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日晚,新華社一條簡短新聞,並未引起人們太大的關注。報道全文如下:近日媒體曝光湖北房縣在行政中心等項目建設中存在面積、投資超審批等問題。8日,十堰市派出工作組,赴房縣調查。12日,十堰市委根據有關規定,決定對縣委書記沈明雲同志停職檢查。十堰市將對項目建設中的違規問題繼續做進一步的調查處理。
新聞不被留意,原因不在長短,也不在被查的縣委書記職務,與同一天新聞通報被查的中科協黨組書記申維辰、成都市委組織部長趙苗這兩位不能比擬,而在很少有人關聯到這條新聞的兩個背景。一是前些天網上瘋傳的湖北某電視臺主持人崔建賓曝光房縣頂風大建行政中心被中止直播,二是這個超標準豪建行政中心的房縣,正是國家級重點貧困縣。在那裏,還有大面積的中小學校舍,依然屬於危房。
主持人是在表示自己很憤怒、反問“這樣的領導幹部不腐敗你信不信”,並怒罵他們“思想有多遠就滾多遠”之後,被戛然踢出演播室的。如果將中紀委監察部網站4月10日傍晚發佈的另一條消息作進一步聯想,我們會驚人地發現,這個憤青式主持人的主觀推斷其實立即得到了驗證和兌現。消息説,“湖北省房縣人大常委會副主任龔舉成因涉嫌嚴重違紀,目前正接受組織調查”。
房縣兩位領導“接受組織調查”,最終的結果有待組織定論,但是,兩位領導很巧合地應聲倒在崔建賓的直播之後,這實在是個莫大的諷刺。如果兩位領導被調查,是因為崔建賓直播被身後的權力野蠻叫停引起社會廣泛關注所躺槍,那麼,崔建賓便是以個人在那一刻尊嚴掃地的悲催,為這個國家級重點貧困縣的百姓止了損,為這些地方的反腐工作止了血。
崔建賓激情直播成為“神一樣的預言”,除了對比這個國家級重點貧困縣的百姓生活、對比房縣還有大片中小學生在危房中讀書等樸素的情感因素,其主觀推斷的“領導幹部腐敗論”,應該還建立在不少人心知肚明的某種特殊邏輯推理上。試想,在中央三令五申的背景下,這個只有45萬人口的貧困縣,在去年財政收入只有5.5個億的情況下,膽敢花8000多萬、超批復投資3000多萬元,建造超標近1800平方米的行政中心和信訪中心,這個縣領導幹部竟敢冒這麼大的問責風險,此中不可能只是滿足“公奢”之糜,應有“私侈”之欲。
其實腐敗的表現形式,並不完全取決於哪位領導幹部貪了多少錢,同樣包括房縣領導幹部這類公然頂風豪建的有禁不止。且不説每人平均辦公面積和裝修大大超過中央規定上限的房縣行政中心如此奢華,單這國家級重點貧困縣的帽子戴著,任何一個稍具行政良知的決策者,多少應該有些人性的敬畏,黨性的敬重。但是我們在房縣行政中心建設的決策者身上,感受不到應有的擔當和起碼的廉恥。
房縣兩位領導因“嘴”被查,應該警示的不只是膽大妄為的某些地方領導,還應包括紀檢部門的監督體系,包括對於貧困縣財政資金的分配、管理與監督體系。在房縣超標準建設豪華行政中心曝光之前,這個國家級重點貧困縣已經建成的項目同樣出現過嚴重超標問題。而這筆8000多萬元投入的行政中心,這麼大工程項目的決策者、預決算者、監管者,為什麼等到土地已經圈成、建築基本完工、民怨已經沸騰、媒體已經曝光之後才發現問題?事先為什麼不知道?事中為什麼不阻止?已經造成的浪費究竟誰來負責?這些問題,房縣的領導和班子必須正面回答,上級相關的黨委、政府和主管部門,同樣不能回避。
房縣到目前為止兩位領導被相繼接受調查,如果只是一個輿論監督的偶然,那麼,將來如果查出問題,便可能僅僅只是一個主持人被野蠻踢出直播室之後的不幸躺槍。它離真正的制度監督,還有著很長的距離。一個國家級重點貧困縣都膽敢花扶貧錢如流水,膽敢與中央三令五申的紀律對著幹,人們就不難理解那些富裕地區的“衙門”為何奢如白宮,就不難理解那些有著決策權的黨政官員為何能夠將手中的權力耍得天馬行空。
房縣的教訓告訴我們,離開公開透明的決策是危險的,離開社會監督的監管是漏洞百齣的,也由此,年輕的主持人崔建賓的那句“這樣的領導,這樣的幹部不腐敗可能嗎”,是一點也不出格、一點也不過分的。當房縣兩位領導被他的這句話不幸言中的時候,這個不幸的規律背後,其實已經站著太多不幸的民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