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坐捷運回住處時都得在市政府站下車,所以有時也拐進阪急百貨逛逛。那天逛到地下一層的皮包櫃,剛開口向服務小姐問一下價格,對方就驚喜道:“你是大陸來的!”那位小姐熱情地自我介紹:“我跟你一樣也是大陸人啊!”我看了她胸前挂的服務牌,上面寫著:“李萍。”
李萍一直是笑容可掬的模樣,每有客人光臨她的皮包櫃臺,她就輕柔地說:“請隨便背背看。”既熱情又不強求,分寸拿捏得當。見她忙我匆匆告辭。第二次見面時,李萍成了我的採訪對象,我們之間多了些他鄉遇故知般的親切感。“你在臺灣還好嗎?”她略略沉吟了一下,說:“還好。”
李萍是湖南衡陽人,原來在廣東惠州一家美容院打工,就在那里,她認識了她的先生,一位從臺灣到惠州開燈具店的小夥子。“我老公臉上青春痘長得厲害,到我們店里來治……”一段兩岸情緣由“痘”而生。2004年秋天兩人結婚,婚後兩個月,李萍就隨老公來臺灣,住在臺北。
“剛到臺灣的第一印象就是,101好高好漂亮。”可是等進了老公家門,李萍有點失望,他們家住的是比較便宜的“國宅”,面積小,陳設簡陋。不過沒幾天她就釋然了,因為得知臺北的房價非常高,若不是公公婆婆早早買下這“國宅”,以小夫妻倆的能力,要在臺北擁有立錐之地只能是奢想。
所以,李萍向我感慨:“我覺得我真的很幸運。”
但找工作就沒那麼幸運了,因為她是個“大陸妹”,“一些企業老板知道我是大陸來的,就不收,說是這樣得多扣20%的稅,其實這只是借口,你懂我意思嗎?”
折騰了幾個月後,李萍終于在紅豆食府找到了當服務員的活,每天工作9個小時,月薪3萬元左右新臺幣。這份工作將李萍的性情修煉得比過去溫和內斂,因為要對客人輕聲細語且一直保持微笑。而讓李萍感到辛苦的正是這微笑,而不是工作時間長。“一天下來,臉都笑僵了,但這是這里的服務行業必需的,你懂我意思嗎?”
在紅豆食府幹了三年半後,李萍跳槽到家樂福超市當收銀員,每天像工廠流水在線的工人一樣,不停地算錢、打包,雖然不需要時刻笑不露齒儀態萬方地面對客人,但這份工作的緊張單調讓李萍很崩潰,而且是計時工資,收入不高,李萍只幹了一個月就主動走人。
離開家樂福後,李萍又陸陸續續在別處打了一些工,然後在家休整了一段時間,直到今年七月初找到統一阪急百貨里這份皮包銷售員的工作。
在統一阪急百貨里李萍的工作是輪班、輪休制,一天上七個小時班,每月底薪2.3萬元新臺幣加上售出貨品的抽成。“我先幹幹再說,現在才來了一個多月,也不知會怎樣,走一步看一步,你懂我意思嗎?”
在和李萍聊天的過程中我發現她的說話方式已很臺灣化了,但她仍感覺自己不夠融入,因為還沒有自己的孩子。“畢竟我是一個人從大陸到這里來,要生一個孩子才能把根扎下來,你懂我意思嗎?”
我當然懂她的意思。從大陸嫁到政治體制、社會環境不同的臺灣,老公、不完美的住房以及不穩定的工作等等都不足以給她安全感,她還需要一個臺灣籍孩子母親的身份,才能將自己的地位在家庭里穩固下來,用血脈來聯係這片土地。
“我覺得我很幸運,老公憨厚顧家,對我很好,有房子住,工作也還算順利。”李萍再度向我感慨,同時也告訴我,不是每個嫁到臺灣的“大陸新娘”都像她一樣幸運。(駐臺記者 林娟)