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年奔波3000公里只為英烈“安家”——85後北京小夥的尋“親”路
新華社北京9月29日電題:4年奔波3000公里只為英烈“安家”——85後北京小夥的尋“親”路
新華社記者涂銘、魏夢佳、王君璐
金秋時節,從八達嶺長城腳下驅車往東,沿盤山公路行駛半個多小時,北京延慶區大榆樹鎮小張家口村到了。31歲的閆永傑帶著記者,沿村西南一條黃土路上山,穿過荊棘叢生的雜林子,向上攀爬20多分鐘,半山腰一大片草甸豁然開朗。
撥開一人多高茂盛的雜草,一座新立的墓碑靜靜佇立在靜謐的山野間,碑身上刻有“革命烈士紀念碑”幾個燙金大字。碑後是緊挨著的6座土墳。
閆永傑在碑前蹲下身,清理著周邊的雜草:“這裡安葬著王茂祥、王佔明、高自斌等6位在抗日戰爭、解放戰爭及新中國成立後犧牲的烈士,都是我通過走訪村裏老人,多方核實,才最終確認的。”
讓他感到遺憾的是,6位烈士中僅3人確認了姓名、身份及犧牲情況,其他人則成為無名烈士。2016年,延慶區民政局將此處確立為烈士集中安葬點,並在此立碑,以紀念烈士英魂。
延慶地處北京市西北部,是曾經的平北抗日根據地一部分,在這裡犧牲的烈士眾多。尋找烈士、為烈士“安家”是閆永傑4年來的一項重要工作。2014年,這個性格靦腆、個頭不高的小夥子,大學畢業後回到家鄉延慶,成為區民政局優撫安置科一名工作人員,負責烈士紀念設施維護等相關工作。
閆永傑介紹,每逢清明節和烈士紀念日前,都會接到一些烈士家屬打來的求助電話,希望能幫助尋找烈士遺骨並建立祭奠場所,從那時他就開始了尋找烈士、給無名烈士“安家”的工作。
2016年起,延慶區民政局集中對全區零散烈士墓進行搶救性保護,在全區發佈公告廣泛徵集烈士墓線索。僅兩個月,就從社會各界收集了172條烈士墓地線索。為了逐一核實,閆永傑翻山越嶺,跑了全區8個鄉鎮,走訪一個個村莊,跟年長的人打聽,在山野莽原間找尋墓地,並查閱《延慶區烈士英名錄》和當地碑文進行比對甄別。
“天一亮就鑽進山裏,天黑了還在山頭上轉悠。”閆永傑説,經多方比對、實地走訪,有19條線索具有可操作性,最終經他核實確認的散葬烈士墓有36座,核對過的烈士名字上千人。
“遷下來的必須保證是烈士,核實一定要準。”但要找對散葬的烈士墓,難度不小。許多無名烈士的遺骸都散落、隱藏在溝壑山間。當年由於怕被敵人發現,很多烈士都是由村民偷偷下葬,連個像樣的墓碑都沒有,只能拿石頭、木牌等做記號。多年風雨侵襲,有的墓地被發現時,就剩下一個小土包。
最難的一次,是在永寧鎮營城村尋找烈士劉文付的墓地。
老人們回憶,抗戰期間,劉文付在村裏工作,大夥兒都叫他“劉科員”。1945年至1946年間,他被敵人殘忍殺害,頭顱挂于永寧城門口。村民偷偷地將他的屍身埋在了村裏,掩埋時,特地用面捏了一個頭顱,與遺體一起下葬。
“當時我們翻了幾座山,因為地形變化大,村裏的嚮導都找不到,周圍四面環山,全是松樹林,大家來回轉,後來在一個饅頭型的大土坡上休息,才發現烈士的埋葬點。”閆永傑説。
2016年清明節前,劉文付的遺骨被移葬到了八達嶺烈士陵園,當時挖掘的烈士遺骸果真沒有頭骨。如今,在這座陵園裏,劉文付和其他581名烈士陪伴長眠。
長城腳下的八達嶺烈士陵園,松濤陣陣,一排排烈士墓碑莊嚴肅穆。閆永傑擦拭著劉文付的墓石介紹,“陵園裏580多名烈士,有名字的只有181人,大多都是無名烈士,我們仍然給他們立了墓石,讓後人能來祭奠。”
在公墓的最高處,矗立著一面長6米、高3米的“延慶烈士英名錄”紀念墻。延慶區有記載的2165名烈士名字被整齊地鐫刻在上面,其中不乏“孫三丫頭”“高小四子”“閻三丫頭”這樣的小名兒。不少名字都經過閆永傑一遍遍地反覆核對。用他的話來説,“少了或弄錯一位烈士的名字,就是我們的失職。”
“這些烈士有延慶籍的,也有犧牲在延慶的,很多的烈士安葬地不詳。”延慶區民政局黨組副書記王玉玲説,建紀念墻是希望能以這種載體讓烈士“回家”,讓烈士家屬有一個祭掃的場所。
王玉玲介紹,2012年至今,延慶不斷加大零散烈士紀念設施的建設,累計投入350多萬元,改擴建3座烈士陵園,就地維護10座烈士紀念碑,完成了181座散葬烈士墓的搶救保護工作。
從事這項工作4年來,閆永傑前後奔波約3000公里。他説,散葬烈士墓的線索申報、核查工作一直在進行,自己心靈也經常深受觸動。“遷墓時,能從遺骨看出,不少烈士都是十七八歲或二十歲出頭,有的遺骨上還能看到紗布條和子彈。”
“他們在這片土地上奉獻了年輕的生命,許多人連屍骨都找不到,有的沒有後人,有的親人在哪也不知道。”小夥子説,“既然做了這份工作,就要把他們當親人來對待,讓更多人知道他們的事跡,讓更多人去緬懷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