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戀親恩還鄉都
“年少展宏圖，天馬縱長空，疆場從容將，告老還鄉都。”這是戴鍔八十壽辰自題詩匾。在沅陵縣城南、沅水岸邊、鳳凰山下的“居思源”小樓裏，我們拜見了這位戎馬一生的老將軍。八十三歲的戴老顯得精神矍鑠，神采飛揚，英武依舊，談笑風生。説到自己的母親，老將軍哽咽無語，強忍淚水溢出眼眶。他説：生養我的親娘是我母親，祖國大陸是我母親，我是念想著“母親”而回來的。
實行“兩岸三通”後，臺灣開放島內民眾赴大陸探親拜祖。八十年代末，戴鍔收到家中弟弟的尋親信函，一時激動得徹夜難眠，年少的往事歷歷在目，慈祥的父母仿佛就在眼前，他多想攜家人回故鄉探親訪友，可只因軍職在身不能馬上回大陸，只好委託女兒、女婿費盡週折來到沅陵北溶鄉拜望母親與其他親人（其父親早年已過世）。
1989年9月，戴鍔看完女兒從大陸帶回記錄母親生活情景的錄影帶時，就淚流滿面，啜泣起來。於是，當即下定決心提前退役回大陸故鄉，叩拜久別的母親大人，聊盡孝親之意。
自從女兒、女婿回鄉省親後，戴鍔八十多歲的老母親就一直念叨著他的名字。“運珍兒啊，你幾時回來？娘早早晚晚都在想你盼你。”母親也時常坐在門前的石榴樹下，不時抬頭仰望天空，偶爾聽見有飛機飛過藍天，就説：“運珍回來了，兒回來了”。那時，母親盼兒歸哭得幾乎雙目失明瞭。
1990年初，戴鍔將軍獲准退役，思鄉的他就在當年清明節前夕攜夫人張海平女士（國民黨退役中校）萬里迢迢趕回沅陵北溶朱紅溪老家。渡過沅水庫汊的幾道河流，走過既熟悉而又陌生的彎彎山道，只見村口那幾顆桃樹李樹還在，小時生活過的那棟老屋還在，只是難以辨認迎接人群中哪些是兒時的夥伴，哪些是戴氏家族的子孫。走到家門，依稀看見母親佝僂的身影，她在門口焦急地等待珍兒的歸來。
“娘，我是運珍啊。”戴鍔一聲呼喚，似肝腸寸斷，長跪在母親的跟前，此時唯有淚千行。
“兒啊，可把你盼回了，回來就好。”幾近雙目失明的母親老淚縱橫，她用顫抖的雙手，一會兒摸摸兒的頭，一會兒摸摸兒的手，直到摸遍兒的全身，才把戴鍔迎進自己的老屋。
在回鄉的日子裏，母親不讓戴鍔離開半步，生怕兒子一走再也永遠不回來了。兒是娘的寄託，娘是兒的牽掛。戴鍔與母親一起扯拉家常，一起燒水做飯，一起喂豬養雞，似乎有許多話兒向母親訴説，有許多事兒給母親叮囑。探親的時間説長也長，説短就短。半月時間一晃過去了，就在離開家鄉回臺灣的前夜，戴鍔和衣陪母親睡到天明，就像兒時依偎在媽媽的懷裏。
“兒啊，這塊玉我可以帶走嗎。”臨行前，戴鍔夫婦送給母親一塊璞玉，以示念想。可母親一句不經意的話語，讓戴鍔有一種不祥預感。
在戴鍔回臺灣三個月後，家裏來信傳來噩耗，母親帶著那塊玉靜靜地離開了人世。也許是天意，戴鍔與母親分別四十年後相見的第一面，也是與母親訣別的最後一面。母子連心，陰陽兩隔，痛切心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