求。我想,這不僅是大眾希望聽到的聲音,我們的文化也應把這些作為願景去表達、去傳播、去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